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殘琴篇 第六章 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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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鎮位於皇都與桐城之間,亦是來往客商的主要落腳點,不說繁華,倒也熱鬧非凡。
正是晌午時分,在鎮上最潔淨的福來客棧中,肩上搭著白色布巾的店小二忙碌的在各桌間竄來竄去,有些發福的掌櫃則在櫃台後死命的啪嗒著算盤。
原本一切都該是繁鬧自然的,卻為街道上出現的異動而打破,來往之人皆停下步子,像看怪物一樣盯著街道中央的兩人,眾人凝神屏息,一時間宣泄的城鎮鴉雀無聲,詭異不已。
那店小二扔下手中活計跑出去看個究竟,掌櫃也停了算盤,琢磨些什麼,商客亦紛紛探出頭來,唏噓如畫的美景。
隻見那畫中之二人一個仙風道骨,一個絕豔異常,且皆是白衣勝雪,不沾半點塵埃。那具仙風道骨的清冷男子橫抱著那個美的不似人間所有的絕色少年,青絲銀發飛舞纏繞。男子銀色的眼眸中逸出的溫柔與周身散發的冷冽氣息不成矛盾的彰顯著,可惜少年雙目緊合,蒼白的麵頰顯出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深深埋在男子懷中,雙手不自覺的抓緊男子的襟口。
眾人眼中,二人是辰光下盈滿露珠的並蒂蓮,晶瑩剔透,出淤泥而不染;是冰雪中迎風而綻的梅朵,清傲孤高,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福來客棧的店小二見到這一幕早已呆楞,且別說二人的樣貌如何,就那渾身的氣質便不是一般,他心裏認定此二人乃是天上下凡的仙人,神聖不可侵犯。可他們都隻看到二人美的一麵,殊不知此二人更是懸崖上的血暮顏,麵弱內堅,花開花逝,皆淒婉激烈。
“掌櫃的,給我開間上房。”冷淡的聲音驟然想起,待小二反應過來,那二人已在櫃台前。
“是是…您且稍等──還不快給客官帶路,傻愣著做甚?”掌櫃忙道幾個‘是’,轉首將尚處怔愣中的店小二喊回魂來。
“哦、哦……”那小二點頭如搗蒜,精神仍然恍惚。
在店小二心不在焉的帶領下,那二人便上了樓,入了房,掩下房門,擋住門外觀視之線。
此刻,樓下瞬間炸開了鍋,紛紛熱論二人來曆背景,有驚歎讚賞,有豔羨嫉妒,有老僧入定──毫不在意,更有瘋狂發顛,滿麵癡態。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簡單哪!”一老者撫須歎道。
“過於妖媚,定是禍害。”一女子嗔道。
“嗬…天下多是能人異士──少見多怪!”一中年男子淡淡道。
“哇──又美又俊又具氣質耶……”
……
各聲各色,各表各情,真真是精彩絕倫。
靖安鎮依山傍水,拂開紗窗,細數幾落殘葉。微風掠過,夾帶著秋日的清涼。
銀發男子輕柔的將懷中之人放置床上,奈何睡夢中的少年好似恐懼著什麼,抓在他襟前的細嫩玉手就是不肯鬆開,男子無法,隻得環住他靠在自己胸膛上,星眸半垂,隨他半臥床頭。
火,像一條條正吐著紅芯的毒蛇,一點一點的纏繞上我,迷惑著我。我奮力的想要讓自己停下,可是身體卻好象已經不是自己的,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慢慢的靠近…靠近……
“既然殺不了你,那就讓他代你承載我所有的恨……”
看她雙眼赤紅,布滿仇恨的光芒,我心底無聲的喊著:“不要,不要…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爹爹,這麼對我?我有什麼錯,為什麼你要恨我、討厭我?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告訴我啊…”
“冰兒──”
“爹爹?爹爹,救她,我不要她死……”
痛,好痛,是誰在叫我?我不要這種痛,不要…
“救、救她……不…不要…啊──”我掙紮著醒來,雙手死揪著胸口,感覺心像要爆裂一樣的痛。
十三年了,每夜它都如同鬼魅般陰魂不散,我恨自己為什麼還要想著,為什麼不能忘記,為什麼這樣的噩夢我要一遍遍的去挖掘,去重複,到底要我怎樣才可以結束?
這一切就如同一場玩笑,從我的出生甚至還不曾出生就已經注定了我今後的命運。我就像木偶一樣,隨著她的指示一步步走向她留給我的痛苦深淵。縱然有再多的不甘不願,也隻能任憑她驅使而沒有任何扭轉的餘地。不知道何時能夠結束,何時是個盡頭。
我不明白一個人怎會如此恨另一個人,恨到可以不顧一切,隻求能給予對方狠狠的報複。
那麼報複之後呢?又有什麼可以挽回?
“嗬嗬……噗…”將心裏的淤血嘔出,我仍在笑著,隻是那笑太苦、太悲。
一隻細膩修長的手指為我拂去嘴角血涎。“覺得怎樣,好些了嗎?”
剛醒,腦子有些暈暈呼呼的,瞥了眼四周,皺眉道:“這是什麼地方。”
“靖安鎮的福來客棧。”
這麼快就到靖安鎮了?好象做了個很長很可怕的夢,可我記不清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扶著額頭,道:“我怎麼了?”
“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
他擰幹銅盆中溫熱的濕棉巾,坐上床來,捧起我的臉,如待珍寶似的輕輕擦拭著。“你那晚殘心蠱發作了,夜間在路上又淋了雨,所以得了風寒。”
“什麼?風寒?”
我慢慢憶起,那夜與他共乘一騎,想在天亮前趕到靖安鎮的,誰知路遇大雨,當時我還嘀咕“中秋下雨,破天荒頭一遭”來著。後來找到一間破廟避雨,再然後……我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喚我,那聲音好象……
我冷冷的望著眼前之人,好似要將他看穿似的。
他被我盯得有些坐立不安,忽然,我大笑出聲,陰沉道:“紫、淩、玉、簫。”
他愣住,神情複雜的看著我。我一味的笑著,卻笑不達眼底。
“怎麼這樣看我,難道本公子說錯了不成,我的二師兄?”最後五個字硬生生被我從牙縫中擠出,尤其陰寒,也蘊滿了我的怒火。
“冰兒!”
“住口!冰兒也是你叫的嗎!”
“我……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我看他輕微泛紅的麵顏,一下又坦然自若道:“知道你何時露了身份嗎?嗬嗬…《離恨觴》,你不該說出這名字的,當時我就已經懷疑你了,可你卻還不自知,又道出了‘魂歸’。雲鳳山歸隱門下,唯有一個人才具這特殊的銀發銀眸,那便是我爹爹的二徒兒紫淩玉簫。我雖未與之謀麵,倒也常聽爹爹提及,對他至少知道些許。想必,你也一早便看出我是誰了?”
“對不起,我沒有想要隱瞞你什麼。”
沒有想要隱瞞什麼?“那當時為何說你不認得我,還道是我冒充慕塵?”
“我先前確實不知你便是他,直至你額上雲紋顯現方知曉。”
我鬱悶,很是氣惱的撓著眉心,恨不得扒下那層皮。
打娘胎一出來,眉心就有一朵火紅色的雲紋,盡管我曾經想盡辦法,也沒有把它除掉,更讓人氣竭的是,它會隨著情緒的變化而變化。再好的易容術若是碰上我心境起伏較大,它便會像火一樣灼透人皮麵具隱現出來。哎!那夜東方玄月一眼便認得我,想來就是這個東西在作怪,可恨我居然懷疑自己的易容術。早知道,幹脆帶著紗笠得了。
紫淩玉簫的手指在我臉上遊移,從眉心的雲紋到眼睛、鼻梁,最後停留在唇上。溫熱的指腹摩挲著嬌嫩的唇瓣,一陣酥麻躍然於心,傳遍全身。想起那夜的情不自禁,頓時臉頰發燙。
腦中不知怎的又浮現出東方玄月的身影來,那日不僅擺了他一道,更未留隻言片語便離開,他心裏定不好受吧。
哎…不知師叔現下怎樣了,可還在為那夜的事而生氣。
非我所願如此,隻因我有預感,倘若留在他身邊,將會發生我所不能接受的事。這預感太強烈,我無法忽視,也隻能由著自己選擇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