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墓園 09年5月9日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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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時候走在鄉間的土路上,經常會走著走著就聽到腳下傳來“空空”的聲音,這表示這段路的下麵是空的。我當時想的並不是這底線是不是有一口廢井或是一口菜窖或食未填好的坑這一類比較合理的解釋,想的卻是這底下是否是一個墓穴。我當時的想象與《盜墓筆記》或是《鬼吹燈》無關,那是九年前,我十一二歲時候的事。那時最常聽大人們講起的就是我幼時的流行肺炎。肺炎,對二十年前的貧困農村的新生兒來說就是絕症,很多新生兒都夭折了,然後傷心的丈夫們背著歇斯底裏的妻子將嬰兒偷偷的埋葬。不肯埋得離家太遠,因為他們孩子心裏隱隱地希望孩子的魂魄能定期的回家來看看;也不肯埋得離家太近,怕觸景傷情,這就造成了村子到處都是沒有墓碑的墓穴的情況。
    老一輩人對自己家的墳塋地看得很重,早夭的、病死的、出意外死的人都是沒有資格進祖墳的,那些可憐的孩子,早早地去了往生之地,卻被俗世的條條框框束縛了肉體。那些失去了孩子的年輕夫妻們,也不肯在夭折的孩子的墓上立一個小墓碑或是其他能被輕易認出的標誌,怕睹物傷情。於是二十年之後,我走著走著也許就走到了當年那些夭折孩子的墓上。沒有人記得他們了,他們的墓早就被二十年的風吹雨淋衝平了,還被修成了路。
    以前看一本介紹世界各地風趣地點的書,其中就有西方某城市的“鮮花墓園”和“歡樂墓園”。死亡,並不是一件容易承受的事,去了的人我們不知道他們在那邊過得如何,但是無論如何,墓也好,墓碑也好,都是個活著的人預備的。一直生活在我們生命之中的某個人突然有一天就離開了,一直連接在我們之間的感情之線斷了,我們哀慟,我們痛苦,我們傷懷。我們的哀思總要有一個寄托的地方才不至讓我們發瘋,那個寄托我們哀思的地方就是墓就是墓碑。
    “鮮花墓園”顧名思義,就是指中滿鮮花的墓園。一個人去了,我們在他(她)的墓上種上一株那人生前最喜愛的鮮花,看著鮮花茁壯生長,燦然開放,我們就好像看見那個人還在我們麵前好好活著、燦然微笑著一樣,我們的哀思此時被寄托在了鮮花上。
    “歡樂墓園”中活著的人給去了的人的墓碑上刻上比較歡快的語句,也有去了的人生前自己決定刻什麼的。比如一對夫妻給夭亡的孩子刻了:“我們的寶貝來這世上看了一眼,覺得不滿意,就回去了。”一個油漆工生前就決定在墓碑上刻:“我的墓碑要塗上金黃色,要阿爾油漆廠的。”一個稅務機關的人被刻上了:“此地稅費:0有效期:永久”這樣人們希望能夠稍微減少一些自己的悲痛。
    也有能讓我們痛哭流涕的墓誌銘。佘豔,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她永遠的留在了十二歲的那年。佘豔是一個棄嬰,她的養父在醫院的走廊裏發現了被遺棄的她,將她帶回了貧困不堪的家,她的養父和她兩個可憐人相依為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佘豔三歲左右就開始幫著養父做家務。她十二歲那年的一天,在做飯時,突然鼻子血流不止,嚇壞了了剛進家門的養父。養父將她送到了醫院,查出她患了白血病,要根治就得換骨髓,先不說骨髓配型極難,就是治療費用就得十幾萬。十幾萬,對於一個以修鞋謀生手段的修鞋匠來說,無異於一個天文數字。佘豔懂事的對養父說:“爸,咱不治了,咱回家!”
    但是養父不想從此失去佘豔,就四處去借錢,但是他一個修鞋匠能認識多少有錢人呢?能籌到多少錢呢?連那十幾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最後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將此事通知了報社。這事見報以後,大家都十分同情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分分給她捐款,最後捐款的錢已經達到了治三個佘豔還有餘的地步。錢是籌夠了,可是卻遲遲找不到合適的配型骨髓,最後小佘豔不得不滿懷遺憾的離開了人世。在去世之前,回光返照之時,小佘豔緊緊地抓著養父的手,說:“抽到的錢請用在與我有相同疾病,卻無錢醫治的孩子身上,好嗎?我死後,請在我的墓碑上寫上這樣一句話:我來過這個世界,我很乖。好嗎?”
    不久射陽就離開了,籌來的錢治好了六個孩子,佘豔的墓碑上刻上了佘豔要求過的那句話:我來過這個世界,我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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