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蓮，你是不是忘了我說的話！”這句話像魔音一般穿過耳膜，龍翼駭然的氣場刹那在周身環繞，風蓮怔怔望向龍翼，驀然僵在那裏。
    他垂頭僵持片刻，最終還是緊緊抱著秦天，沒有放下。他輕柔的撫了撫秦天的後背，將他抱坐起來，靠進自己懷裏。秦天的眼眸中一直倒映著自己的身影，他莞爾一笑，凝視著秦天的眼神噙滿了柔情。
    無論如何，他不會再放棄了。他終於想好了一切，抬頭，望向龍翼：“陛下，當初我什麼也沒有答應過，那些全都是你的命令。”他直視龍翼的眼眸讓龍翼也失神片刻，從來沒有見過風蓮執著的樣子，他對待一切事情都是那樣淡漠。
    這一刻，那雙眼眸閃現灼人的神光，讓他失神在瞬間了。瞳孔驟縮，龍翼耳海爭鳴的聲響，猛然間不受控製的一再回響。
    漠視龍翼微怒的神色，風蓮依舊道：“我身為臣子，不會以下犯上。”他的容顏忽然充滿了神傷，“可是……如果一直這樣，那隻是愚忠吧。”
    “我怎麼能傻到當時就什麼也不做，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是多麼的悔恨。我畢竟不是聖人，不可能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知道以後不會後悔。但是，唯一的一件，我要為我自己爭取，不能到百年之後才後悔莫及。哪怕拚上一切，哪怕我因此失去生命，我也要爭取，也不想再退縮。如果陛下真的執意如此，陛下的恩情風蓮無以為報，隻願來生再為古國出力，再做陛下的臣子。”
    他深深歎息一下，“退縮……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他也許比賠上性命更讓人悔恨，所以嚐到過如此的悲痛，我不能再重蹈覆撤！”
    他垂下頭，將視線投向眼瞳中噙滿露珠，深深震驚住的秦天，露出一抹深情繾綣的笑容，柔聲道：“天兒，害怕麼？如果活著痛苦，願意陪我一起離開麼？”
    秦天凝聚的淚水順著眼眶，緩緩滑落在風蓮的衣衫上，他默默地點頭，撫上風蓮灼人堅定地眼眸，聲音哽咽：“我以前就說過的，有你在，哪裏都一樣。”他的聲音微微渺渺，像是飄到很遠的地方，那裏有美好的憧憬。
    “好想一起，到那開滿山花的地方，春天有桃花，夏天是青蓮，紅豔的楓樹林，和冬天潔白的瑞雪……”秦天忽然搖了搖頭，“沒有關係，就算沒有也不要緊。這些東西，越美好，越幸福，就越是到了終點。如果一切都黑暗無邊……隻要有你在身邊，我就知足了。”
    他將臉貼到風蓮的脖頸，“不要再狠心的拋下我了。”他的話語那樣哀傷，讓人潸然淚下，呢喃微弱的聲音也像是也能夠洞穿人的心肺。
    脖頸微濕，風蓮覺得頸邊忽然有溫熱的東西緩緩淌下，他環住秦天，將頭轉向龍翼，“陛下，不要再為難我們了，人生能夠找到一場真愛是多麼珍貴，很多事情，禁不起歲月的磨礪。”
    風蓮的語氣，有幾絲央求，龍翼凝眸而望，眉宇微蹙，也染上一絲心軟。可……忽然龍翼心裏升起一絲渺茫的不適，覺得他和風蓮之間有種人遠天涯近的感覺，這種感覺比讓風蓮憎恨他更讓他難以接受。
    “不要拿性命來威脅我！我也是為了你好，有他在你對古國的衷心是會動搖的。”他做不到就這樣放手，其實這也不過是為了自己找一絲借口，卑鄙就卑鄙了，他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善良。
    “臣的衷心日月可鑒，這與我們的事不會矛盾！”風蓮的容顏驀然撫上一絲難堪，不止難堪，他更覺得有些心寒。
    他為了古國做了如此讓自己痛心的事，陛下還要疑心。不敢說問心無愧，可除了那次，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古國的事。何況，那時古國也還有父親，他不會真的讓古國陷入困境。終於還是免不了，得不到信任，是作為臣子的悲哀，忽然這種感慨的寂寥浮上心頭。
    “不矛盾麼？你怎麼證明？”其實龍翼對風蓮並不是常常用那些生疏的稱呼，可這一切他們似乎都沒有發現。
    忽然，風蓮愕然道：“不會就是不會！如果陛下真的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所幸不過就是一條性命，舍了古國，陛下也不用再多想了。”到了此時，他才發現，走出這一步，並不是那麼艱難。
    龍翼看著風蓮豁出一切的樣子，他的內心忽然也有一絲掙動。這便是愛麼？可以為了對方舍棄一切，可為什麼，他就沒有。
    忍不住內心的淒涼，他默然道：“如果現在還有一個方法證明呢？”他同情別人，成全別人，可他的心情，又有誰來同情，誰來成全。他從來就不會婦人之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他從來做不到。
    看著風蓮聽到這句話後，欣喜卻迷茫的樣子，他忽然把內心惡毒起來，隱去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沉聲對他道：“願意證明，就跟我來。”
    風蓮看著秦天，思索著龍翼的話，終於還是抱了抱他，將頭輕輕擱在秦天肩上，迷霧般的眸宇也瞬間染上一層堅定地柔光。
    他吻了吻秦天白玉的額頭，輕聲道：“最後一次，相信我。”那雙眼底帶著無謂的堅定，當這種神采出現在風蓮身上，就像一件遮天幻霧的迷夢一般讓人失神。
    他起身讓秦天緩緩躺下，將外衣脫下，披在秦天淩亂的身上，拉過他的手放在臉側，再一次低聲道：“相信我吧。”這句話，帶了歎息，像是內心中的掙動，讓秦天哽咽著抿唇。
    風蓮轉身，走出這個殿宇，連著最後一抹身影也一起消失在殿門內。
    等待，漫長又煎熬，那抹季節裏的容顏，唯一能做的隻有去相信。
    當這場夜幕更深，他也換好衣衫，並不是個太注重外表的人，可是卻忍不住將自己打理的精細，至少剛才的樣子，太狼狽了。
    他坐在床沿，依舊抱著風蓮那件外衫，不肯鬆手，像是風蓮還在他身邊一樣。
    縷一縷肩頭的發，今夜真是一個無眠之夜，等待像一個無止盡的深淵，盡管也真的很累，他卻無法聽冷魅的話，獨自睡去，像在堅守一個誓言，在這寂靜的深夜。
    終於，門似乎發出枝丫的聲響，那顆望眼欲穿的秋水，在沉默的夜裏像繁星一般閃爍。燈火並不明亮，可那顆眼眸卻如流光溢彩的寶石一般，閃耀著繁星一般的光芒。
    忍住幾欲奪眶的水霧，他強睜大眼眸，望向咫尺與他溫潤一笑的人。他此刻才敢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回來了。
    他向他輕輕伸出手，隱在深夜的眸子微微閃動。
    風蓮默然一怔，忽然幾步奔到他近前，握住他伸出的手，又抬起另一隻移到他臉前。
    他輕輕撥開秦天落在臉頰邊的發絲，莞爾一笑：“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我帶你走。”
    風蓮將他抱起，身形忽然晃了一晃。秦天察覺，愧疚的關心道：“我是不是很重，對不起，可是我走不了。”
    他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不知道這些事到底對秦天的打擊有多大，看著他歉意的樣子，他不受控製的柔聲安慰：“沒事……你瘦的隻剩下骨頭了，怎麼還會重，我隻是不小心晃了一下。”
    看著風蓮溫潤的秀顏秦天不疑有他，風蓮抱著他，一起坐進殿外的轎子，凝望著風蓮俊美的側臉，他忽然覺得有一絲的恍惚，驀然他抬起頭奇怪的問：“蓮，你沒事吧，怎麼流了這麼多的汗？”他看見風蓮額頭上沁出汗滴，輕輕用手去摸摸，想要為他抹去。
    風蓮神色微閃，對他一笑，溫聲道：“沒事，可能是有些熱吧。”他抓下秦天的手，又將他攔回懷裏。
    懷裏的秦天躺了躺忽然悶聲道：“蓮，你答應了什麼？讓他同意了。”
    風蓮像深淵一般暗沉深邃的眸子凝視著秦天，像要將他吸到眸裏。他輕拍秦天的背，像誘哄般對他溫聲道：“什麼都沒關係，隻要我們能在一起……睡吧，我在你身邊。”那雙手一直這麼撫摸著秦天，安慰他到入睡。
    驀然，當一切歸於寧靜。他的眼角，有一顆晶瑩的水光就這樣滑落，滴落到秦天的衣衫上，悄無聲息，渺如塵埃。
    那夜，就這樣寂靜無聲的流逝，隻有兩個人緊緊的相擁。
    當放下一切，為愛沉淪，為的隻是相守那一刻的安慰。
    “當所有人都怨恨你，對你失望的時候，死亡也不過是奢侈。
    活在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左右，想要的緊緊是那麼一點，都變的很遙遠。
    可如果就這樣孤獨一世，未免太過淒慘寂寥。難道除了道義，除了國家，就不能為了別的東西而活。
    所以，不會後悔，至少曾經努力過了，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證明。
    看著你恢複生機，恢複活力，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不枉此生。
    有些人生在世上，天生就不能被人理解，也理解不了。”
    時光如沙漏一般流逝而去。
    他端著見底的藥膳，打開門窗。默然對自己搖頭一笑，覺得真的好像回到了從前，從前那段歡愉的時光。就這樣很好，所有的努力都如此讓他欣慰。
    “今天天氣很好，我帶你出去曬曬太陽。”他將竹椅上鋪上厚厚的墊子，讓秦天躺著舒服。像是又回到了從前，為他做這些事情，都變成一場幸福的回憶。
    “我好久沒有見到過了，能看到，真好。”秦天躺在竹椅上，明亮的眸子微眯，染上一層幸福的金輝。
    風蓮蹲下身，忽然摟住他，對他笑如豔陽：“告訴你個好消息。”他頓一頓，撫上秦天的腳裸，“你的腳傷時間並不長，假以時日，就也可以行走自如了。”
    秦天依舊曬在驕陽中，輕輕鉤鉤唇角，風蓮摸上那抹弧度，驀然道：“你老是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你是在笑麼？”
    “當然了，都經曆了這麼多，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何況，古國兩位最好的神醫在此，我又擔心什麼呢？”秦天輕輕一笑，如秋花般綻放，眼眸在初秋的陽光裏映襯出明亮如星辰般的水光。
    風蓮陪他坐在旁邊，默然感慨：“我被你誇的真的很沒有信心了。”
    秦天凝眸，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低聲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事？”
    風蓮一怔，默然垂頭道：“嗯，是有一點，不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不要擔心。”
    秦天道：“有什麼事情你就先忙，我能照顧自己。”
    風蓮微微點頭，拈起他劃出外麵的一縷發，在手心撥弄撥弄，又歎了口氣，“還是在你身邊好啊。”
    初秋的陽光並不刺眼，微微有些暖意，沒有深秋的枯槁蕭瑟，隻有夾雜濕氣的清涼，這樣的天氣真的是讓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