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莫名其妙的疼痛和昏厥將我推到了瘋狂的邊緣，今天早晨突然就吃不進東西了。記得從前看過一篇文章叫《牢騷太盛防斷腸》。我是不是對疼痛和昏厥抱怨得太多了呢？
    去醫院檢查，自己去的。因為並不覺得是什麼大病，估計就是貧血之類的。做胸透，驗血，驗尿，彩超。在科學發達監視器被廣泛應用的現在，人還有什麼隱私可言呢？一旦生病住院連僅剩的、自己身體的隱私都被剝奪了。
    坐在老專家麵前，看他滿是皺紋的臉愈加皺縮在一起。他沉吟著，然後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抬起頭直視我的眼睛：“孩子，你的家人呢？”
    “哦，他們在省外。”
    “那你有什麼親人在這麼？”
    “恩，有的，不過他們都很忙。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
    “……呃，是這樣的麼？”
    “您這麼吞吞吐吐的，該不會是什麼致命的病吧？例如心髒病一類的？”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然而老專家的目光卻不自然的轉向一邊不再看我，然後又驀然驚醒似的轉過頭來看著我說：“……恩，不是你想得那麼糟糕……”
    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悄無聲息的脫落，“叮”一聲落在地板上。我呆呆的彎腰去撿，卻栽下椅子摔在地板上，狠狠的，發出沉悶的鈍響。
    戒指是我與路飛的約定之戒，我帶上這枚戒指的時候《海賊王》正播到三百九十二回話，是我打工的第一天。為了不再被周圍的人囉嗦我“身上有煙味”“回來晚了”什麼的，我決定自己打工掙錢買個筆記本，回寢室看。這枚戒指就是我在立定誌願的那天買的，可是為什麼會在今天脫落？！
    “古希臘神話中熱戀當中的男女將戒指戴在對方左手中指上，因為他們相信那裏有一根血管直通心髒，取意為用心承諾。”我一邊用顫抖的聲音不斷重複這句話，一邊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腳並用的爬行找戒指。然而，戒指不見了，如霧般消失不見了！意識到這一點以後，我呆呆的坐在冰一樣冷的地板上，心裏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黑洞，什麼都在被吸下去消失不見。
    老專家冷冷的看著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他是見慣人瀕臨死亡掙紮的樣子吧？我的日子還有多少？我還能做些什麼，讓我的親人朋友們減輕一點，失去我時的恐懼悲痛麼？我可以做到的、讓我離夢想更進一步的事情是什麼？
    我從地上站起來，踉踉蹌蹌的，扶著椅背做好，整理一下剛剛弄亂的頭發和衣服。然後深深的呼吸一下，使自己平靜了下來，接著抬起頭直視老專家略有些渾濁的眼睛：“請原諒，我剛剛失態了。請您誠實的回答我，我最多還能活多久？最少呢？”
    老專家有些吃驚的看了看手表，說：“你僅僅用十分鍾就清醒過來了，很厲害。按你這樣的情況來說，心髒已經疲憊不堪了，最多還能支持半年。而且，這半年中你隨時可能……，已經沒有辦法對你進行任何治療了。本來你就心動過速吧？而你卻沒有及時就醫，導致你現在心髒衰竭，其他髒器亦深受影響。換心也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嗯，就是隻能等死無藥可醫了吧？那我為什麼吃不進東西呢？是因為消化係統首先衰竭了嗎？”
    “是的，慢慢的你其他的係統也會這樣。呼吸，泌尿，循環等等。”
    “謝謝，我知道了。”
    我想瀟灑的起身與這個不怎麼可愛的老專家握手告別，可是我做不到！身體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未曾被死這隻猛獸追趕過的人是不明白死是多麼強大、不可戰勝的。
    出了醫院我看了一下手機：2009年3月25日13點06分。
    在這個時刻我被這繁華的俗世拋棄了，已經一隻腳踏進了死亡地，我戰栗著想要抓住誰的手，讓他拉我離開這黑暗、腐臭、了無生機的地方，然而所有的人都離死這樣遠，離我這樣遠！我想放聲痛哭，又想仰天狂笑，還想撒腿狂奔。然而我什麼都沒有做，哭了誰能安慰我這樣深切的悲哀？我才二十一歲啊！為什麼就得了這莫名其妙的病？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和朋友們一起去爬樓上無聊的專業課，偷偷的在紙上給在講台上喋喋不休的老頭畫上山羊胡子和禿頭，逗得大家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中午不還喝了兩碗粥麼？怎麼就說我隻能活半年，隨時都有可能死去？荒唐！太荒唐了！
    然而不論我再怎麼悲哀，憤怒，結果是不會改變的。我會漸漸衰竭直至死亡。我慢慢的走著，不知道要走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