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天若有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5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溫柔而美好的感覺,是什麼呢?宛若在母體的子宮內安全而黑暗的感覺,又宛若在情人的懷抱裏,溫馨而美滿的感覺,劉簌簌蜷著身子緊閉著眼睛暗暗的想。她不想醒來,也不願醒來,從出生以來因為一直倒黴,不僅本身,常常連帶和自己親近的人也跟著倒黴,所以從小大基本上都沒有真正的朋友,親人們也並不怎麼喜愛她。
每當她寂寞的看著小朋友們開心的在一起時,她總是忍不住想上前去要求他們要她加入,然而那些小孩子早在看見她時就已四散逃開,好像她是什麼不潔的病菌,沾上一點就會死亡一般。看著別的孩子都有叔叔阿姨疼愛,她十分羨慕,也想想別的小孩子那樣,向自己的親人撒嬌,讓他們疼愛,但是自己的親人看向自己的眼光中隻是透著厭惡、害怕和不屑,讓她覺得仿佛自己出現他們眼前都不應該似的。隻有自己的父母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安慰著自己、激勵著自己。但是自己還是在他們的眼中看見了厭煩,雖然他們掩飾得很好。原來,連自己的父母都厭棄自己了。
和王越楊、龍如風、錢雪菲他們成為朋友,還是托了自己爸爸媽媽的福,他們的爸爸媽媽和自己的爸爸媽媽是大學同學,八家家長的關係非常好,八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要不是如此,他們大概也會離自己遠遠的吧?所以有這樣溫暖而溫馨的地方讓她十分眷戀。
“簌簌,簌簌,起來啦,要遲到啦!”是媽媽的聲音,劉簌簌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陽光明亮而刺眼,正在眼前走來走去的媽媽沐浴在光中顯得虛幻而不真實,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遲到?”劉簌簌遲滯地轉動著眼睛,望向仍舊模糊不清的媽媽,瞳孔一張一縮地自動調節著,以便能更清楚的看清事物。終於媽媽的樣子清晰了起來,劉簌簌依舊蜷縮著,等待著媽媽的回答。
劉媽媽湊近劉簌簌,親昵的捏捏她的鼻尖說:“小懶豬,快起來啦,再不起來上學就要遲到了。”劉簌簌仔細而貪婪的看著媽媽不帶絲毫鄙夷的眼眸,頭腦裏仔細的分析了一下現狀:現在的這一切應該是幻境,這裏麵的一切都是假的,“它”沒那麼好心特意的送我們回家,恐怕這個幻境中有什麼能刺痛狠狠我們的內心東西。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劉簌簌對眼簽好無鄙夷厭煩的母親的笑臉還是無比眷戀,這一刻他她乎成了飛蛾,而母親的溫和美好似乎成了火焰,即使知道會被焚燒得灰飛煙滅,卻執拗的選擇撲去。
劉簌簌快手快腳的穿衣洗漱,然後在媽媽“路上小心”的叮囑中有爸爸開車送去學校,劉爸爸現在看向劉簌簌的目光中也沒有任何的厭惡煩燥存在,隻有純然的慈愛。
“簌簌,在學校裏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如果有的話,一定要告訴爸爸,爸爸幫你教訓他們!”
劉簌簌被爸爸這幾句很是普通的溫情話語惹得熱淚盈眶,她強忍淚意,將頭低的快要貼上胸口了,帶著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
這一聲惹得劉爸爸一陣猜疑:“簌簌,你感冒了嗎?鼻音那麼重?要不要緊?發燒了嗎?我送你去醫院吧?好嗎?學校那裏我會去給你請假的。”
劉簌簌急急地抬起頭來,說:“爸爸,別,我沒有感冒,隻是很感動,你和媽媽所說的所作的都太讓我感動了,讓我想哭。”
劉爸爸聞言愣了一下,然後將劉簌簌抱在懷裏,輕柔的撫著她的後被,柔聲說:“小傻瓜,我們不疼你,疼誰呢?”劉簌簌聞言放聲大哭,終於,終於有人肯無條件的愛我、接納我了!不在乎我會帶來黴運,不在乎我是一個掃把星。
哭了一會之後,劉簌簌臉紅紅的看著爸爸濕乎乎的衣服,不好意思的笑了,劉爸爸卻一點都不關心衣服,隻是慈愛的摸摸劉簌簌的頭,溫柔的問:“好點了嗎?”僅僅四個字就讓劉簌簌剛剛收回的淚水又有泛濫的趨勢。她擺擺手表示自己無事了,劉爸爸才重新啟動停在路邊的車子。不過劉簌簌這麼一鬧到底還是遲到了,第一節課都下課了她才到了班級。
當她剛進班級的時候,龍如風、王越楊、孫依靈等七個孩子一哄而上,七嘴八舌的問她:“簌簌,出什麼事了?你怎麼遲到了?家裏怎麼了嗎?還是生病啦?”劉簌簌看著眼前一張張不帶絲毫厭惡的臉,紅了眼睛。感謝上天,即使在夢裏我能經曆這樣的溫馨與善意,我的內心也是滿足的。
上課的時候,幾個孩子彼此之間悄悄地傳遞著紙條,孫依靈寫:“今天是吳夢瑩的生日,放學以後大家都去她家給她慶祝生日好嗎?”趙明羽寫:“去生日宴會的話,是要準備生日禮物的吧?嗯,送什麼好呢?好不然,我送一雙拳擊手套如何?”張玉森寫:“明羽你個白癡,你當誰都像你一樣隻知道運動嗎?送女孩子生日禮物當然是要送又好看又實用的東西了!”趙明羽疑惑的回到:“拳擊手套還不實用嗎?要不然我送一雙畫著公牛的拳擊手套如何?很好看的。”劉簌簌看著紙條上張玉森和趙明羽圍繞著拳擊手套越扯越遠的對話,一臉黑線,她要不是顧慮著這是在課上,真想大吼一聲:“別管什麼拳擊手套了,快點決定送什麼是正經!”她寫:“我打算送一個毛絨玩具,女孩子都很喜歡的,你們呢?”龍如風寫:“我送一條項鏈,水鑽的,女孩子大概都喜歡這一類亮晶晶的東西吧?”錢雪菲說……
白天過得很愉快,很快就到了夜晚,七個孩子全都聚到了吳夢瑩家,趙明羽到底送了吳夢瑩一雙患者公牛的拳擊手套,孫依靈送了一個散發著香味的木雕,龍如風送了一條亮晶晶的水鑽項鏈……氣氛熱烈而美好,吳爸爸吳媽媽在廚房裏微笑著忙來忙去,看這八個孩子把沒吃的蛋糕抹在對方的臉上、脖子上、頭發上,最後弄得每個人都是一個大花臉。
劉簌簌玩累了就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幾個笑鬧。吳夢瑩的父親十分喜愛收集世界各地的名畫,吳家各麵牆上都掛滿了吳爸爸收集來的名畫,沙發正上方就有一幅最為珍貴稀少的畫。當劉簌簌坐在沙發上時,那幅原本牢牢掛在那裏的畫慢慢的鬆脫了,然後突然從牆上掉落下來,砸在劉簌簌的頭上,把她砸得頭破血流,把她砸懵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呆呆地從流著血的頭上把那幅被血染紅的畫拿下來,雙目無神地定在畫上,頭腦裏仿佛被塞進一個蜂窩一般的“嗡嗡”響個不停,各種想法交織在一起,宛若一團結滿了死結的亂麻:要怎麼辦?原本以為黴運已經徹底遠離我了,誰知道隻是我的錯覺而已,到底還是帶來黴運了,這幅畫是吳爸爸最喜歡的,現在卻被汙染了,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吳爸爸是會生氣的吧?難道我所獲得的溫暖就到此為止了嗎?!難道我又要回到那滿是厭惡的目光中了嗎?!不!!
就在劉簌簌快要鑽進死胡同的時候,笑鬧的七個孩子發現了頭上流血、雙目呆滯、手捧被鮮血染紅的畫的劉簌簌,七個孩子被劉簌簌的樣子嚇到了,吳夢瑩趕緊去廚房叫忙碌個不停的爸爸媽媽,當劉簌簌看見焦急的跑向她的吳爸爸時,先前所有的不好想像在此刻全都活躍了起來,在她腦中猙獰的笑著。若是從未曾獲得過溫暖與關愛,便不覺得寂寞的可怕,可是擁有又失去的滋味叫人情何以堪?劉簌簌大睜著雙眼定定的看著吳爸爸的眼睛,希望著,祈願著,恐懼著。她太過強烈的目光刺得吳爸爸一陣不自在,吳爸爸稍稍測了測身子以躲避劉簌簌的目光,在劉簌簌感覺自己的心髒都緊張的遲滯了跳動時,溫和的說:“簌簌,你怎麼樣?想吐嗎?眩暈嗎?咱們現在就去醫院。”
劉簌簌盯著吳爸爸看了好一陣,確定他不是虛心假意的關心自己,而是真心實意的關心自己時,她遲疑的問了一句:“您不怪我嗎?怪我毀了您的畫?”吳爸爸這才笑了,原來她是擔心這個:“這個事不是你的錯,是它自己掉下來的不是嗎?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怎麼能為了死物去責備活人呢?我怪你畫就會恢複原樣了嗎?我已經失去一幅畫了,不能再失去一顆孩子純真的心,不是嗎?”
劉簌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原來,我一直在等的就是這樣一句話——這個事不是你的錯。原來我一直以來並非不怨不恨的;原來,我一直渴望被拯救,被救贖。
這一刻劉簌簌感覺自己被那句“這個事不是你的錯”從“掃把星”的咒詛之中解救了,她淚流滿麵。長達十五年的被人厭煩的灰暗人生,至此為止終於有了亮色,此時語言是多餘的,沒有什麼話語能表達出她激動的心情,浴室她選擇了最為直接的方式——她站起身來,給吳爸爸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她的這一舉動讓吳爸爸等人驚愕非常,然而他們卻什麼都沒有問,這種情況下不適合問,最當務之急是要給她止血包紮。吳夢瑩迅速的去藥房拿了醫藥箱來,他們家是中醫世家,但是對西醫也有一定涉獵。拿回來之後,吳媽媽一邊手法嫻熟的給劉簌簌包紮止血,一邊細聲細語的囑咐劉簌簌要注意的事項。劉簌簌卻隻顧傻兮兮的笑著看著大家真誠的、關切的臉。氣得想來溫柔得有些溫吞得吳夢瑩極輕的賞了她一個暴栗:“你呀,認真地聽,連醫生的話都敢不聽啦?”劉簌簌一臉迷糊的看著吳夢瑩,問:“你說什麼?”吳夢瑩做不來大吼大叫的事,隻得撫額長歎:“你呀!”王越楊不忍戀人如此勞累,就將醫囑說第二遍的活主動攬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劉簌簌聽後依舊一臉茫然,她那個樣子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弄得王越楊也隻好撫額長歎了。眾人見此情景都笑了。
當劉簌簌回到家裏時還是暈呼呼的,一切太過美好,美得不真實。她洗漱過後躺在床上,因為心情亢奮,竟然很久都睡不著。當她終於迷迷糊糊睡著時,越來越亮的光線透過薄紗窗簾照射到她的眼瞼上,讓她漸漸清醒了。她將床頭的鬧鍾拿起,一看才淩晨兩點多,外麵的天色這麼亮絕對不正常。劉簌簌亟亟的翻身下床,走向窗口,這樣漆黑夜裏過於明亮的光線和絕對不應出現的嘈雜淒厲聲音讓她覺得不祥。她的雙手緊緊地捏著薄紗窗簾,全身顫抖,仿佛那窗簾是她溺水時的唯一一根浮木一般。要不要拉開窗簾?!要不要?!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頭一口,讓自己鎮靜,終於她已經緊握到麻木的手拉開了窗簾:那是怎樣的修羅煉獄?!大火,衝天的灼熱火焰無情的吞吐著卑微的人類,父子母女相顧不暇,老人們哀哀地痛叫著在火焰裏翻滾,卻無人去拉一把,或者去給他們潑一點水;與父母失散的孩子,在炙熱火焰的烘烤下用都燙起泡的手拉住每一個從身邊匆匆走過的人,痛哭著懇求他們帶自己去找父母,卻被無情的甩開;本是一家人的逃命三人,在火焰快要撲來的瞬間,丈夫將自己的妻子孩子推向火焰,借此反作用力遠遠逃跑……人們在這樣的不可抗力麵前是多麼的渺小而卑微,又是多麼卑劣肮髒。消防車、警車、救護車尖銳的呼嘯著衝向火場,給原本驚恐混亂的場麵無端的增加了淒厲的氛圍。而今天晚上是西北風,以大火現在的速度,不到天明就會燒到吳夢瑩、王越楊家和龍如風家,吳家和王家兩家在同一棟樓,龍家和他們在同一個小區!劉簌簌暗暗地握了握拳頭:我一定要在大火到來之前去通知他們,要他們趕緊撤離。今天玩得太晚,八個孩子中,有七個分別宿在了離吳夢瑩家較近的王越楊家和龍如風家,因為自己家也不是很遠,所以才會在半夜三更回來,要不然自己也會宿在吳夢瑩家的。
劉簌簌迅速地穿好了衣服,向門口跑去。劉爸爸劉媽媽被她弄出的“乒乒乓乓”的聲音驚醒,睡眼朦朧的問:“簌簌,怎麼啦?這麼著急?”劉簌簌簡短的說:“吳夢瑩、王越楊和龍如風家方向著火,火勢極大,我很擔心。”劉爸爸劉媽媽一聽頓時清醒了,劉爸爸一邊急急的穿衣服一邊說:“簌簌,我們一起去。”劉簌簌聞言心中暖了眼眶卻酸了,她說:“好。”
等一家三口開車出來奔向孫家、王家和龍家時,火勢已經大得難以控製了。警察們指揮著衣著不整、灰頭土臉的驚恐人群撤離:穿著臃腫製服的消防員揮舞著高壓噴水槍向火場噴射:救護人員不時的從消防員手中接過重度灼傷的傷患……每一個人都在忙碌著,竟然沒有人注意到要攔住這一家三口,將他們強行撤離。這一切忙亂驚慌的場麵讓他們三人原本揪緊的心更加揪緊,緊得令人發疼。劉簌簌的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指甲在手背上留下了四個月牙形痕跡,滲出了血跡:依靈、雪菲、如風、明羽、夢瑩、越楊、玉森你們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
看到了,吳夢瑩和王越楊家所在的那棟樓,看到了那冒著滾滾濃煙的臨近樓宇,大火就要燒到他們兩家了!而街道對麵火光衝天的正是龍如風家所在的樓宇!劉簌簌下了車,站在接到中央,看著眼前匆忙奔跑的人群,聽著耳畔不時傳來的淒厲哀鳴,不知要選擇哪一個方向——是先去吳家和王家,還是先去龍家?!劉爸爸善解人意的將她向吳家和王家的方向推了一步,說:“龍如風家我去,你和你媽媽安心的去吳家和王家吧!”劉簌簌感激一笑,飛快的拉著媽媽的手向吳夢瑩和王越楊家跑去,她不想失去這剛剛獲得的溫暖。
神啊,我以前從不相信神魔之事,但是在見到了那岩石女子之時我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是真有神魔的,神啊,如果現在你在看,我求求你救救他們,救救所有給與我溫暖的人,縱使前十五年他們沒有給我什麼,縱使現在是夢,縱使以後會傷心、會絕望,請讓我,在此刻得享溫暖,得想心靈的安息。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