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斂和蕭平也往回走。
    蕭平道：“十三爺，雲揚死得有些蹊蹺。您那一刀，絕不會殺死他。”
    “你也看出來了？”薛斂把刀抽出來，“那你能看出來，刀上是什麼毒嗎？”
    蕭平仔細的看了一下道：“無形無狀，無色無味，中者血液不變顏色，毫無中毒的樣子卻立刻斃命，應該是‘極品仙’。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是個高手。”
    “大廳之中哪個不是高手？不過有機會往我這刀上下毒的卻不多。”
    蕭平問道：“冷莊主驗刀的時候，爺您身邊都有誰？”
    “有你唄。”
    “啊？”蕭平一愣。
    薛斂樂了。
    “還有若兮，雲揚，唐門主，冷家兄弟，算上你我，有機會下毒的，一共七人。”
    “誰離刀最近？”
    “當然是冷雪了，他握著刀嘛，哎不對，還有一人，離刀也近，而且角度剛剛好，他若動手腳大廳中人都不會發覺。”
    “誰？”
    “雲揚。”
    蕭平埋怨的瞟了薛斂一眼：“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說笑。”苦苦思索。
    薛斂更樂了，他就喜歡看蕭平對他沒轍的樣子。
    蕭平道：“毒到底是誰下的呢？”
    薛斂終於認真了起來：“表麵上看，嫌疑最大的是若兮和唐門主。可是我覺得他們倆都不大可能。若兮這人你也知道，從不涉入江湖仇殺，更不在乎名利地位，行事跟個神仙似的，我原來就怕他哪天想不開就出家了。況且他如果要利用我殺雲揚，就一定要知道我跟小狗的關係，可是尹家日益衰敗，哪有人力心力來調查我？剛才我那樣對小狗，他露出疑惑的神色明顯是事先不知道我跟小狗認識。唐門主倒是有可能查出我的事，但他怎麼會笨到用毒？誰不知道‘蜀中唐門，毒步武林’？嫌疑越大越像嫁禍。還有一個問題，冷家兄弟聯手竟然攻不下區區一個雲揚，如果他們不是冷家的人，我簡直要懷疑就是他們幹的。”
    薛斂習慣性的抬頭望著天空中的雲彩：“雲揚雖然死了，可是這件事，不僅沒有結束，反而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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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狂最近的日子隻能用春風得意來形容，原本他隻是長江三十六路聯盟其中一路的首領，因冷雨山與長江水路聯盟的大戰而被眾家兄弟推舉為臨時總瓢把子，現如今卻成了長江沿岸名副其實勢力最大的人。在這個過程中，一年前新收的小兄弟苗靖白無疑出了不少力。楚狂看向苗靖白，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一閃即逝。二人此時正在大街上閑逛，走到一處牆角，苗靖白忽然直勾勾的看向一個地方。楚狂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那是一座茶樓的拐角，牆麵上畫著奇形怪狀的圖案，可能是孩童的胡亂塗鴉，鬼畫符一般，牆角下拴著一匹馬，正在吃料，並無甚特別之處。不由疑惑的看向苗靖白。苗靖白笑笑隨便說個什麼遮掩了過去，楚狂便不再在意。
    當天晚上，無星無月是個陰天，黑的像不做點什麼壞事都對不起這天氣似的。苗靖白等所有人都睡熟了，穿了夜行衣悄悄跑了出去，過了片刻一道黑影順著苗靖白的方向追了下去。
    苗靖白到了一座破敗的土地廟前停了下來，平靜一下心情，輕輕的走了進去。
    一個青衣人，背對著他，負手而立，背脊像標槍一樣挺拔。
    苗靖白隻覺得一股熱血往上湧，到了鼻子那化成酸氣，眼前就泛起了一層水霧。單膝跪地：“見過薛樓主。”
    薛斂沒等他跪實就雙手攙起。
    “薛大哥，我看見你在牆上畫的暗號就趕緊趕了過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雲大哥的事，沒有人怪你……”
    “不提當年的事了。”薛斂一揮手打斷，“小白，我這次找你，是有三件事要你做。第一，找到唐翌，用任何手段，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第二，動用整個飛鷹堂的力量徹查冷家血案，特別是查查冷雨山這個人，案子發生時他為什麼不在冷家莊？凶手既是滅門為什麼會漏了冷雨山，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薛斂看了滿臉不願意的苗靖白一眼，“怎麼，有難度嗎？”
    “何止是有難度？”苗靖白叫了起來，“薛大哥，你可得想好，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莊一門三世家’沒了一個，整個江湖的勢力重新劃分，有多少人不希望冷莊主報仇，有多少人在暗中使絆子，這個時候摻合進去，弄不好，命就沒了！跟冷雪非親非故的，這麼幫他值不值啊？”
    “以前雲大哥說過一句話。”薛斂露出緬懷的神色，“人這一生，總要找到讓你歡喜讓你憂的那個人，才不枉此生。你還記得嗎？”
    “記得，那次喝多了，他說的麼，我們還笑他酸了著。”
    “我找到了。”
    “啊，啊？”苗靖白忽然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薛斂。
    “沒錯，你猜對了。”薛斂神情坦蕩，目光堅定，“我喜歡冷雪。”
    苗靖白有些發愣。
    薛斂的眼中露出一種譏誚之意：“怎麼？你也覺得我惡心嗎？”
    “不是！不是！我隻是沒想到，一時轉不過這個彎……”
    “我最開始也轉不過來，但後來想明白了，我不是有龍陽之好，我隻是很不幸的，喜歡的人，恰巧是個男子罷了。小白，很多事情，不能細想，想完再做，一事無成。我若是能細想，權衡利弊計較得失，我肯定不會希望看上個男人！可是愛便愛了，但求我心安樂，他人怎麼看，與我何幹？”
    薛斂眼中的譏誚凶狠之意越來越盛。
    “紫依是死了，便是沒死，我也要把冷雪搶過來！世人都說我狂，那我便狂一次給他們看看。冷家血案明顯不隻是雲家做的，我這次，恐怕是要與整個江湖為敵了。若是遭遇不測，便是為自己心愛之人而死，那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了，你明白嗎？”
    “明白……”苗靖白已經聽傻了。
    薛斂歎了口氣：“我也真是，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我真明白！因為我，我也是……”
    薛斂驚訝萬分：“跟誰？”
    “楚狂。”
    薛斂沉默，微皺眉頭。
    苗靖白已經快哭了：“我怎麼辦啊？我不敢跟任何人說，江樓主把我派到楚狂身邊，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對付他。楚狂要是知道了我是白鶴樓飛鷹堂堂主……這可怎麼辦啊？”
    薛斂拍拍他的肩膀：“你信任我嗎？”苗靖白重重點頭。“那就交給我吧。”
    薛斂道：“鳳璃這次派你過來，可曾查出什麼？”
    “楚狂背後有一個神秘組織黑衣樓，當初長江水路聯盟和冷雨山的矛盾就是黑衣樓挑起來的，現在看來，這場爭鬥就是他們布的一個局。最可怕的是沒有人知道黑衣樓到底有多少人，脫下黑衣，就是個正常的武林人士，平常也不用去樓裏報道。就算把他的總舵端了，也沒有辦法一網打盡斬草除根。這一年來黑衣樓發展極快，連雲揚都是他們的人，人們都說，將來的江湖，非‘黑’即‘白’，當然，白鶴樓如今的風評也不比黑衣樓好到哪去，烏煙瘴氣的。”
    薛斂聞言笑道：“看來你對鳳璃的意見很大啊。這就是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了，監視鳳璃，隨時向我報告。”
    苗靖白眼睛一亮：“樓主！你要回來嗎？”
    薛斂習慣性的抬頭望天，發現黑天什麼都看不見，不由心下有些黯然，道：“鳳璃防我防得跟什麼似的，把樓裏的老人都弄走了，我怎麼回來？再說，當年跟雲大哥創立白鶴樓，隻是讓兄弟們有個借口聚在一起，現在兄弟們都散了，雲大哥也不在了，我還回來做什麼？我讓你監視鳳璃，是希望他跟冷家血案不要有什麼牽連。”
    “若是有呢？”
    “若是有……”薛斂冷哼一聲，眼底殺意浮現。
    苗靖白心頭微震，勸道：“您對冷莊主，還是，別太……”
    “我明白你要說什麼，我意已決，勿需再議，雲大哥死後，我本想在清河縣終老一生遠離江湖紛爭，這次重入江湖，就是為了冷雪。”
    “可是，可是冷莊主和他夫人的感情一直很好，若是他對您根本無心呢？”
    “不可能。紫依出嫁前根本不喜歡冷雪，她喜歡的是冷雨山。”薛斂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的大聲說道，“冷雪現在隻是忘了他喜歡我，但他會想起來，終有一天，一定！”
    苗靖白心中暗歎，怎麼就忘了這人是天底下最狂最傲最偏激的人了，這樣的人，還勸什麼呀？
    “唉，反正我這條命是你救得，跟著你混把命混沒了，就當還你便是。”
    “胡說什麼！”薛斂笑斥道：“哪裏就有這許多凶險了！萬一真有什麼，憑我掌中一把刀，還不能護你周全嗎？”
    “唉，到那時隻怕你自身都難保，可別讓我去救你！我最怕死的！”
    薛斂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卻不知以後的事情，竟真應了苗靖白今天的這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