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處，滿室寂靜。
     天色已晚，書房內的窗簾並未拉上，滿天星色撒進屋內，深冬已寒得入骨，雖然室內暖氣燒得很旺，但偌大的空間，色調暗沉，那些暖意就這樣從裏到外被驅趕了出去，心中完全感不到任何暖意。
     莫盛華負手而立，背對著莫梓言，“坐。”那低聲沙啞，縱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莫梓言，也不由得心生緊張。
     “網絡上的新聞，你給我解釋解釋。”
     莫梓言望著莫盛華幽深的眼睛，眼波未動，“純屬造謠。”
     “造謠？”有低沉的笑聲傳來，莫梓言抬眼望去，那張算不上蒼老的臉，眼角笑紋深刻，可是眼中毫無笑意，突然笑聲停止，莫盛華開口說了下去，“那報道有條有理，甚至有照片。且不說親生與否……”
     說到照片，莫梓言的心不由一跳，因為網絡上並未公布照片，莫非……
     果然，莫盛華眼角一沉，將一牛皮紙袋放在桌上，“先看看這些照片。”
     莫梓言垂眸看著桌麵上的紙袋，走過頓了一秒鍾，拿起紙袋拆開。
     裏麵有幾十張照片，全是他和莫梓芯兩人的照片。第一張裏，他拽著她的手腕，她抬眸望著他，盈盈水眸楚楚可憐，那是在公司對麵的法國餐廳。如果說第一張還講得過去，那麼第二張，是在他和夢一欣的訂婚宴上，他將她拉入房間後兩人獨處的照片，照片上他擁著她，唇齒相依，黑暗裏雖看得不太清楚，但任誰看了也能一目了然。
     又翻了幾張，莫梓言重新將照片放會紙袋，推回到原來的位置。
     “這，你又怎麼解釋？”莫盛華的臉一半背光隱在暗處，黝黑的眸子深處有暗光湧動。
     莫梓言一時沉默，兩人麵對麵，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像是看到自己的影像。
     一個年輕俊美，一個兩鬢已有些斑白，眉眼間卻有著同樣的深沉。
     半晌後，莫盛華微微歎了口氣，很小的聲音，然後緩緩開口，“梓言，你知道這些年，我最慶幸的是什麼？”
     莫梓言坐回沙發上，望著莫盛華的眸子微微一閃，低聲笑了，“慶幸娶了我母親。”
     雖然對以前的事情並不熟悉，但他小時候從爺爺那裏聽到過，父親年輕時愛上的女子是爺爺的養女，當時差點就要為此離家出走，最後無奈因爺爺的病情與母親成婚。雖然後來爺爺病情好轉，但婚都結了，這樣的大戶人家也無法悔婚。起初父親並不滿意，但慢慢地，開始接受母親，直到兩人相愛。
     “如果當初我沒有和你母親在一起，或許也就不會有今天的莫氏。”莫盛華頓了頓，低笑道，“如果當初一意孤行，或許也會幸福，但當時的莫家卻會因我而受到牽連，至於後果，是不敢想象的。”
     莫梓言站起來，直截了當道，“您說這些，是在影射我跟梓芯麼？”
     莫盛華擰著眉頭，長久盯著他，突然開口，“梓芯隻要在莫家一天，她就是我莫盛華的女兒。”
     莫梓芯驀地眯起眸子，“您知道她並非親生？”心中陡然鬆了下來，可是緊接著浮起來的，卻是隱隱的不安。父親既然早就知道梓芯並非親生，為何不揭穿？
     “母親知道？”
     “她不知道，我希望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空氣突然凝注，良久，莫盛華站起來，“你走吧，我累了。”
     累了啊——
     莫梓言轉身走出去。累，他何嚐不累呢？
     父親竟然早就知道梓芯並非親生……
     走廊的盡頭，靜靜地站著一個嬌小的身影，長長的睡袍一直蓋過她的腳麵。
     莫梓芯擔心地迎上去，“被罵了麼？”
     莫梓言拍了拍她的臉頰，有些失笑，“你以為還是小時候？多大的人了，還會被罵。”
     “真的沒事？！”莫梓芯還是不放心，她了解父親的脾氣，發起脾氣來嚇人得狠。
     “恩，沒事。”莫梓言望著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裏，埋首在她的頸窩，聲音悶悶的傳出來，“估計都氣過去了，所以沒發什麼脾氣。”
     莫梓芯這才放下心來。
     是啊，最氣的那段時間因為她的失蹤，氣恐怕都消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