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十一月初，北厥的冬再一次地如約而至。
    清晨，茜兒換了新的爐火。鏡子前，秦穆用白玉簪束起了頭發，茜兒走到秦穆的身邊幫秦穆把玉簪擺正。
    秦穆從鏡中看著茜兒，想起了剛回來的那天。茜兒正在打理著園中的落葉，秦穆推門而入，茜兒的掃帚掉落在了地上，直撲到秦穆的懷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摸著在了他身上。
    茜兒埋怨著秦穆的臉色怎麼不是很好看，蒼白而且無精打采的。
    秦穆輕咳著，讓茜兒拿過了自己的披風。
    茜兒問：“主子，大冷天的，您身子又不好，這是要去哪兒？”
    秦穆接過了披風，說：“去校場，回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去過。”
    “那茜兒幫您要輛轎子吧？”
    秦穆看著茜兒，他不在的時間裏，茜兒在宮中說話的地位果然有了提高，不再是那個卑微地浣洗間的小宮女了。
    “也好。”秦穆點頭應允。
    茜兒前腳剛走，後腳陳玥便趕了過來，陳玥像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拽住了秦穆。
    “老師，求您了，跟父皇好好地說說，我想冬天結束了後再走。”陳玥抓著秦穆的披風，眼眶濕紅著。
    秦穆俯下身，摸著陳玥的頭發說：“我聽你父皇說，你身體狀況不容再耽擱了，你的莫師父不是勸了你那麼久了嗎？”
    “可是，我、我要承諾我說過的話……”陳玥低下了頭。
    “那、玥兒承諾了什麼？”
    “我答應那人，要和他一起堆一個雪人的。”陳玥再提及‘那人’時，臉上微微露出了一絲羞赧。
    秦穆自然是知道他說的那人是誰，秦穆拍著陳玥的肩說：“那人，一定會原諒玥兒的，因為玥兒還記得承諾，這就夠了。”
    “老師……”陳玥很堅守這個承諾，不想秦穆能撼動他這個決心，可是秦穆是他最後的希望，而他也這麼說，陳玥也多多少少有些氣餒。
    也許他真的等不到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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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師的右副將已經被正式提拔為水師校尉，校場內大家的訓練還再繼續。
    “趙大人，訓練的進度很好，明年開春就可以讓大家進行實地訓練了。”秦穆看著卓有成效地訓練結果說。
    “是，大家都很賣力。”趙瀧說，“倒是侯爺您身體不好，就別經常往這邊跑了，微臣會將報告定期的遞給侯爺的。”
    “這太勞煩趙大人了，我身體還好。”
    “那按侯爺的意思辦。”
    “再過兩個月就要過年了，就放將士們一些時間回家省親。”
    “是。”趙瀧恭敬地說道。
    突然，趙瀧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說：“昨天，李將軍帶了一個蘇曉羨的男孩過來，說是要跟著水師鍛煉一段時間。”
    “曉羨？”秦穆當然還記得這個，可是這孩子不是一直跟著李將軍在學武藝嗎？李將軍還甚是喜愛說這孩子天賦極高，怎麼又讓跟著水師學習了？秦穆倒是有些不能理解這個武夫的想法了，說：“既然來了也好，讓他多跟著大人你學習一些基本的水戰要領，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不用太勉強。”
    “是，侯爺，微臣知道了。”
    秦穆呼了一口氣在掌心，搓暖著手。天氣很冷，但是秦穆不想回到瑰瓏居，去哪裏都好，但是隻要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一閑下來腦子就開始忍不住的胡思亂想。
    秦穆看著正在訓練的將士們，還有三年，成敗都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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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書房內，一個蒙著麵的天青色衣衫的人站在龍案前，隨意的把玩著案幾上的物品。
    陳淵把最後一折奏章批複完後，說：“沒外人，你就不能把你那個麵罩給摘下來嗎？！”
    那人眯著眼，湊到了陳淵的麵前嬉笑著說：“我怕我摘下來，會迷倒你。”
    “少來，朕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陳淵不屑地撇嘴說道。
    那人走到陳淵的身旁，指了指陳淵的心口，調侃地說：“那是呀，這裏可裝滿了那個人呀。”
    陳淵一把拍掉了那人的手，說：“跟你說正經的呢。什麼時候帶玥兒走。”
    “過些時日吧，這次回來就是要玥兒找到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那玥兒找到了嗎？”
    那人掃了一眼陳淵問：“你是當父親的人嗎？連自己兒子都不了解。”
    “身在帝王家，朕不可能去花時間真正的了解他，對了玥兒珍貴的東西是什麼嗎？”陳淵也有些無奈。
    “什麼東西？是人，不過具體的我就不太清楚了。看來玥兒很認真，不過將來對他很殘忍。”那人低垂著眉眼，手裏轉著一支玉杆的毛筆。
    “都是為了他好。”
    那人聳了聳肩，說：“文氏一家害人不淺，還好一切都結束了，這你得好好謝謝你的恕卿侯，我先走了，去看看玥兒。”
    “唉，你不跟朕講講你的他了。”陳淵叫住了那人。
    “我跟他？一兩句也講不清，總之我玄莫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陳淵看著玄莫把玩過的筆，又把它重新擱置回了筆架上。
    自從回朝後除了慶功宴上見過一次秦穆，陳淵甚至找不到理由再去找秦穆，所有有關秦穆的消息全都是傳話茜兒才知道。
    西夜一戰中，秦穆的很多話都還在陳淵的腦海中徘徊。秦穆若即若離，陳淵似乎永遠都把握不到一般，他開始懷疑自己。
    總之，這一場勝利，雖然傷亡甚小，但是陳淵似乎在心中暗暗地係下了一個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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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莫剛一出禦書房正麵，便迎麵撞見了秦穆。
    “玥兒的、師父？”秦穆問。
    “是，你、是恕卿侯！？”玄莫也再確認著。
    玄莫上下打量一番秦穆，素色的衣服，沒有華麗的裝飾，自然天成的氣質，溫潤如玉的性格中帶著些許淡然。
    “能借一步說話嗎？”
    玄莫指了指自己，驚疑著問：“你不是去找陳、咳咳，陛、陛下的？”
    秦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本來是找陛下的，可是既然碰到您了，就直接同您說好了。”
    “那就是找我咯？”
    “嗯。”秦穆應道，“是關於玥兒的。”
    “哦，我想起來你，你也是教玥兒的吧，玥兒經常跟我說起侯爺，既然大家都是玥兒的老師，你就叫我玄莫吧。”玄莫拍著秦穆的肩，大大咧咧地說著。
    “玄莫？”秦穆很少聽到玄字姓的，但若是說起的話，倒是有一個人，那就是原京城府尹，曾化名周軒的——玄舟。
    “是昆侖第二十一代玄字輩。”玄莫解釋道，難怪了原來真的有昆侖一派之說。
    “對了，不知道可否稱呼侯爺的名兒。”玄莫問。
    “當然可以。”秦穆點頭，說：“我來找你，是想同你說說關於玥兒的事情，能不能等北厥下了雪後，再帶玥兒走。”
    “啊？”
    “玥兒說承諾別人一件事情，無論如何都希望能辦到。”
    “既然如此，玥兒的身體要是還能允許的話，是可以的。”
    “那如此便好，那我先失陪了。”秦穆微微點頭，正欲轉身時，被玄莫叫住了。
    “秦穆！”
    “嗯？”
    “我覺得你長得和我認識的一個很像！”
    “是嘛？莫逍。”
    “你——”
    “在肖恒那裏知道，從玥兒口中猜到的。”秦穆淡笑著。
    玄莫看著秦穆離開的背影，一抹影孤高清冷，像極了冬天的竹，獨綠於寒。而玄莫也不得不承認，秦穆果然如同傳說中一般機敏過人，才學淵博。
    也許他真的是幫陳淵收複天下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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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光如豆，一點微黃照亮著瑰瓏居的主臥，碳火盆被翻新好過幾遍，冒著徐徐的熱氣。
    “主子，已經四更了，早點歇息吧。”茜兒為秦穆鋪好了被褥說。
    “……”
    “主子？”茜兒發現秦穆又再發呆了，茜兒又喚了一聲，“主子，該休息了。”
    秦穆回過神，問：“哦，好。”
    “主子今天晚膳怎麼才吃了那麼一點，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不如茜兒幫你叫禦醫來瞧瞧？”
    “不用了。”
    “主子……”
    “啊？”
    “那、那啥？”茜兒吞吞吐吐了半天。
    “茜兒有什麼話就問吧，還是說你有什麼瞞著我了？”
    茜兒噗通地跪在了秦穆的麵前，秦穆一愣，然後笑了笑扶起了茜兒說：“難道真的有什麼瞞著我了嗎？”
    “主子，茜兒該死，茜兒這一段時間都在像陛下彙報主子的吃穿住行的情況，說句不該當奴才說的，陛下很念著主子，我也知道主子心裏想著陛下，可是誰都不說彼此怎麼會知道呢。”
    秦穆耐心地聽茜兒說完了所有話，隻是冷冷地說：“茜兒，你確實說了你不該說的話了，不過我沒有把你當奴才，但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
    “主子在逃避？這不像主子您！以前您都敢麵對，為什麼現在不了？”
    “……茜兒，我累了，替我熄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