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考高中時，有些麻煩。
    李野在這裏一直都是借讀，他的學籍仍在當地鎮上的初中。李野必須得回當地去考高中，考上了，就有了在當地高中的學籍，日後才可以考大學。
    李野必須得回去考試了。
    王怙上個星期就小學畢了業，考上了一所很有名的重點初中。
    王怙現在正在家消閑度假期。白天埋頭練琴，晚上就在李野的小屋子裏，圍在埋頭於書本的李野周圍，給他做一些扇子，倒水，抽鋼筆水一類小丫環的工作；等哥哥閑下來，他便纏著哥哥，擁抱接吻。
    爸爸很高興看到兒子考上了重點初中，說要帶他去日本玩幾天，可王怙一口就給回絕了。
    爸爸也不用問為什麼了，就說，那等李野考完試再說吧。王怙就把眼睛笑得彎彎的。
    李野就要中考了，沒有時間一起去；而李野不去，自己的兒子就是告訴他恐龍熊貓在日本的大街上滿地跑他都不會有一點兒興趣的。
    我得回家考試了。李野對王怙說。
    幾天能回來。王怙眼裏彌漫著霧氣。
    得快開學的時候吧。
    不是就考三天嗎？！
    是。可我很多年沒回家了，想幫我奶奶幹點兒活兒，還有一些挺瑣碎的事兒也得處理一下兒。
    可我爸說等你考完試了帶我們去日本的。
    你自己去吧，好好玩兒，多拍點兒照片，我回來看。
    我跟你一起回去。王怙眼裏的霧氣濃度在加重，就快化成水了。
    別鬧了，你的鋼琴課不能落下。我一個多月也就回來了。
    一個多月。王怙心裏念著。
    我和你一起回去。王怙執著地說著。
    別任性，小怙。
    李野走的那天早上，剛從自己的小屋裏出來，還沒走出院子，就看見王怙也背著一個小包包跟在自己的後麵。
    小怙，聽話，回去。李野柔柔的聲音說道。
    不！王怙大聲地說著。
    回去，哥很快就回來。
    就不！
    目送兒子出門的媽媽看到了這一幕，忙找來了王怙的媽媽。
    媽媽很大聲地批評了自己的兒子。
    王怙哭了，不過他也是一個十三歲的大男孩了，不會再哇哇大哭了，他隻是沒有一點聲息地流淚，委屈地望著李野。
    王怙被好幾個人拉進了屋。
    李野進村的時候，早已是“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了。
    一切都和記憶裏的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多了幾處新房，多了條新柏油路而已。
    回到自己的家，遠遠地就看見院牆已經塌了一大段，那一道木的院門也早已是形同虛設。因為長年沒人住，院前，院後的地早都荒了，到處都生著高高的雜草；連土的屋頂上都是。
    門鎖上也是鏽跡斑斑。
    鑰匙在奶奶那裏。
    奶奶年紀大了，幹不了活了，住在二叔家裏。
    二叔不在家，二嬸接待了他。
    奶奶看到快十年不見，長了這麼高的孫子，高興得哭了。
    二叔家的一個小弟弟躲在牆角，看著自己不認識的長得高高大大的哥哥。
    二嬸開始抱怨，說種地不掙錢，二叔也打工去了，家裏的地全都撂荒了；奶奶沒人管，就丟給了她，家裏裏裏外外全是她一個人忙，哪有時間照顧，又有個小子……
    李野的考試很順利。
    上個月報誌願時，他打電話求人給他報的是縣上的一所省級重點高中；這樣，他回城裏借讀的時候，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就很有用了。
    李野回到了自己的家。
    李野做了一個計劃：先把屋子收拾幹淨了，再把院牆修好，然後把院子裏所有的雜草都拔下來；至少，得讓這裏像是一個家的樣子。
    父親隨著施工隊四處走，這半年來，一向言語不多的父親在來看他和媽媽的時候說在工地上累得慌。
    父親四十多了，快幹不動了。回家來吧，照顧奶奶，在家幹點什麼，掙點錢。
    李野默默地想著。
    李野隻盼著自己能早日賺錢養家。
    李野開始幹活。
    光是徹底清理家裏的兩間屋子就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留在家裏的舊衣服，舊被褥都要拆洗晾曬；所有的破舊家具都要修理除塵；棚頂，牆壁，地麵也都要掃塵；鍋碗瓢盆也都要一件一件地清理。
    整整三天，才完了工。
    這天下午突然下起大雨來。李野在屋子裏把最後一個被子縫好。雖然針角難看得要命，但這被子至少是幹淨的。
    李野在如注的大雨裏看著那段倒塌的院牆。心想著明天得求人幫忙才行。
    突然，在院門口，李野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白色衣服的纖弱的身影，那人正向著院子裏看，身體在風雨裏搖搖晃晃的已經有些站立不穩了。
    天啊！是王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