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寂寞，自責，悔恨……
    隨著沉寂的記憶一點一滴蘇醒，像是止不住水的漏船，無法抑製地往下沉沒，胸口被千斤壓著難受，那些情緒真真切切湧上。
    周璟，必須回來。
    周璟坐在酒店的床上，麵色凝重地看著電腦裏搜索的消息。
    方才走出單元樓，又見門口保安大叔，因為那與鄰居阿姨和超市女生毫無二致的眼神，他走上前去問：“叔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和我那朋友長得像。”
    大叔眼睛一亮，抱著能被理解後的興奮道：“對對對！周璟那小孩。”
    他接著又歎一口氣：“可憐啊，那小孩長得好學習好性格也好，就這麼沒了，哎……”
    周璟眉頭擰在一起，他問：“他們家不見的那個小孩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大叔：“四歲不見的，現在也十六十七歲了吧。他名字好記，叫周琪。之前老周一直貼尋人啟事，我看了好多次了，是叫這個名字。”
    周琪，十六歲。
    周璟看著網上鋪天蓋地的關於周琪的報道，臉色發白，頭腦卻一陣風暴。
    這些信息無一不像是利刃一般紮在腦子裏，幾乎要紮穿，逼迫著他想起一切。
    這時門打開了，肖承提著外賣盒進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周璟聞聲看過去，而肖承朝他走來，彎腰在後邊抱住了他。
    “承哥……”
    “嗯。”肖承悶聲應道。
    “我……不對，高成錦可能不是他爸媽的親生兒子，高成錦可能是周琪，是我弟弟。”
    “……”肖承手圈住他的脖頸，臉貼在他溫熱的皮膚上：“那周琪是怎麼變成高成錦的？”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周璟抓住肖承的手，盯著麵前的報道，目光落在一個“拐”字。
    肖承似乎是感覺到他的異樣，移步到他跟前，臉上滿是心疼，雙眸中映出麵前人滿麵淚痕，哭花的臉。
    周璟眼神黯淡，麵色蒼白憔悴，唯有鼻子和眼眶紅得滴血，眼中蓄滿了淚水，睫毛一顫就止不住的往外溢。他單薄的身子因為極力掩而蓋微微顫抖，苦澀卡在喉嚨，呼吸聲一緩一急，發出了微弱哽咽。
    “阿璟。”肖承雙手捧著他的臉，抹去臉上的濕潤，“不管是什麼原因，高成錦已經不在了。隻要你想回來，任何時候都可以。”
    “真的嗎？”他回問的天真，像是無措又無助的孩童。
    “真的。不管你選擇哪一邊，沒有什麼會約束你。而回來的人，周琪周璟哪一個都可以。”
    肖承認真說著，雙眼似有千言萬語，漆黑的眸子裏隻映著他一個人。
    “我還不知道。沒弄清楚之前我就不能做決定。”周璟喃喃說道，淚水清洗過的眼眸清晰透亮，他抓著肖承的手腕，“我要等一切記憶都恢複……”
    “好。”回應他的是堅定的聲。
    ——
    晚上，周璟在輾轉反側之後終於入睡。
    肖承還靠在床頭拿著手機回複消息。
    Xiao【對不起，但我現在還不能回去。】
    媽【寶貝，媽媽一直都相信你，從小到大我們不幹預你任何事。但這次媽媽真的慌了，你能不能和媽媽說實話，好讓我安心。】
    Xiao【我和他隻是出來散散心。】
    媽【……】
    媽【不管怎樣，讓小錦給他爸媽回個消息，盡快回來。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但白天必須每隔一個小時回一句消息給我。】
    Xiao【好。】
    肖承淡淡一笑。在這種嚴肅又緊張的對話中，內心閃過一絲舒坦竟有些愉悅。
    能讓他爸媽急著給他發消息，看來他這事情做的是“不飛則已，一飛衝天”啊。他放下手機，將床邊的燈調成舒適的夜燈模式。
    小心翼翼躺下，看著一旁熟睡的人，眼睛不受控製的放在他臉上。
    少年鼻子眼尾都還染個紅，看著可憐兮兮，他在溫軟的白色被窩中沉睡，像是尋求到庇護的小獸般蜷著，可他還不敢輕易放鬆，睫毛微顫，眉頭微緊，夢中依舊不安穩。
    肖承眸色晦暗不明。
    眼前的人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周璟，而真正的高成錦早早被他遺忘在了角落裏。
    說不愧疚，那是假的。
    可本來他肖承就不是什麼大善人。
    難道不是嗎？
    ——
    第二天，周璟沒有急著回去。
    這個城市著名打卡點就是動物園，所以二人早上睡到自然醒，就進了動物園裏邊。
    進去像是踏入了綠野仙蹤，入眼皆是青翠。一處又一處園區，周璟透過玻璃看裏邊不是躺著就是來回走動的動物。
    獅子，狗熊，長頸鹿等，沒有絲毫活力，他們習慣了人聲鼎沸，反應缺缺。
    周璟看著無趣，甚至有些心塞。
    “這裏大多數動物都有刻板行為。”肖承解釋說。
    周璟盯著一隻俯臥在地的豹子：“還怪可憐的。”
    晃了一圈，兩人都有些累，找了個長椅坐下。
    肖承望向遠處，對他道：“阿璟，你在這等我，我去買兩瓶水。”
    周璟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坐在原處。他拿出手機來看，卻忘記了手機還處在關機狀態，便又塞回了口袋。他所坐長椅後邊是個公告欄，上邊貼著數幾張紙，看紙的發黃程度和卷翹情況，應該是許久沒有打理過了。
    周璟看其中一條是三年前園票漲價的通知，他也就這麼一瞥，看到了邊邊處的尋人啟事。
    肖承回來的時候，就見他站在公告欄處盯著一張紙。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是一張泛黃的，彩色打印的，尋人啟事。
    標題大字，孩子相片，文字描述，聯係方式。
    周璟：“像我嗎？”
    肖承點頭：“像。”
    紙上正是四歲的周琪。
    肖承：“阿璟，這張尋人啟事也像是你做的。”
    “嗯？”
    肖承指著大字標題說“黑體加粗”，指著圖片右上角說“圓角邊框”，接著又是指著文字末尾說“英文句號”。
    肖承：“都是你的習慣。”
    周璟一時愕然，他知道這是他設計的習慣，但一時之間居然沒反應過來。
    那張尋人啟事被他們撕了下來，上邊的電話打過去，已經顯示是空號果然是聯係不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