“大師兄！”
    眼看長劍就要插進梅潔譽喉嚨，千鈞一發之際，自梅潔譽的脖子後麵伸出了一根細細的、如白玉般的指頭——
    很不可思議的，迅若雷電的劍勢靜止了一般，停在距梅潔譽喉嚨一寸的地方。
    就像是戲台上的木偶，被用線控製住了，停在那裏，紋絲不動。
    眾人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由被那根抵在劍尖上的白玉手指所吸引。
    “哇！月卿好厲害！”
    琳兒自月卿懷中拍手叫好。
    倉啷！
    月卿收回手，長劍失去了控製力而掉落在地。
    “大師兄！”
    藍幽亭及竺清敘閃身到梅潔譽身邊，心中暗道：好險！
    梅潔譽衝他們搖了搖頭，俯身撿起地上的劍，緩緩起身走到莒逸舟近前，將劍柄遞了過去。
    “收起來。回房思過半月。”
    聲音依舊是清冷溫和，沒有加高，也沒有壓低。似是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莒逸舟眼神複雜地看著他，默默地接過長劍。
    “我不會放過殺師仇人的！”
    說著，往月卿的方向看了一眼，倉啷一聲還劍入鞘，不再回頭，旋風般走出了大廳。
    梅潔譽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麵上清冷依舊，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間，右手的衣袖被人扯住了，一轉頭卻見琳兒絕美的小臉正氣嘟嘟地看著他。
    “潔譽大哥，莒逸舟幹嘛要拿劍傷月卿？還有，他臨走時那話是什麼意思？”
    梅潔譽看著她純真絕美的臉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琳兒，我們該回去了。”
    月卿走過來拉起琳兒的手，雖是如平時一般的清雅出塵，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害怕，她很怕，隱瞞了這麼多年的秘密就要揭開了嗎？
    她努力讓自己拉著琳兒的手不要顫抖，即使內心已經抖成一團。
    她，真的不該來這裏的。
    “原來，你就是‘一劍奪命’！”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心中正亂之時，青山居士略帶寒意的聲音傳入耳中。
    月卿拉住琳兒的手不由僵住，美眸垂了下來。
    “月卿，你怎麼了？手怎麼這麼冰？”
    琳兒鬆開梅潔譽的衣袖，一邊擔心地搓著月卿冰涼入骨的手，一邊戒備地瞪著一臉寒霜的青山居士。
    “臭老頭，你在說什麼？你死心吧，我們月卿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看來這人還是不死心的。
    “琳兒，不要多話。”
    暗自平複一下心情，月卿對琳兒一笑，繼而坦然地看著青山居士。
    “廖兄與你有仇？”
    青山居士向她走近一步，眸光咄咄逼人。
    月卿搖搖頭。
    “與你有怨？”
    月卿再次搖頭。
    “那你為何要殺他？”
    青山居士撫著胸前美髯的手，青筋暴突。
    “喂！你這老頭在說什麼？”
    琳兒這下意識到不對勁了，不光是青山居士不對勁，就連這廳中所有的人都不對勁。
    青山居士看她一眼，目光再次對上月卿，“你為何要對他下毒手？”
    琳兒見人家不理她，小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看向梅潔譽想向他撒嬌求救，卻在見到他清冷的麵容時，心頭一跳：他的表情就好像眼前的事情與他無關一般，就是一個局外人，一個冷眼看世情的局外人。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是會第一個跳出來為她們撐腰的。而，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月卿看著她迷茫受傷的小臉，心疼地握著她的手。又看了眼廳內眾人的神色，心中暗道：看來今日的事情要做一個了斷的。
    “或者說，你是奉了誰的命令對廖兄下毒手？隻要你說出來，本居士相信在場眾人都會念及你小小年紀，不小心誤入歧途，而留你性命。”
    青山居士見她一直不答話，轉而改變策略。
    這時大廳中已經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這個月卿真的是‘一劍奪命’嗎？”
    “肯定是了，你沒聽到剛剛莒少俠一直要找她報仇？隻是，沒有想到，‘一劍奪命’是她，真是太讓人驚訝了。”
    “原來，‘一劍奪命’一直就在我們身邊……”
    “本來以為她是天上的仙子，沒想到竟是奪命的修羅，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毒辣，她那雙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果然是‘一劍奪命’！武功如此之高，雪盟主、夏侯影閑、廖前輩，不知道她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
    雖是私語，但是在場眾人武功皆是不弱，自是字字句句都聽在耳中。就連琳兒也斷斷續續地聽了不少，隻是越聽，她的臉色越白。
    他們在說什麼？
    “一劍奪命”嗎？
    為什麼他們要把這個“一劍奪命”跟月卿扯在一塊？
    絕美靈眸帶著怒意一一掃過在場眾人，那純如淨水的眸光讓眾人一個個都略帶著心虛地躲閃開來。
    “月卿……”
    回轉過頭，靈眸沾水地看著月卿，他們都是壞人！幹嘛要把月卿跟那個殺了盟主大叔的“一劍奪命”扯在一處？
    月卿美眸轉向一邊，她不敢看琳兒的眼睛，她不敢看她的眼中充滿對自己的失望。握著琳兒的手早已經放開了，若是再握著的話，她怕——
    “月卿，你是怎麼了？快告訴他們你跟那個‘一劍奪命’沒有關係！”
    這個時候當然要替自己辯白。
    月卿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琳兒……”
    她就是“一劍奪命”啊，怎麼可能沒有關係？
    “琳兒很討厭‘一劍奪命’嗎？”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平時一樣，沒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矛盾：一方麵知道琳兒定是討厭“一劍奪命”，這在殺雪回風的那次就知道的；但，一方麵又希望琳兒沒有那麼討厭“一劍奪命”。
    “討厭死了！那個‘一劍奪命’殺了我最喜歡的盟主大叔，最討厭了！”
    琳兒緊握著小拳頭，絕美的臉上是一片怒意，內心深處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盟主大叔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所以殺他的‘一劍奪命’便是十惡不赦的壞蛋！人人得而誅之！”
    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啊，嗬嗬。
    月卿覺得自己的心在流血，低垂的臉被滑下的黑發擋住，看不到半點表情。
    人人得而誅之嗎？
    是呢，一個殺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手，確實是人人得而誅之。
    隻是，殺人取命，本來就是殺手該做的啊，她錯了嗎？
    “月卿！”
    驀然，手臂被人抓住了。熟悉的呼喚，讓她稍稍回神，是琳兒在喚她呢。
    她想像以前那樣微笑著看向琳兒，但是，現在不行，不管她做了多少努力，頭，似是重於千鈞，始終抬不起來。耳邊卻繼續傳來琳兒的聲音，她真的好希望自己耳朵失聰，那樣她便不會聽到琳兒說得話……
    “月卿，遇到‘一劍奪命’的時候，你一定要殺了他，為大叔報仇。”
    殺了她？
    要她自己殺了自己？
    如果這是琳兒的命令的話，她會照做。
    “你的月卿不就是‘一劍奪命’嗎？琳兒是要她自殺謝罪？”
    一道熟悉到令人討厭的聲音傳入琳兒耳中，靈眸瞪向不知何時站在大廳中的慕雪嵐。
    “你別含血噴人！月卿什麼時候成了‘一劍奪命’？”
    慕雪嵐鄙夷的目光看著琳兒，“本姑娘可不做含血噴人的事情，這廳中眾人誰不知司徒月卿便是‘一劍奪命’？她殺了雪盟主，殺了夏侯影閑，就連地上的廖文忠不也是她殺的嗎？不信，你可以問你的寶貝月卿啊，她不就在你的身邊？”
    “你！”
    琳兒見她氣焰高漲，心中更氣，為了證明月卿的清白，一把拉起她，“月卿快說，你不是‘一劍奪命’！”
    她話音一落，整個大廳都靜了下來。
    梅潔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期待她的回答，或許內心仍是不希望她是自己的殺師仇人吧。
    慕雪嵐一臉得意之色，今天這麼好的機會，若不好好打壓一下月卿，她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而在大廳一角的柳明彥則抱劍於胸，厲眸落在廳中那道單薄的身影上，即使月卿便是“一劍奪命”，於他而言，隻是更加讓他感興趣。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落在月卿的身上，就等著看她要怎麼回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月卿終於抬起頭，蒼白到透明的臉色，襯得她愈形荏弱，一向清透的美眸此時卻多了一些霧氣，讓人產生“雲深不知處”的錯覺。
    “月卿，你快說啊！”
    琳兒急於求證，所以並沒有發現月卿的不對勁，隻是催促著。
    “琳兒……”
    看著那麼信任她的琳兒，她想扯開唇角笑一下，但是很失敗，沒辦法，隻得放棄。她，已經讓樓主對她失望了，難道又要讓琳兒失望嗎？
    心，真的很痛。
    但是，對於琳兒的要求，她從來都是不會拒絕的，所以，下一刻，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像是沉寂了幾千年的聲音——
    “我是‘一劍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