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燕玲本想著是低調些來和班主任覃偕生當麵談談兒子近日的情況的，之後督促覃偕生多多關心兒子，可結果不如她的意，甚至惱得她火冒三丈。
    辦公室裏六個老師，就有三個正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場麵。
    覃偕生坐在辦公桌前，劉燕玲借坐在鄰桌的辦公椅上，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杯七分滿的水。
    覃偕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劉燕玲能肆無忌憚的發脾氣，他不行。他是老師，還是班主任，若是他對家長凶了，劉燕玲口中的“舉報”是可以實現的。
    “什麼叫你問過我家娃了，他被欺負了就會說嗎？你作為班主任怎麼不去觀察觀察他，及時發現他不對勁，哦，你就去看別的同學，然後，不管我家孩子死活，把他晾在一邊。”劉燕玲嗬斥著，外加一大堆陰陽怪氣的話。
    “高成錦媽媽，我有關注班裏每個學生的情況，請你注意言辭。高成錦他在學校就是比較內向，不愛與同學們交流。我試過讓他融入集體，但他是拒絕的。”覃偕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冷靜平和，當個包容無理找茬熊家長的好老師。
    “我不信！我娃在家好好的，我們家把他捧在手心裏寵，就是在學校有人逼他！他才……”劉燕玲急說著，但是很快就扼製住了剩下的話。
    她豎著眉頭，全身像長了刺一樣警惕。她環顧四周，見著旁邊還有三個老師看向這邊。她就是希望這周圍有人，來增增她訴苦的底氣，但是，她不能把高成錦吞藥自殺的事說出來。
    “高成錦媽媽，如果你還有事情我們就移步到接待室，你再這麼無理取鬧、無事生非的話，我就隻能叫保安上來了。”
    “老師欺負家長啊？你還威脅我。”劉燕玲拔高了聲音，“你要是不給我解決了，我就去教育局舉報你！”
    “媽！”
    這時，周璟從外邊走進來。
    “娃兒，你怎麼過來了？”劉燕玲驚訝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跑我班主任這裏來了？”周璟問道。
    “你自己在家不願意說，我就隻好跑來找你班主任了。”劉燕玲道，拉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說，“現在媽在這，你就直說，學校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覃偕生的臉色已經好不到哪去了，太陽穴的位置上都已經冒出了青筋，見到周璟進來，他手不知覺抖了一下。他柔聲道：“成錦，平日我會關注你的成績，社團，還問過你在班級的情況，你都一一回答了，是嗎？”
    “是。”周璟應道。
    覃偕生放鬆了握緊的手。
    “你回答了什麼？娃兒。你要是不是在學校受了欺負……”劉燕玲一秒變臉，拍打了一下周璟，靠近壓聲繼續說，“你要不是在學校受了欺負，你會幹那種事？”
    周璟剛要說話。
    這時候，辦公室門口堆滿了一夥人，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辦公室一位老師像是終於找到事情做了那樣積極，立馬朝著門口嗬道：“哪班的！快點去操場集合了！”
    周璟回頭，就見到一堆看熱鬧的。劉燕玲抬頭看過去，頓時嘴巴就抿成一個凸形，她這麼一看，嚇得不少學生縮回了頭。
    這時，肖承恰好到，正推著這幫湊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離開。
    劉燕玲突然招手喊道：“肖承，肖承！過來一下。”
    “班長，叫你呢。”
    “肖承，她認得你誒～”
    “快過去，別推我！”
    “她不會要找你開罵吧？班長，我們給你默哀，快過去！”
    肖承不知何意，劉燕玲叫他名字的時候顯得很友好，臉上帶著笑。他有些不情不願，隻覺得預感不好，可下一秒，他就被推了進來。
    “媽，你幹嘛。”周璟扶額，簡直要頭大如鬥。
    覃偕生見著肖承過來，臉色已經好不到哪裏去了，對著後邊還扒在門口看的學生就怒道：“再看就都進來！”
    同辦公室的老師起身幫著趕走學生。
    頓時，門口就跑得不剩一個人了。
    周璟攔在肖承麵前，索性說道：“媽，你要想知道什麼，我回去再和你說，現在你先回去。”
    “我都到這了，回去幹嘛！”劉燕玲不樂道，他扯開周璟，將肖承拉到跟前，柔聲問道：“肖承，阿姨知道你是班長，學習成績很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就是想問問，在學校裏，同學們對高成錦是怎麼樣的？”
    肖承被這麼一把扯過來，手還被陌生的阿姨握在手心裏，麵上已經顯露了些尷尬。
    周璟看著肖承不尷不尬的模樣，知道最要命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高成錦對肖承是感激的，不是因為肖承選擇義無反顧地幫助他。
    高成錦受欺，不是什麼大秘密。肖承從上學期開始就感受得到班上同學對高成錦刻意孤立的態度，他嚐試過讓高成錦融入到集體中，讓高成錦在話與話中將大家對他的誤會都解釋了。但是，高成錦是個自卑的人，別人認為他有罪，他就真的認為自己有罪，還會認為自己罪有應得。
    肖承嚐試和他溝通：“高成錦，如果你想改變班裏同學對你的態度，你也要做出反應，光是我一個人去說，是說不清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高成錦：“謝謝你，班長。其實……他們也不算是欺負我。”
    回想到這事，周璟都要替肖承嗆出一口老血了。這滿懷正義去幫助人，哪想被幫助的人連聲支持都沒有，肖承隻當恨鐵不成鋼，一片心意打水漂。
    高成錦對肖承感激，不是因為肖承堅持到底向著他，而是肖承懂得點到為止，聽取了他的話。就算如此，也不會用可憐、同情、憤怒的異樣眼神看著他。這對高成錦來說，就是一種尊重。
    此時，讓肖承怎麼回答？
    是，同學都不喜歡高成錦。
    不是，班裏氛圍很好，沒有存在不和諧的事。
    周璟長呼一口氣，一把搶過肖承的手。一臉嚴肅地看著劉燕玲，正言厲色道：“媽，我說過讓你不要再管，你現在回家。”
    “媽在幫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謝謝，但你幫我什麼了？”周璟趕著說道，“你什麼都沒弄清楚，找我班主任一言不合就開吵，把老師，我同學，都引過來。你難道以為隻要凶點，就沒有人敢在學校惹我嗎？”
    “要不是你不說，我會親自來學校嗎？！”劉燕玲聲音明顯要比周璟的大很多，而且，夾雜著怒火，顯得更凶了。
    “我說了，但是你不懂。”
    “你說什麼了？啊？我問你在學校是不是受欺負了，你回我了嗎？”
    “你硬要揪著這個問題嗎？你當高成錦做那事就都因為學校這一堆破事？”
    這一連串反問對峙，不止肖承，覃偕生都被嚇到說不出一句話。
    肖承的手還被周璟拽著，隨著他的怒火，越抓越用力。周璟是沒感覺到，但他的手被捏得已經酸痛。
    “高成錦，高成錦媽媽，你們先冷靜一下。”覃偕生出來安撫，他對劉燕玲說道，“高成錦也說沒有在學校受欺負了，可能他和你之間有些誤會。”
    “覃老師，我記得上個學期你在班會課上問過我。”周璟嘴角勾著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也便是似笑非笑地對著覃偕生說道，“當時，我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