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恢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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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後,人們談論起辛莊之戰,依然感慨萬千,唏噓不已。這一戰,使得冷家血案大白於天下,惜花公子尹若兮在冷雪麵前自刎,尹家從此一蹶不振,武林中再無立足之地。薛斂的母親,昔年的江湖四大美女之一,白鶴離奇身亡,薛家族長薛苧悲痛欲絕,把自己關進密室,不見外人。唐翌被薛家家奴蕭平殺害,唐門欲上薛家尋仇,被唐羽玉勸阻,最終隻取回了唐翌的屍體,並追捕蕭平,沒有引起大的紛爭。蕭平在辛莊之戰後不知所蹤,卻使得“無悔拳”聲名大振,從此後,天下第一殺手和無悔拳,再也無人小覷。
一年前,冷雨山與長江水路聯盟的一場混戰,改變了水路漕運的勢力劃分,辛莊之戰,卻改變了整個江湖的格局。《武陵春》上八大高手僅餘其六,“一莊一門三世家”沒有被撼動根本的,僅餘薛家和遠在蜀中與世隔絕的唐門。尹雲兩家倒了之後,所經營的生意被黑衣樓和白鶴樓霸占。如今的黑白二樓,聲勢已蓋過少林武當等名門大派,隱隱有雄霸武林之勢。新近崛起的黑衣樓,竟比白鶴樓還要惡上幾分。尹雲兩家的生意,兩個幫派看似平分,實則黑衣樓不守信用,明搶暗奪,白鶴樓吃了很大虧。白鶴樓樓主江鳳璃醫術高超,與薛斂十幾年兄弟,情誼深厚,辛莊之戰發生後一直在擁雪軒照顧薛斂,自是顧不上與黑衣樓搶地盤。
秋天來了。冷雪身體日益康複,報仇之心亦愈加急切,這幾日派往清河縣的探子更是加了又加,原來冷雪在調查自己在清河縣一年發生的事情。冷家莊離清河縣不遠,騎快馬二個時辰即可抵達。冷雪收集資料後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冷雨山苦勸未果,欲陪同前往,冷雪以看住薛苧為由拒絕。這一天中午,冷雪來到了清河縣,在薛斂當年蓋的破屋內住了一夜,第二日午後返回。卻不回冷家莊,而是快馬加鞭,直奔冷家莊旁邊的擁雪軒。
冷雪飛身下馬,把馬拴好,走到擁雪軒對麵的酒樓,要了二樓臨窗的雅座,一邊品著茶一邊看著街對麵的擁雪軒,猶疑不定,似乎心中有什麼事難以決斷。
薛斂經過江鳳璃的醫治與這些日來的休養,身上的傷已好得差不多,此時聽著手下報告,對麵酒樓有人監視自己,不由問道:“難道是薛苧的人?”
正在給薛斂治傷的江鳳璃道:“我看不像。”
片刻之後,薛斂的手下再次來報,此人竟是冷雪。
薛斂心下一動,神思恍惚。
江鳳璃看著薛斂的神色,眸光暗了一暗,眼中的狠厲之色稍縱即逝。
冷雪坐在窗邊,憑欄相望,微風拂動鬢邊的發絲,平添萬種柔媚。微低下頭,陽光鋪下來,臉上的光影忽明忽暗,映得神情也陰沉不定。冷雪摩挲著桌上的茶壺,心思明顯不在茶壺上。驀地開口喚道:“小二,來壺酒!”
掌櫃的親自端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走上二樓:“烈酒傷身,切莫多飲。”冷雪聞言麵上帶了嘲諷:“你可知我在清河縣的時候,無酒不歡,千杯不醉。”掌櫃的為冷雪斟酒:“素聞莊主從不飲酒,小人並不知莊主也是海量。”冷雪奇道:“你認識我?”掌櫃道:“小人在這開了二十年酒館,連我家的耗子都二十多歲,莊主之名威震江湖,如何不識?”冷雪笑道:“這麼說你家耗子都認識我?”伸手一拍掌櫃的肩膀,“不過你這馬屁拍得倒也有趣。”隨即輕歎,“看來市井之間,尋常百姓家,果然比我們這些打打殺殺的武人活的有趣得多。”掌櫃的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莊主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人。”“第一個是誰?”掌櫃的朝街對麵的擁雪軒努努嘴。
冷雪的神情又恢複了之前的陰鬱,仰頭使勁往嘴裏灌了一口酒。
掌櫃道:“薛家十三爺嗜酒如命,總來我這喝酒,很羨慕平常百姓的生活,曾說過最大的願望就是與心愛之人一起退出江湖,歸隱山林,但願望畢竟隻是願望而已,武人生於江湖,死於江湖,誰也逃脫不了。”
冷雪把酒杯放下,掃了掌櫃的一眼,眉宇間一片精明:“你到底是誰?你是薛斂的人?”
掌櫃的麵色肅然,俯身抱拳:“在下黑鷹,黑衣樓下設藍部部主,莊主有禮。”
冷雪神情一冷:“黑衣樓的爪子也伸得太長了吧。”
黑鷹趕緊解釋:“黑衣樓絕不敢跟莊主作對,在下此次前來,乃是奉樓主之命,保護莊主。不管莊主想要做什麼,黑衣樓必鼎力相助。”
冷雪道:“黑衣樓樓主跟我有交情嗎?”
黑鷹畢恭畢敬低頭回答道:“原本沒有,這次之後,就有了。”見冷雪麵色稍霽,又道,“薛苧是冷家血案僅餘的凶手,莊主要殺薛苧,薛斂是最大的障礙,黑衣樓願助莊主一臂之力。”
冷雪道:“若是能用武力解決薛斂,那便不是薛斂了。”
黑鷹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冷雪表示想獨自一人喝酒,黑鷹起身告辭。酒上了一壺又一壺,擺滿了桌子。天,漸漸地暗了下來,擁雪軒門上高掛了兩個大紅燈籠,映襯得四周更加孤寂冷清,昏暗飄渺。
這邊薛斂早知冷雪舉動。天色已晚,薛斂把江鳳璃趕回去安歇,便開始一個人發呆。片刻,回過神來,吩咐下人備好酒菜,點了八盞明燈,把大堂照得亮如白晝。看了看覺得缺點什麼,又讓婢女在房間四處擺滿鮮花,這才滿意了,在主位上靜靜地坐著。下人們看了薛斂鄭重的神色,心中都猜想:這是有什麼大人物要來呢。是以人們不時向門口張望,連守門的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梆……梆……”打更的聲音傳來。
三更了。沒有人來。
下人們早熬不住了,陸續睡去。薛斂獨自坐在那等著。桌上的酒菜涼了再熱,熱了又涼,一口未動。薛斂脊背挺直,毫無疲態,偶爾抬眼看一下門口,但更多的時候是盯著自己麵前的酒菜,看完一盤再看另一盤,似乎那上麵長出了一朵花來。
“咕……咕……”雄雞報曉的聲音傳來。
東方現出一道微弱的白光,西方卻還是漆黑如墨。黑暗像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地掙紮,不肯束手就縛。不知何時起霧了。一切都變得虛無飄渺,如夢似幻。燈將燃盡,火光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明亮,仿佛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薛斂看著燈芯。薛斂用一晚上的時間把屋裏所有能看的都看了,實在看無可看了。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像霧一般飄了進來,在門口停住。
冷雪身上帶著秋天清晨特有的寒意,臉色卻無比紅潤——他喝了一夜酒,終於決定來見薛斂。
“你來了?”薛斂聽見自己說。
“我來了。”冷雪的臉上有一種很奇怪的表情,薛斂看不懂,確切地說,自從這人由小狗變成冷莊主後,薛斂就再也沒有看懂過他的表情。
“坐。”薛斂拉過椅子,“外麵冷吧?喝點酒暖暖身子,菜是剛熱的,看看合不合胃口?要不我叫人重做?”
冷雪搖搖頭,坐下,如老僧入定般,再也不動了,似乎靈魂都飛到了另一個世界。
薛斂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卻毫無辦法。薛斂給冷雪夾了一塊豬舌頭。“這是你以前最愛吃的,還有烤鴨,你偏愛吃肥的,像一輩子沒見過葷腥似的!嗬嗬。”薛斂說著自己就笑了起來,隨即又自嘲道,“我提這個做什麼,現在你怎麼還會喜歡這些東西?”
燈,終於全燃盡了,屋裏一陣昏暗,冷雪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薛斂道:“我讓人給你做點燕窩粥吧,大清早吃油膩的不好。”欲起身,忽覺手臂被冷雪抓住。
“不用麻煩了,清河哥。”
“清河哥”三個字一入耳,薛斂的心不由自主地疼了一下,苦笑道:“你還是別叫我清河哥了……叫薛大俠都成,叫什麼都成。”
冷雪沒有理會他,拿起筷子在桌上淩空晃了一圈,有些不滿地道:“怎麼沒有兔子肉?也沒有牛臉兒肉?”
薛斂愣住:“那我讓下人去做?”
“我要吃你烤的兔子肉!”
薛斂的心一顫,瞪大眼睛看著冷雪,眼睛晶亮晶亮,漫天的星光都在裏麵閃爍。
冷雪抬頭看了薛斂一眼,仿佛不敢直視薛斂的眼睛一般,低下了頭:“我前天去了一趟清河縣,在我們山上的家中住了一宿……”
薛斂一把抓過冷雪的手,抓得那麼用力,冷雪的手生疼,卻忘了反抗,依然低著頭。
“我想起來了,清河哥……”冷雪把頭慢慢地靠在薛斂胸前,“對不起,我現在才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