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 第8章 治世玄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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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武當(8):治世玄嶽
這是一個道教文物的寶庫,位於武當山北麓。作為皇家道場,明朝曆代帝王都對武當玄武神有過虔誠供奉。
公元1524年,剛剛即位三年的嘉靖皇帝恭敬的送給武當山一件五色瓷雕。瓷牌上龍鳳為黃灰兩色,中間“武當山玄天上帝聖牌”九字為紫色,俗稱“素三彩”。聖牌正下方一日高懸,若初生的太陽,雙鳳展翅在瑞雲中飛翔。聖牌正身飾五龍,上為坐龍,恰似一個“玄”字。兩邊各飾兩龍,均用龍口親吻著聖牌,龍體飾黃色,寓意其為真龍。聖牌整體以透雕、鏤雕龍鳳祥雲圖,象征著皇帝“生天立地”。15歲繼位的嘉靖此時整整18歲。這個少年天子想向玄武神祈求什麼呢?
其實,早在三年前,年輕的嘉靖皇帝剛剛登基便急忙派人來武當山祭拜玄武神。在他的心中,如果不是玄武神護佑,自己可能作為親王在湖北終老一生。
命運中的一個偶然,讓他從親王一夜之間變成了皇位的繼承人。朱厚驄被從親王的位子上選拔作為皇帝繼承人,在他來說是沒有想到的一件事,正德皇帝沒有兒子,但是還很年輕,但是沒想到正德皇帝正在盛年就死了,所以皇帝的位置突然降臨在他的頭上,他作為一個親王的繼承者,地位跟皇帝差的很遠。
從湖北啟程前往京城,朱厚驄從最初的興奮不已開始慢慢有些忐忑。那是一個他從未涉足的世界。一個年幼的少年,孤身麵對的,將是什麼呢?
來到北京麵對的是張皇後,麵對的是內閣首席大學士楊廷和,一大批大臣,這些人有政治經驗,有勢力,他們能扶持皇帝,要想加強鞏固地位,就要把自己的地位抬起來。
對於這個問題的糾結,讓朱厚驄和大臣們的關係一度變得異常冰冷。
嘉靖三年的二月,武當似乎也感受到了來自京城的寒意。這個冬天,滿朝文武大臣中嘉靖最為依賴的內閣首席大學士楊廷和忿然離去。事情的起因源於嘉靖執意要把自己已經離世的父親由親王抬高為帝王,史稱“大禮儀”事件。
地位很高要在禮儀製度當中的反映,要反映在宗廟當中,要把他的父親擺在宗廟裏,一起去祭祀天地,一起去祭祀朱元璋。因為原來是親王沒有資格,所以這樣的情況下朱厚驄要他的父親拿到這個皇帝正統當中,讓他成為皇。
這在以禮法刻板著稱的明代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從朱元璋開創大明王朝,遵從祖製成了皇室子孫唯一的法則。如今,一個在皇室中毫無根基的少年提出了一個讓滿朝大臣愕然的想法。再三勸阻無效後,楊廷和的辭職讓君臣的矛盾激化到無法調和的狀態。
史書記載:朝中二百一十五名重臣在紫禁城左順門,跪伏慟哭。嘉靖皇帝大怒,下令將134人投入獄中,86人待罪。事後,又將四品以上者奪俸,五品以下的180人廷杖,17人先後因杖責而死。
當嘉靖又一次把目光投向武當山時,這座大山在經曆了一個寒冬後,萬物開始複蘇。
三個冬去春來,幾年的宮廷磨礪已讓朱厚驄慢慢成熟起來。麵對朝中重臣幾乎一致反對的局麵,年輕的嘉靖皇帝並沒有絲毫的退讓。在決策的關鍵時刻,他派人給武當山送來了一個聖旨碑。
直到今天,這仍舊是一個史學家們興致盎然的話題——嘉靖為什麼對武當情有獨鍾呢?
距今500年前的公元1507年八月,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這一年,湖北安陸的興王府內桂花開的格外絢爛。興獻王焦急等待著自己孩子的出生,恍惚中,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重陽真人到他們家來,他家會降生一個很了不起的孩子。
在道人的指點下,興獻王給這個孩子取名朱厚熜。興獻王曾有過四個孩子,但不幸的是,二個女兒和一個長子都在幼年夭折,朱厚熜是家中僅有的一個孩子。
所以,興獻王深信,這個孩子是元佑真人的轉世,是神靈對自己的恩賜。
朱厚驄信道跟他的父親有關係,他的父親就信道,在湖北安陸被封為親王,朱厚驄從小受他父親影響,就相信道教,所以他把這種信仰就帶到了後來他坐皇帝以後的宮廷,這是最根本的原因。
安陸地處湖北的西南部。每年,興獻王都要攜全家祭拜玄武神。自幼體弱多病,又是家裏唯一的一個孩子,朱厚驄從小就被家人寵愛有加。為了保住這個孩子,興獻王每年都會帶他祭拜玄武神。從小耳濡目染,朱厚驄對武當山玄武神有了一種天然的親近。
明代,武當山一直被曆代皇帝作為“皇室家廟”,並把武當玄武神作為“護國家神”來崇祀。自明成祖朱棣大修武當以後,明代社會上自天子,下及庶人,莫不頂禮膜拜。此後,明皇室對玄天上帝的奉祀綿延不絕,未曾中斷。綿延八百裏的武當成為全國道教活動中心,呈現出二百多年的鼎盛局麵。
武當山號稱道教第一名山,它是中國道教的中心,而他小的時候就生活在這個附近,他的父親又信奉道教,我想他如果崇奉道教的話,武當山在他的印象當中非常深的。
公元1521年5月,朱厚熜登上皇位,改年號為嘉靖。在祭祀玄武神的碑文中,嘉靖真情流露,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從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到明朝的國君,
他深信自己的成長一直是在玄武神的庇護之下。
正因為此,嘉靖三年,孤身麵對滿朝文武大臣責難的朱厚驄幾乎沒有遲疑,便選擇了向玄武神求助。最終,“大禮儀”風波以嘉靖的勝利告終。
從風浪中走過的嘉靖大權在握,他開始考慮另一個困擾著曆代君王的問題。明代帝王大都享年不久,子嗣艱難,這顯然嚴重威脅著明王朝的長治久安。特別是他的堂兄正德皇帝三十一歲盛年無嗣駕崩,更給嘉靖投下了不祥的陰影。嘉靖五年,已經20歲的他仍然沒有一個兒子。於是,他又一次想到了武當山的玄武神。
朱厚驄明白他是怎麼來當皇帝的,就是因為他的堂兄沒有子嗣,得以以外蕃入繼做了皇帝。如果他也沒有子嗣,麵臨的結果就跟他的堂兄一樣,這對他來說是很恐怖的事情,因為別人也會要重立自己的體係,他辛辛苦苦去跟眾臣爭鬥,去想尊本生父本生母,做大禮儀,這些所有的爭鬥就付之東流了,所以他希望自己是有很多的子嗣。
武當山紫霄宮坐落在群山奇峰之中,這裏的道長擅長齋醮科儀,俗稱“法事”。今天,觀裏有一場重要的法事。早課後,道長們開始做著各自的準備。
在道教信徒的心中,因為將與天神相交感應,所以必須素食清心,沐浴潔身。隻有擯棄凡塵雜念,用虔誠之心奏出最美的樂曲,才能感動群神,降福消災。
這一刻,身著金絲銀線的道袍,手持各異的法器,吟唱古老的曲調,在壇場內翩翩起舞,道人們仿似穿越時空,回到了數百年前的皇家道場。
公元1526年二月,武當山淨樂宮舉行了持續七晝夜的羅天大醮,這是道教最高級別的齋醮科儀。為求子嗣,嘉靖皇帝把最後的希望寄托給了神靈。史書記載,此後,嘉靖及其皇後、嬪妃在武當的求子大醮多達十次。
在等待中渡過七年後,嘉靖終於有了第一個兒子。大喜之下,他對玄武神的奉祀變得更加狂熱,成為繼永樂皇帝之後最為虔誠的崇奉者。他在位四十五年間,共為武當山下聖旨一百四十道,幾乎每年都有三道聖旨抵達武當。朱厚熜也成為了大明王朝中為一座山下聖旨最多的帝王。
位於武當山金頂的靈官殿,大概最能體現明代皇帝對這座仙山的厚愛。站立在這裏幾百年的七座石碑,均為明朝曆代帝王登基元年所立。從明永樂皇帝大修武當,將玄武神奉為“護國家神”之後,每一位新皇帝即位都要遵守祖宗定製,遣官到武當山致祭玄武大帝,以告謝神靈。“佑我家邦”便是帝王們對玄武神表達的共同祈願。從永樂到嘉靖的一百多年間,曆代帝王為充實家廟,禦賜武當神像、供器不計其數。
嘉靖特意為武當山鑄造了蓮花寶瓶。登基以來,他對武當的依賴與日俱增。而對於朝中事務,朱厚熜已漸入佳境。他像一位高明的馭手,坐在高高的馭座上,熟練地操縱著手裏的韁繩和鞭子。
身處權力的巔峰,嘉靖內心的寂寞卻無人能訴,他逐漸習慣了向神靈訴說。青詞,以極其華麗的文字表達出嘉靖對上天神靈的虔誠之心。
史料記載,嘉靖十七年後,內閣14個輔臣中,有9人是通過撰寫青詞起家。夏言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從禮部尚書提升到內閣中。對於這次的破格提拔,夏言感激涕零。
三年後的嘉靖十八年,夏言已貴為內閣首輔。這一年,嘉靖的母親蔣太後突然病逝,在送母親回安陸安葬時,他派隨從來到武當山祭祀玄武神。從嘉靖元年到如今,他身邊隻有母親蔣太後陪伴。母親的離去想必加劇了嘉靖內心的孤獨,使他從此更沉迷於尋仙問道,每天潛心於道教修為,無心朝政。然而,已經是內閣首輔的夏言被朝中事務牽絆,無力提供更多的青詞。這時,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嚴嵩。
有一次朱厚驄自己戴了一個香葉冠,這是反映道教的帽子,用香葉做成戴在腦袋上,他很高興,而且他要求他的大臣也戴,他做了五頂臣水冠,賜給大臣,可是夏言拒絕戴,可以看出夏言很耿直,偃鬆就戴,偃鬆不僅戴,而且在帽子上攏了一個輕紗,防止這個帽子壞了,小心保護起來,皇帝很高興。
嘉靖二十年秋,夏言被貶職。這次他虔誠地親筆寫下了“福康寧”三字,派人送上了武當山。他向神靈祈求賜給他一個安“寧”太平的日子,有個健“康”的身體,落個幸“福”的晚年,就是當前最大的“福”氣了。
夏言的祈禱,終於喚起了嘉靖皇帝的惻隱之心。嘉靖二十四年,夏言官複原職。然而,君心莫測。僅僅幾年後,在嚴嵩的挑唆下,嘉靖二十七年的冬天,夏言重新獲罪。
公元1550年八月,正當明朝大臣們沉迷於權利紛爭之時,蒙古貴族俺答汗率部攻破古北口,直逼京師,騷擾京郊達八日之久,史稱“庚戌之變”。內憂外患,讓人到中年的嘉靖身心疲憊。他急於尋找一種緩解心理壓力的精神寄托。玄武神作為北方之神和戰神的特殊身份,正好滿足了嘉靖皇帝的迫切需要。越是有事的時候越是要借助神靈,平時想不起求神拜佛,越是國家有事的時候,他越要祈靈於他的信仰,希望通過信仰給自己帶來一定的力量和好運。
史書記載:將士們出征前嘉靖都會到武當求符,保佑戰事順利。與蒙古交戰的幾年間,嘉靖先後從武當篆寫綾符、紙符二十七萬多道,桃香版、檀香版木符三萬五千餘片,總數多達三十餘萬符。
明嘉靖三十一年,朱厚熜效法永樂皇帝“北建故宮,南修武當”之舉,在修建北京城外城的同時,耗資九萬多兩白銀,調遣工匠夫役近十萬人重修武當。一年後,重修工程全部結束。嘉靖皇帝特意為武當山敕建了一座石牌坊,並手書“治世玄嶽”四個字。這座三間四柱五樓式仿木石結構建築,成了武當山第一道神門,被稱為仙界第一關。
朱厚熜給武當的地位很高,他修了兩個牌坊,一個就是武當山的牌坊,還有一個明十三陵的大牌坊。
嘉靖皇帝崇封武當山為“治世玄嶽”,標誌著武當道教被提到了興邦治國的高度。此時,他對武當的依賴達到了最高峰。
按照過去皇帝的典章製度,皇家的點寺當中要祭五嶽,因為五嶽是名山,往往是作為中國的一個代表,而把武當山又稱之為玄嶽,就表現在皇帝的心目中,武當山的地位隻比五嶽高,絕不會比它嶽低這樣一個含義。
從明永樂皇帝大修武當開始到嘉靖重修武當。明朝皇室子孫在綿延八百裏的武當山,修建和維護宮觀道房多達2萬餘間。這意味著,一個人從出生開始,每天換一間房,需要五十年才能住遍武當。
曆史上的能工巧匠們就是這樣,用智慧詮釋了古老的中國文化。這些或在山凹之間,或在絕壁之上的宮殿,將自然山水與人文交相融合,達到天人合一的化境。
然而,嘉靖之後,大明皇朝盛極而衰。這一年,雪來的太早。還是漫山紅葉的秋天,武當山卻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從金頂遠望,群山銀裝素裹。一片蕭瑟中,“治世玄嶽”牌坊孤單地矗立著。
呼嘯的北風送來了這場秋天的大雪,而從北部入主中原的清王朝,又將怎樣影響這座大山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