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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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昨夜不知是怎麼睡著的,何仲亭再次睜眼已是天明,鬧鍾顯示距相約的時間僅有半小時。一骨碌從床上爬起,出了臥室就看見爸媽嚴肅地坐在餐桌兩邊。
“爸媽早。”何仲亭低著頭往衛生間走。
何爸爸冷哼一聲,沒再搭理他,何媽媽點點頭讓何仲亭洗漱後去廚房拿早飯吃。
心不在焉地刷好牙後,何仲亭胡亂地抹了一把臉,發現沒看見何方,便問道:“方方呢?”
何媽媽指了指臥室,“還在睡,那孩子昨晚哭哭啼啼地說了好多話,好不容易才哄睡著,你說你和路放……”何媽媽小心地瞄了何爸爸一眼,已到嗓子眼的話又咽了下去。
“我進去陪方方。”何仲亭對著爸爸坐立難安,何爸爸也不想看到他,沒回話算是默許。
臥室床中間的何方咬著手指,縮在被子呼呼大睡。何仲亭整理著被方方踢亂的被子想:要是一輩子都長不大多好,沒有煩惱、沒有顧忌。
來到窗邊,何仲亭低頭一看,路放正靠在車門上打電話。約好的時間到了,自己沒有下樓,手機也打不通,下一步路放肯定是要上樓來找他的。果不其然,路放收了手機向樓道走來。
何仲亭心髒跳得飛快,似乎要直接從胸口蹦了出,怎麼辦?路放上來了。
何仲亭匆忙地走了出來,小聲說話的老兩口靜了下來,目光一起射向他。
“我……”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何仲亭抬腿就想跑過去開門。
“你給我老實點!”何爸爸大吼一聲,跟著對何媽媽使了個眼色。
何仲亭抬起的腳隻得落下,眼睜睜地看著媽媽打開門,眼睜睜地看著路放走了進來。
“叔叔阿姨好。”路放用招牌式微笑著打招呼,眼神落在正對麵的何仲亭身上,“我以為你還沒醒。既然醒了怎麼不下樓,忘了昨天說好帶方方去遊樂園玩麼?”
何仲亭的眼眶漸漸紅了,他硬忍住不讓眼淚流出來,路放感覺出氣氛的怪異。
何爸爸恰巧在此時開了口,“你們倆什麼時候開始的?”
隻一句話,便已明了,瞞想必是瞞不住,路放老實回答:“有段日子了。”
“你爸媽知道麼?”
“知道。”
“什麼?”何爸爸驚愕,何媽媽也不敢相信,“你爸媽不反對?”
路放輕輕搖了搖頭,“我爸說自己的人生應由自己操控,他們隻能給我意見,不能左右我的人生。”
“我沒你爸爸豁達,所以請你離開,再也不要過來。”何爸爸“請”字一出,距離立刻拉開。
路放神色倉皇,往前進了幾步,“何叔叔,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何爸爸一指大門,兩眼快要噴出火星子來,大喝一聲:“走!”
“我……”
“走!”何爸爸索性別過臉去,不看路放,手篩糠一樣地抖。
路放心裏憋屈得很,他明明不是那個意思,是何爸爸誤解了。他想要解釋,何爸爸卻不給機會。之前路放是考慮過跟何仲亭家人坦白兩人關係的,一來時機不對,二來他也沒想好如何開口,今天突然被長輩發現了秘密,讓人有些不知所措。路放大抵也是知道何爸爸那暴躁脾氣的,就這麼僵在原地不會對現狀有任何改善,但是一旦他走了,何時才能再見到何仲亭?
何媽媽見老伴氣得連一個字都懶得再開口,趕緊走到路放身邊,拍著他的手臂勸他先走。
路放靜靜地站在,耳邊盡是何媽媽勸說之詞,眼裏滿是麵對麵站著的紅著眼的何仲亭。
何仲亭手指絞著衣角,嘴唇慢慢分開。路放覺得太不真切了,何仲亭不開口則以,一開口竟也是讓他走。
怕了麼?你是要退縮了麼?路放盯著何仲亭的眼睛,無聲的問著。
“我沒有!”何仲亭咬著唇,一步一步向路放走去,通紅的眼睛透出的是堅定。
路放混成一團的腦子,因為那個眼神那句回答逐漸清醒。
何爸爸何媽媽意外於兒子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隻有路放才知道,何仲亭回答的是為什麼,何仲亭心裏想的是什麼。
路放對何仲亭微微一笑,也朝著他走過去。也許是該回去想出對策再來,毫無把握隻憑一股傻勁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關心則亂,這一點即使是自己也不例外。
何仲亭走到路放麵前,鼓起勇氣抱住了他的肩膀,頭抵著他的。
路放順手攬住他的腰,“相信我。”
何仲亭沒有回答,貼著路放額頭的額頭上下移動兩次,路放知道何仲亭是在點頭。
這個動作幾近是挑釁。這兩個小的吃了雄心豹子膽,在他麵前玩起了親昵。何爸爸一把扯走何仲亭,再次下了逐客令:“走!”
“兩個男人相愛或者是生活在一起,聽上去很像無稽之談。我無法給你們過多的保證,隻能用行動證明這句話的真假,希望您能給我這個機會。我知道今天的到訪給你們添了很多氣,我先在這裏給你們道歉了。但是我離開並不等於我退縮,誰都有追求所愛的權利,也懇請您能多考慮考慮。”路放禮貌的向長輩鞠了躬,扭身離去。
何爸爸瞪了何仲亭一眼,回臥室叫何方起床。何仲亭怔怔的望著路放消失的地方,直到何媽媽親手帶上房門。
“媽。”何仲亭站在原地叫了一聲。
“嗯?”
“是不是以後我就出不了這個門,路放也進不來這個門了?”何仲亭向左歪著腦袋,門立在那裏,他又向右歪了腦袋,門還立在那裏,何仲亭問,“原來一門之隔就是這個樣子,你說這門要是壞了、沒了,是不是我和路放就都自由了?”
何媽媽久久沒有回話,問題是何仲亭提出的,但他對答案漠不關心,轉身把自己鎖在臥室裏。
剛才還有四個人的客廳一下子空了起來,曾經坐在一個桌上熱熱鬧鬧吃著飯聊著天的一家人鏡像也消散了。他們把路放當作一家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隻是他和兒子……何媽媽無力的坐在沙發上,歎氣:“擋著你們的不是那扇門,而是我們。”
路放出了何家門,驅車回家的路上已在分析問題。如何被發現的暫且擱置,首要解決的是怎麼讓何仲亭父母認可他們。
說到人品樣貌什麼的,路放拿何媽媽給何仲亭挑選相親對象的準則對照了下,除了性別不符合,其他條件那絕對都滿足。可這性別卻成了關鍵問題,要不是他是個男的,指不定小時候就跟何仲亭訂了娃娃親。提到了娃娃親,路放就想到小時候,那調皮搗蛋的猴兒精犯了錯不敢回家,就躲在他家,何媽媽一早上來教育何仲亭幾句,跟著下樓勸勸何爸爸,最後何仲亭道個歉,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想來何仲亭也的確怕他爸爸,進一步想,哪回也沒見何爸爸打過何仲亭呀,幫助勸說的何媽媽自然是勞苦功高,可何爸爸打心眼裏不疼這孩子,再勸不都一個巴掌摑上去了麼?所以啊,這事情還得按套路來,就像上次離婚被發現了一樣,先勸降了何媽媽,把她來到我們一國來,四人(包括方方==+)齊心合力,何爸爸隻能高舉小白旗。
再說那一頭,何仲亭進了房間後,也開始整理思緒。剛才還在發怔的人即刻間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現在的他和路放就是八路軍,爸媽就是鬼子,大不了來個八年抗戰。跟路放久了,多多少少人也精明了點兒,你能關我一輩子麼?你能看我一輩子麼?你能逼著我結婚麼?你能讓我不喜歡路放麼?連著四個問題,都是否定答案,那還有什麼好怕的!何仲亭往後一仰,大字型躺在床上思考具體對策。
古人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人說機會隻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於是在最開始處於下風的何仲亭路放二人,儼然有了扭轉乾坤的趨勢。
星期天何爸爸何媽媽帶著何方哪也不去,待在家裏守著何仲亭。何仲亭是該吃的吃、該睡的睡,一樣也沒落下,就是神情黯淡,悶悶不樂。飯後,何媽媽不忍心讓他去洗碗,何爸爸哼哼道:“生了個兒子不是用來伺候的。”
坐在沙發上抱著何方看電視的何仲亭,聽了後隻言片語都沒有,放下方方,埋著頭自覺的去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何仲亭拿了抹布出來擦桌子。何爸爸踢了下茶幾,何仲亭聽到響聲,慢吞吞地走過來,蹲下身子擦茶幾,期間一次眼皮都沒抬過。擦好後,何仲亭不著急起來,蹲在哪兒等待爸爸的下一個指令。兒子變乖了,何爸爸反倒不習慣起來,從前活蹦亂跳的人突然失了生氣。眼皮蓋住了何仲亭眼睛,從上往下,何爸爸也看不到他的眼神,隻覺得眼皮底下的人滿身散發著悲慟。
“嗯,走吧。”何爸爸移開眼神,故作無謂的繼續看電視,而心裏早就把自己當做一腳踩死螞蟻的大象。
何媽媽乘著何仲亭不在,相勸勸老伴,何爸爸剛聽到路放的名字,一個眼神就把還未出口的話瞪了回去。
何方小孩子哪裏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到路爸爸的名字,張口就問:“路爸爸什麼時候來陪方方玩兒。”
“不許提路放!”何爸爸使勁拍了下沙發,沙發軟綿綿的不會發出多大的響聲,但他的氣勢足夠嚇壞了何方,何方眼睛一紅,嘴巴一癟,哇哇地哭了起來。
“不提就不提,你對她凶什麼,方方一個小孩子想她路爸爸了,你跟她好好說不就行了。”何仲亭抱起何方,一起走向臥室,邊走邊給她抹眼淚,嘴裏哄著她,“爺爺不給說,我們就心裏想。”實則說給父母聽的。
進屋後,何仲亭把何方放在床邊,自己蹲在她對麵說:“方方小同誌,以後我們要一致對爺爺!”
何方不懂,咬著大拇指問爸爸:“為什麼?”
“爺爺不給你見路爸爸,也不給我見!從今天起你每天在爺爺麵前提三次,不行,五次!至少五次路爸爸。”何仲亭搖著手掌在何方麵前筆畫,大大的手掌比何方的臉蛋還大。
“可是爺爺剛說了不給提路爸爸。”
“不提就看不到路爸爸了!”
“啊?那我每天都問爺爺路爸爸什麼時候來,還說方方想路爸爸了,可以麼?”
何仲亭摸著何方的腦袋,得意地笑,“很好,就這麼說,我家方方就是聰明。”
臥室裏的父女笑嗬嗬地握手,正式建立了對敵小正營。而外麵的氣氛截然不同。
何媽媽待不下去了,拿了幹淨衣服往浴室走去,“這造的都是什麼孽!”
何爸爸抓起茶幾上的遙控器,胡亂地換著台,“說得對,這個兒子太造孽。”
剛關上的門,複又打開,何媽媽吼道:“你就不造孽了?”
何爸爸氣得不善,扔了遙控器,從沙發上跳起,指著何媽媽讓她把話說明白。何媽媽對他翻了一眼,“砰”的關上了門。
我這是幫兒子!找了個心安理得的理由,何爸爸繼續坐回沙發看電視。
星期一早上,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
門關上十分鍾後,何仲亭確定爸媽不再回來,翻身從床上跳起,衝到客廳一擰大門,竟然從外麵鎖上了。何仲亭翻箱倒櫃找了一番,何時自己的鑰匙也被繳了去。
出不去,我就打電話。何仲亭拿起話筒,好在爸媽沒在意電話的問題。
電話接通後,兩人都十分激動。何仲亭把自己的現狀已經對策向路放彙報了一遍。路放誇他了他幾句,也說了自己的打算。
兩人膩味了一會兒,何仲亭說:“掛了吧,我怕電話打久了,交話費的時候我爸發現不對勁會起疑心。”
“難得你考慮周到。”
“不周到不行啊。你可千萬別打電話過來,萬一是我爸接的,那我連你聲音都聽不到了。”天天住在一起不在乎,分開了哪怕是聲音也要珍惜,何仲亭路放隔著電話兩頭一起歎息。
掛了何仲亭的電話,路放就打給何媽媽。
會接到路放的電話,何媽媽一點兒也不意外。其實何媽媽在路放走的那天有點兒就動搖,加上昨晚兒子、孫女那可憐勁兒,是個媽媽都會心痛。再經過路放今天的一番鼓動、勸說、懇求。何媽媽的心中的稱開始慢慢變化了,雖然不大,但是積少成多,總有一天能壓倒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