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遙望夕落沉 第四十二章 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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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餘暉照在那尚未成熟的臉上,稚嫩的臉頰帶著孩子氣的別扭,鼻子上那一點麵糊在鼻尖的位置結了麵痂,臉蛋上還殘留著白色的麵粉。
扉言笑著揉著這個孩子的頭發,再來到北厥時覺得無憂無慮的年代仿佛瞬間丟失,但是自從遇見了這個孩子後,好像有找回了些許的記憶。
這個孩子與自己如此的相似,扉言這樣認為著,因為名門貴族出身,生得一副好脾氣,其實骨子裏比誰都偏執。
扉言淺笑,自己又怎能夠高攀上這個孩子,未來北厥或者整個天下的儲君。扉言暗歎,這樣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延續的時光是扉言不敢觸及的未來,那裏藏著寂寞或是孤獨。這個孩子注定會長大,也許十年,也許會是更短的五年。他可能是第二個陳淵,一個幼年繼位的王。
因為憑感覺扉言認為,陳淵逃不出這情劫。
陳玥揉著惺忪的眼睛,看見了眼中溢滿了憂傷的扉言。正是扉言那輕歎讓陳玥不知怎麼回事的醒了過來,陳玥疑惑地問:“扉言怎麼了?是糕點沒有做好嗎?”
扉言不知該如何回答陳玥,隻能說:“好像隻做成功了一個。”
陳玥站起身,跑到灶台旁,喚著扉言:“我要看那個做成功的。”
扉言掀開了籠屜,端出了隻有一個成形了的玉兔糕,扉言衝著陳玥了癟了癟嘴說:“隻有這一個了,其他形狀都很奇怪。”
陳玥看了一眼扉言,從裏麵取出了一個變形了玉兔糕放在了嘴裏,裏麵甜甜的蜜糖餡化在了嘴裏,陳玥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說:“真甜。”
扉言難以置信地望著陳玥,問:“真的嗎?”
陳玥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很好吃的,老師一定會喜歡的。”
扉言得意的取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小錦盒,將唯一一個成形的玉兔糕擺在了裏麵,遞到了陳玥的手中,說:“明天拜托玥兒把這個帶給老師知道嗎!?”
陳玥朗聲應道,扉言開心地在陳玥的臉上親了一下,陳玥的小臉刷地就變紅了,抱著小錦盒別扭地跑開了。
扉言笑著看著陳玥跑遠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臉也開始燙了起來。扉言自嘲,難道是自己中了這個小鬼的‘毒’。
在借來的禦膳房的隔間裏,扉言就這麼和陳玥渡過了一天,揉麵、包蜜糖餡、上蒸籠、倒掉、再重來、再嚐試中,時間仿佛倒回。倒回到了那個他和陳玥一般大小年齡的時候,也是粘著秦穆的屁股後麵,吵著要看穆哥哥給陟哥哥做糕點的過程,然後再一旁總是越幫越忙。
這樣是時光一去不複返,而生命依然需要繼續。扉言從陳玥的身上得到了溫暖的慰藉,所以自己也覺得自己開始變得依賴,甚至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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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色紅裳顏如雪,碧落人間幸得識。
聞香引路影難尋,可他卻為春墮淚。”秦穆輕吟著詩。
陳玥坐在一旁,害羞地低著頭,秦穆笑了笑問:“真的是玥兒寫得?”
陳玥抬眼看著秦穆點點頭,又低了回去。
“寫得不錯,說說靈感何來?”秦穆明知其中含義,但卻就是有些壞心眼地問。
陳玥紅著臉說:“那個、那個,老師知道還要問。”
秦穆揉了揉陳玥的頭發,笑著說:“好了好了,不問了就是。”
“哦,老師,這個給您!”陳玥端出了一個小錦盒。
秦穆狐疑地看了一眼陳玥,打開了盒子,裏麵擺著一個涼透後晶瑩剔透的玉兔糕,這個南隱的宮廷點心之一。
秦穆剛捏起了那塊玲瓏的玉兔糕,正欲放入嘴中時,被陳玥給攔下了,陳玥皺著眉毛說:“老師還是不要吃了,看看就好,雖然、雖然不太能吃,可是這也是他一番心意,不想看他再一遍遍重新再來過了。”陳玥又為扉言解釋道。
“不要緊的。”秦穆把糕點放入了口中,包餡過甜也就罷了,扉言也不知道放裏麵放了什麼作料,吃起來有種瑟瑟的感覺。秦穆的眉毛也蹙在了一起,咽了進去,向著陳玥吐了吐舌頭,問:“你也嚐了吧。”
陳玥微微笑著點了點頭,秦穆又問:“那你怎麼回複他的?”
“我說很甜很好吃。”
“那、那玥兒喜歡這個人嗎?”
“他說玥兒還不懂得什麼是喜歡。”陳玥垂下頭,失望地說。
秦穆靠著椅子,撥弄了幾下香爐的香灰,漫不經心地說:“要真正的喜歡上一個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首先你必須能夠保護他,其次你要學會尊重他,最後你要問心無愧的對這個人,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做從始至終到這三者。”
陳玥似懂非懂得撓了撓頭,秦穆淡笑著。在這個北厥能讓秦穆牽掛和擔心地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聰明可人的茜兒,另一個便是再怎麼生氣都有會原諒的扉言。
不要怪秦穆的自私與心計,因為秦穆不要看悲劇繼續的延續,不想看茜兒回到那冰冰冷冷的浣洗間受凍;更不想看扉言坐看年華逝去,孤獨終老。
秦穆在一步步為他們鋪著路,同時也以此告訴自己終將離去。矛盾,卻又無可奈何。
秦穆執筆在紙上寫下:
已是出來雛燕鳴,
諒此離人時歸遲。
扉門掩去院中景,
言笑歡至夜深寧。
“這個是那個人回禮。”秦穆把手上的詩遞給了陳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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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言拿著信,抱住了陳玥,陳玥拍著扉言的背問:“怎麼了?”
扉言點了一下陳玥的小鼻子,說:“小笨蛋,我穆哥哥,也就是小鬼你的老師原諒我了。”
“唉?扉言怎麼知道的?”陳玥滿臉驚疑地問,那詩句裏他怎麼讀也沒有讀出其中的深意。
扉言指著每句詩的開頭詩,說:“這是藏頭詩,前四個字連一起就是‘已諒扉言’。”
“扉言……”
“什麼?”
“我會從能夠保護你開始做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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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中,檀香嫋嫋。
秦穆為睡著的陳淵輕輕地披上了外衣,拿掉了陳淵手中握住的筆。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頭擱在龍案上,看著陳淵睡熟的樣子。不知何時迷迷糊糊地睡去,又不知何時被朦朦朧朧吻醒。
“醒了?”聲音低沉而具有磁性,深深地吸引著人。
“陛下。”秦穆從案幾上爬起,按了按眉心。
“困得話可以借你。”陳淵指了指自己的臂彎說。
秦穆帶著笑意的嘴角卻說了拒絕的話:“卑臣不困了,我們商量正事要緊。”
“……也好。”
秦穆拿出了計劃書,說:“卑臣推薦李將軍。”
“李將軍,李寬?他可是同你有過過節,為什麼會推薦他?”陳淵記得在中原割地戰中,李將軍出言辱過南隱,秦穆也爭鋒相對,絲毫不給陳淵顏麵。陳淵當時惱羞成怒沒有聽秦穆的三思後而行,穩紮穩打,想來現在還後悔,而且還痛失了一名愛將。
“可是對付胡人,當要李將軍這類驍勇悍將,能打頭衝鋒陷陣的將領。胡人隻憑一身蠻力,往往不注重戰略,隻能說是有勇無謀。”
陳淵笑著,聽秦穆的話反到有些像是再諷刺李將軍的感覺。
“朕把這個交給你,當然要用人不疑。”陳淵果決地說著。
“那、那……”
“怎麼吞吞吐吐的?”
“卑臣希望能把主帥交給肖參軍,卑臣想輔助肖參軍一道鎮壓胡人。”
陳淵一愣,他沒有理解錯嗎?秦穆要出征西域一戰,沒有自己在身邊,所以他動用了肖恒。
“那既然這樣,朕也要參戰。”
“可是陛下的身體未愈,不可奔波勞累。”
“但是朕絕不允許你去,你每次為了能成功都讓自己涉嫌行事,你叫朕怎麼同意。”
“陛下,卑臣……”
“無需多言,朕、朕不希望看你出事,我們能相處的時間已經甚短了,朕……”陳淵打斷了秦穆的話,而自己也哽住了。
良久的對望和無言,陳淵拉過秦穆,抱在了懷裏,低語著:“朕已然不再像以前那樣的武斷了,你的存在讓朕變得懂得深思,這也是你教給朕的,容朕思慮……”
“卑臣,為難陛下了,但是還請陛下能夠允許卑臣的任性而為,陛下的傷不是因成臣而起嗎?”
“朕還是那句話。”
“卑臣明白了。”
“秦穆!”
“嗯?”
“沒什麼,隻想叫來聽聽罷了,回去吧……”
秦穆低首應道,走出了禦書房,夜色將至。陳淵捂住了心口,越是喜歡,就越是痛。
陳淵明白秦穆的固執,隻是他需要時間讓他從疼痛中緩過神來來,允諾秦穆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陳淵欣然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