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潔譽凝眉看著床上安靜躺著的女子，她睡得好沉，若是往常，他還在外麵的時候，她就該察覺了吧。
    這樣一個清雅如蓮的女子，明明是那麼幹淨、那麼澄澈，怎麼會是殺手呢？
    月，便是‘一劍奪命’呢。
    司徒淩墨的聲音猶在耳畔。
    清冷的眸子，在透窗而過的星光下，映射出細碎的光芒，不知是痛還是恨。
    為什麼？
    為什麼他第一次傾心相對的女子竟然是個殺手？是殺手沒關係，但為什麼偏偏是殺他師父的殺手呢？
    “一劍奪命”啊，就是她的一把劍將師父送上了黃泉。
    她是他的殺師仇人呢。
    而他，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殺師仇人。
    嗬嗬，心中想笑，但是笑意到了嘴邊，卻蘊成了一片苦澀。
    為什麼是她呢？
    緩緩地拔出流水劍，透過薄薄的紗帳將劍抵在了那人的脖頸之上。
    她，依舊在沉睡。即使，他將劍架在了她的脖頸之上，亦沒有轉醒。
    他眸中的恨意轉濃轉烈，隻要他再將手中的劍上前一分，那她就會永遠地醒不過來，而師父的仇，他也就報了一半。
    明明很簡單的動作，在他做來，是輕而易舉的。但是，為什麼他的手會打顫？隻要想到，她會像師父一樣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他再也不會看到她，他的手就會顫抖，心，也不可抑止地糾結在一處。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下不了手？
    明明知道她是自己的殺師仇人，為什麼還是下不了手？為什麼他的心還是放不下她？
    眼前突然出現了，她在山洞中下落時緊緊抱住自己的畫麵，心中一酸。還有她贈藥贈劍譜時的情真意切，這一切都是她在演戲嗎？
    為什麼她殺了師父，卻又要對他這般好？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恨恨地抽回劍，雙眼緊緊地合上。
    真的恨不得一劍殺了自己，他竟然連幫師父報仇也做不到。
    一滴清淚，順頰滑下。
    他，真的好沒用。
    深吸了口氣，再看一眼熟睡的人兒，白影一閃，室內除了床上的人兒，再無半個人影。
    隻是，下一瞬，如同趕趟兒似的，另一條黑色的身影自剛剛閉上的窗口閃了進來。
    看身形，應該是一名男子。就見他緩步踱到床邊，挑開紗帳，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沿，伸手搭上床上熟睡之人的脈搏，似在診斷著什麼，好久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如來時一般，在窗口跳了出去，臨行，亦沒忘了將窗扇關好。
    自始至終，床上的人兒都沒有動靜。
    吱呀！
    開門的聲音很輕，但是在這寂夜之中，聽來卻是相當清晰。
    門外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司徒淩墨，一個是齊文軒。
    “這年頭是流行夜闖姑娘香閨嗎？還是回風山莊的人都想做采花賊？半夜三更的，老往人家姑娘的房間跑。”
    倒有幾分某人的習慣。
    齊文軒皺眉說著，一邊走到桌旁，點亮燭火。
    霎時間，昏黃的燭光驅逐了黑暗，不大的內室，便也一覽無遺。室內擺設雖然簡單，但也不失精巧細致，紅木的桌椅，雕花的大床，都是上等材質。
    “不過，你算得還真準，那梅潔譽對月卿果然下不了手。唉！可憐他一腔真心卻是換不來半絲回應，還要忍受戀上殺師仇人的煎熬。”
    真是好可憐的一個人呢。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司徒淩墨凝視他一眼，讓他識趣地閉上嘴巴。
    走到床前坐下來，探手在床上人兒的發中取出一支細長的銀針。銀針在燭光的照射下，發出點點銀光，突然看來，竟然有些森然。
    “淩墨，以後不要再給月卿用忘前塵了，這藥對身體沒好處。”
    齊文軒忍不住地又開了口。七年前，他就很奇怪為什麼月卿會失去以前的記憶，所以他為她把脈，一開始隻注意到一絲不妥，卻沒有細想。隔了一段時間，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司徒樓主給他撿到的小女孩服下了忘前塵。
    說起這忘前塵，隻要服下後，再配合以銀針封住頭部的一些穴位，便會令服藥之人忘記服藥之前的種種。若是在服藥之人記憶略有鬆動之時，及時喂藥封穴，那人的記憶還是回不來的。隻是，是藥三分毒，這忘前塵確也有它的壞處。用多了便會落下頭疼的毛病。
    其實，他一點都不明白，司徒淩墨喂月卿服下忘前塵，到底是私心作祟？還是出於什麼心理？
    “你很羅嗦。”
    司徒淩墨挑眉，“過來看看她的蛇毒祛的如何了？”
    齊文軒摸摸鼻尖，對於自己的好心不被人重視，著實有些氣惱。但是為月卿把脈，卻是他很願意做的。
    走到床前，一指搭上月卿的脈搏，“蛇毒已經祛除幹淨，隻要再修養兩天便能恢複。”
    頓了頓，又說道，“先別解開她的睡穴了，就讓她再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司徒淩墨沒再做聲，起身踱到了桌前，為自己斟了杯涼茶潤喉。
    “淩墨，你說，那第二個進來的人是誰？那人對月卿好像並無惡意。”
    齊文軒將月卿的手塞回被中，掩好紗帳，亦走回了桌旁。
    司徒淩墨靜靜地喝著茶，對於他的問話似乎不是很感興趣。
    齊文軒也沒指望他會給他答案，因為，他們心中都已猜到那人是誰，隻是不知那人的身份又是怎樣的呢？真的如表麵那麼簡單嗎？
    那人，對月卿真的是很執著呢。
    不知，今夜他又探出了什麼？
    “那人應該還會有所行動，我們是不是要防範？”
    敲著桌麵，齊文軒望進司徒淩墨此時一片清明的眼睛，淡淡的問道。他可不希望有人打他寶貝徒兒的主意，不管那人是誰，他都不會手下留情。
    “為什麼要防範？你不知防不勝防嗎？”
    何如坐觀其變？
    司徒淩墨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淺唱低吟般的聲音此時聽來有著一絲慵懶，又有一絲魅惑。
    齊文軒見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話。
    一時間，室內隻餘淺淺的呼吸聲，偶爾爆出一聲蠟燭的爆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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