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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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你不說我不說,有些事情還是會被發現的。
星期三晚上,何爸爸怒氣衝天的回來,進門後二話不說拔了電話線,拿著座機鎖緊了臥室的櫃子裏。
何媽媽手裏剝著大蒜皮,詫異地問:“怎麼了你這是。”
何爸爸扯著嗓子說:“我下午往家裏打電話,斷線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會那麼老實。去電信一查,再撥回去,果然是打給路放的!”
著實是在臥室裏的何仲亭也聽得清清楚楚,出來一看,電話沒了,爸爸氣著,媽媽又進了廚房,女兒扯著爸爸的褲腳筆畫了三,意思是說今天在爺爺麵前提了路爸爸三次。
晚飯時,何方小手指戳了何仲亭一下,何仲亭低頭一看,女兒伸出了四根小手指。
難道何方就是這麼默默地在心裏跟爺爺說路爸爸?何仲亭揉了揉太陽穴,前途渺茫了起來。
何方挖了一勺子飯,放進嘴裏,又盡數地吐出來,“不好吃,沒有路爸爸做的好吃。”
何仲亭頭頂上的燈“叮”的亮了,照亮了前方的路,原來方方是要給他個小預告,真是個鬼靈精怪的丫頭。
“說了不許提不許提,你還每天都說,上癮了是吧。”何爸爸拿著筷子指著何方,“不愛吃就不吃,到時候餓死你!”
“嗚嗚嗚嗚嗚嗚嗚……”何方又哭了,不過雷聲大雨點兒小。
何仲亭隻見女兒哭,不見女兒落淚,暗自笑道:原來丫頭片子還是個演技派。既然如此,做爸爸的自然不能輸給她。何仲亭抽了張麵紙,在她臉上擦了擦。
父女倆配合得好到了極致,何媽媽即使知道是裝的也不忍心聽,那小嗓子要是叫壞了找誰賠去?何媽媽筷子一丟,“我一做飯的都不生氣,你發什麼火,方方這麼小你對她大呼小叫的,小心留下心裏陰影!”
三人對一人,何爸爸識相地老實吃飯去了。
電話也沒了,何仲亭與路放是徹底失了聯係。星期四何仲亭在家心急如焚,怕路放等不到電話擔心他。星期五路放來了何家門前,隔著門和他說了幾句話,就被隔壁的鄰居告了密。原來何爸爸特地囑咐過對門的,如果有人在他家門口有人來跟何仲亭槅門對話,就一定要通告他。星期六、星期天何爸爸親在在家看守。
又是一個星期一,何仲亭睡不著起得早,跟著爸媽女兒一起吃早飯。
幾日下來年關就在眼前,理應是喜慶的日子,但何仲亭的話少了,飯量小了,人也瘦了,隻知道坐在那兒機械地吃飯。何爸爸看在眼裏,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造孽,好好的兒子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不過,先造孽的可不是他,他做的一切也隻是為了板正兒子。
心裏歎歎氣,何爸爸跟何媽媽說:“明天年三十,單位也放假了,下午我們帶著方方去買些菜屯在家裏吧,大冬天的也省著總出去受凍。”
“我……”默默吃飯的何仲亭總算給了反應。
“你老實呆在家裏!”不用他說,何爸爸也知道何仲亭想得是什麼心思。
“哦。”何仲亭像個逆來順受的孩子,隻一字,便又低下去吃飯了。
何媽媽看著心痛,兒子在家無聲地活著,路放卻一天一個電話,甚至更多。跟前的孩子失了活力,遠處的孩子也不再像前幾天那樣慢慢地跟她說話,言語中總是充滿著焦急、關心,一天天一遍遍的問著何仲亭的狀況,懇求他們的成全。
何媽媽試著去勸說何爸爸,從開始的聞路放名便翻臉,到後來的聽了後默不作聲,何媽媽猜不出何爸爸的心思,隻是知道他仍然不答應。
吃了飯,何仲亭去洗碗,何方說了聲“爸爸再見”跟著爺爺奶奶出門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何仲亭雖一直安靜,其實心裏腦裏早就亂成一團,僅僅是一個想法不曾變過——路放,路放我要跟你在一起。
何仲亭忽然停下手裏的動作,發了瘋似的翻出家裏所有的床單,一床床一張張緊緊係在一起,而後繃緊,確定它們不會斷開。床單用盡,何仲亭抱著它們拋到窗外,一頭係在窗框上,另一頭垂在窗外。他俯身一看,離地麵大概還有半層的距離,不過沒關係,隻是半層而已,他不怕。
何仲亭的一隻腿已經大半跨了在窗外,家門卻在此時突然打開。何媽媽心驚膽跳的看著何仲亭,鞋子也不換了,飛一般地衝過去,把他拽了回來。
“你這麼要幹什麼!”
“走,離開這兒。”何仲亭環顧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說,“家裏就像個牢籠一樣,可我不願做你們養的鳥。”
何媽媽定了定神,神情自若地拍拍何仲亭的臉,“說什麼傻話,家裏不好麼?”
“原本是好的,可是現在變了。媽,你和爸為什麼不同意我和路放在一起?我們倆是殺人放火還是危害他人了,為什麼你們非要分開我們?”
“沒有啊,兒子。我們隻是想你過得好,你想想如果被別人知道了,他們會怎麼說你們?到時候受傷的隻有你們。”
“沒了路放,你兒子一輩子都過不好了。”何仲亭頓了頓,靠在窗邊指著下麵的人說,“從這兒看人多麼小,多麼脆弱,他們的話能傷到我麼?媽,傷人的不是他們,而是你們。”
何媽媽心中一滯,痛得要緊。
何仲亭好似要把這幾天沒說的話全給補了上來,說著和路放的重逢、路放是什麼幫他的、路放怎麼用小計策逗他,自己又是什麼喜歡上了他,最後說到了分開的這幾天。
“媽,你讓我見見他吧。我想他,想久了真讓我見到了,可是手一伸,我還沒碰到他的衣角,覺醒了夢碎了,路放不見了。於是我就不敢睡了,即便是睡了又不敢醒。”
何媽媽偷偷了抹去了眼角的透明液體,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但不是電話,路放知道她放假後,就由電話變成了短信。
何媽媽從沒告訴何仲亭這事,背著何仲亭看手機。
阿姨,能不能讓我偷摸的看一眼何仲亭。——路放
手機上的字模糊了起來,耳邊的聲音更加清楚。
“媽,你就讓我們見一麵吧,我求你了,我隻要一麵。”
兩個孩子心有靈犀說著同一句話,何媽媽心中的稱徹底偏向了何仲亭,拉起他的手,走出了家門。
“媽?”踏出家門一步的何仲亭反倒害怕起來,畏畏縮縮地不敢動。
何媽媽吸了吸鼻子,擦掉自己的眼淚問:“不想見路放麼?”
“想!”何仲亭激動的拉著媽媽的手,“路放呢?”
何媽媽把電話丟給兒子,“自己問吧。”
何仲亭拿了手機,手忙腳亂的撥著那熟悉的號碼,卻總是按錯。何媽媽笑他沒出息,幫他撥通了電話。才知道路放這一天一直守候在附近,今天看到何爸爸走了,何媽媽回來才敢提出見一麵的要求。
何仲亭貼著何媽媽站在樓下,瑟瑟的冷風全然感覺不到。
路放的車漸漸出現在視野裏,何仲亭立刻跑了過去。路放停車走了出來,何仲亭一頭紮進他懷裏,哭得唏哩嘩啦的,路放摟著他哄。
“怎麼一個星期不見,哭的本事見長了。”
何仲亭往他懷裏拱了拱,還哭。何媽媽站在不遠處看著相擁的兩人,畫麵無比和諧,麵帶微笑地走了過去。
路放還在哄何仲亭,“前胸的衣服都給你哭濕了,一會兒風飛過結了冰說不定能變成鹽粒子。”
何仲亭終於破涕為笑,抱怨他一見麵就取笑自己。
何媽媽站在兩人對麵,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小放,帶何仲亭回去吧,我來勸他爸。”
何仲亭抱緊媽媽,趴在她耳邊,“謝謝你,媽媽。”
何媽媽反手也抱緊了兒子,“這段時間苦了你們倆,我跟你爸想保護你,結果反倒成了最先傷害你們的人。”
“我不怪你們,你們也是對我好。”
“嗯,那就好。跟小放走吧,等到勸好了你爸,我就打電話給你。你爸那就是死鴨子嘴硬。”
親手送走了兒子,何媽媽握著茶杯坐在電視劇前等老伴回來。
大約一兩個小時之後何爸爸回來了,一手牽著方方,另一隻拎著大大小小的塑料袋。
一進門,何爸爸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家裏少了個人,他塑料袋一扔,“何仲亭呢!”
“我讓路放接他走了。”何媽媽看著電視,像是說晚上吃青椒炒雞蛋一樣。
何爸爸這鍋裏可有水啊,食材一下鍋,噼裏啪啦的響聲從鍋裏蹦了出來,“什麼!你就這麼把他放走了?”
“嚷嚷什麼,把門先關了,凍死人了。”
何爸爸聽話地關了門,何方跑到了奶奶身邊,小手搭在她腿上。何媽媽幫她暖著手說:“你自己看窗口是什麼!你再這樣下去兒子就被你活活逼死了。兒子從小雖然調皮,但是成績一直都不差,大學考得好,工作也定了下來,就連孫女都給你生了。隻不過喜歡上了個男人而已,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不是不滿,我這是為他好。”
“為他好?”何媽媽關了電視,“你在這麼對他好下去,兒子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去享!老路家就這一個兒子都貼給我們家何仲亭了,他們家沒意見,你在那兒咋咋呼呼什麼勁兒?小放是我們看著長大了,也算是半個兒子,如果真變成自己的兒子了有什麼不好?至於動這麼大氣麼?”
何媽媽起先說話強硬,說到後麵語氣態度卻軟了下來,“兒子是真心喜歡他,我今天見他們倆在一起都覺得幸福。”
不知道是煤氣燒盡了鍋裏的水,還是何爸爸關上了那煤氣,反正他是不再說話了,也說不出什麼。而門鈴,就是在此刻響了起來。
何爸爸開了門,何仲亭路放兩手緊握,並肩站在門口。
何媽媽伸頭一看,嗔怪他們,“放走了還回來,兩個傻孩子。”
“爸爸,我跟路放覺得就這麼走了太不尊重你的意見。”何仲亭往路放那靠了靠,路放對他微微一笑,鼓勵他接著說下去,何仲亭也回他一笑,“所以我們一起回來,希望您能同意認可我們。”
何爸爸沒有急於給他們答案,何方顛顛地跑過來,抱住爺爺大腿,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老伴站在茶幾邊對他點頭,窗邊的床單隨風飄蕩。
何爸爸望著越握越緊的手說:“都站在門口給別人看笑話?”
兩人相視而望,一齊進來,等待終審,哪想到進來後何爸爸沒有發火,隻是看了眼掛鍾說了句“吃飯的時間到了”。
何媽媽一聽,趕緊跑去廚房熱飯。
一頓飯吃得是心不在焉,何仲亭和路放對看了好幾次,也不敢問何爸爸打的什麼主意。而爸爸像沒事人一樣,吃了飯看電視,到了十點,何爸爸總算是開了他那死鴨子嘴。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為什麼還讓他走,爸。”何仲亭拉著路放的手,不相信爸爸為何還要如此殘忍,難道真要有人死了才肯鬆口?
“嚷嚷什麼。”何爸爸抿了口茶,學起了何媽媽下午的慢悠悠,“家裏小住不下這麼多人。再說明天年三十,晚上的團圓飯路放不要過來吃了?”
何仲亭腦子暫時性短路,眨巴著眼,反複嚼著爸爸剛才的話。
難道自己說的太過隱蔽,沒人聽出他什麼意思?何爸爸見無人回答,於是接著說:“路放你記得跟你爸爸說,我搶了他的兒子,讓他可別怪罪我。”
“不會的不會的。”路放喜笑顏開的用手臂撞了下何仲亭。
何仲亭嘴越咧越大,何方覺得家裏喜氣頓添,雖然不知道大人們在說什麼,也跟著爸爸咧嘴傻樂。
何媽媽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什麼呢,能聽懂剛才的話麼?”
平白無故被人小看了的何方,不滿地小哼了一聲,跟著又大聲說:“知道!爺爺又給方方提路爸爸了嘛。”
眾人哈哈大笑,年二十九就這麼過去了。
大年三十那天氣溫又降了幾度,一向愛賴在溫暖被窩的何仲亭,急不可待的踢了被子,叫醒何方。八點一到,父女倆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帶好帽子圍巾手套,隻留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在外麵轉啊轉。
下了樓,何仲亭帶著何方七拐八拐的來到小區裏的一處,路放已經坐在左側的秋千上等他們了。
“什麼時候來的?”何仲亭把何方抱到中間的那個秋千上,自己坐在右側,“怎麼也不打給電話告訴我,這天冷死了。”
“才來,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又賴床了。”
中間的小東西插嘴說:“才沒有呢,爸爸七點多一點兒就把方方從床上拽起來了。”
“這麼猴急?”
“你聽那小兔崽子胡說。”何仲亭紅著臉否認,刮了何方一眼,“你再多嘴,自己蕩秋千去。”
何方個頭小,多虧了爸爸才能屁股挨著秋千,你讓她自己蕩秋千,那真是個笑話。
路放下了秋千來到何方身後,“又叫小兔崽子了不是?我都說了從遺傳學上說……”
“你也是他爸爸!”何仲亭打斷了路放的話,“了不起一家都是兔子。”
路放挑了挑眉,心說:幾日不見,你口才漸長呀!你等著,晚上回去就把你給辦妥帖了,看你還怎麼囂張。
何仲亭見路放站的地兒,明白他現在的想法,於是跟著下了秋千一起站在何方身後。
何方回頭對著兩個爸爸發號施令:“方方要飛得很高很高。”
“嗯,知道了,你自己可要抓牢。”
何方得到了保證,滿心歡喜的回了頭去。身後的兩個爸爸相視而笑,多年前路放把何仲亭推到了高處,多年後兩人合力把他們的女兒也推了上去。
“一、二、三!”
何方拉緊繩索,到了最高點,她興奮的閉著眼睛呐喊:“爸爸們萬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