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做了件特有氣概的事情，把鏡花花打暈。
    這孩子，當真不吃不睡守了我十來天。他怎麼沒死？真奇跡。
    吩咐阿湯阿藥好生照看之後，我回了藥毒院。
    踏進院子，琴琴坐在那裏，對我笑。
    “落落怎麼回來了？不在教主身邊好生待著？”
    我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鏡花花身子不好，該多休息。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就回來……看看你。”
    琴琴眨眨眼，“落落真是有心了。咱們的確很久沒見，可不要生疏了。”
    我劃開一抹無情緒的笑，“鏡花花的身子不好，你的身子……怕是也不好？”
    琴琴笑容一僵，“落落，你也知道，我年歲大了，身子也不行了。而且以前受過那樣的重傷……”
    “故意的吧？”我陡然打斷她。
    “什麼？”琴琴莫名的看著我。
    “琴畫，被光箭刺穿心髒的滋味怎麼樣？”我知道自己在笑，笑的冰冷。
    她站起來，與我對視，“落落，你在……說什麼？”
    世人隻知道月神的名號是月華，鮮少人知道月神的真名。這麼一個小小的殺手就能說出月神的名諱，那可真是巧合的很呢？
    “法力被封，連偽裝都要破裂了。”我指指她的臉。
    琴琴緊張的立馬撫上自己的臉孔。
    我歪過頭，“騙你的。”
    琴琴的臉色大變，從溫婉變成了怨毒，“月華……你！”
    我輕笑了幾聲，“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你不惜偽裝成這樣一個老太婆，也難為你了。”
    琴畫伸手要擒我，我手指在半空畫個圈，一根無形的繩索將她的兩手鎖住。
    “你的破綻太多。但我沒恢複記憶，竟還被你騙了。琴畫，你以為自己很聰明？”
    琴畫那張臉，漸漸破碎，露出她原本算是貌美的容顏。
    “月華，你想怎麼樣？”她看著我的眼神，十足的恨意。
    “琴畫，你為什麼要畫我的畫像？畫給誰看的？”
    我張開五指，將月華弓握在手中。
    琴畫在喘氣，她在害怕，“和月下鏡蓮的目的一樣，讓你出名，然後變成眾矢之的。如果你不能和月下鏡蓮在一起，那麼月神就不會回來。”
    “你當年故意受傷讓我救你，是想試探我是否還存有記憶？”
    護元丹，絕對不是人類可以煉出來的丹藥。
    “是。你死在我手裏兩次。關鍵時刻時光卻被逆流。你從未告訴我月華弓的秘密。所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有月神的記憶。難道我不該試探？”琴畫譏笑著。
    我讚同的點點頭，同時一支光箭射向她的肩膀。
    琴畫沒有吭聲，她隻是惡狠狠的瞪著我。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非要我死？”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月落依，你憑什麼當上這個月神？為什麼同樣是集天地精華所成的靈體，帝後偏偏一眼就相中你？你覺得你有什麼本事？法力低微，頭腦簡單，而且婦人之仁。像你這種人，要多少沒有？你到底有什麼好？有什麼資格做月神？！”
    “原來是這樣啊。我好象是沒有資格做月神呢。可是，琴畫，你更加不配。你心胸狹隘，目光短淺，愚蠢之極。如你所說，你連我都鬥不過，你不是更加差勁麼？”
    琴畫冷笑，“鬥不過你？別忘了，當年是誰殺死你的？別忘了，又是誰拆散你和月下鏡蓮的？現在我落得這般地步，也隻不過因為你有人幫。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隻知道在人間玩樂的廢物可以把月神之位坐的那麼穩？難道就因為你那張漂亮的臉蛋麼？”
    我摸摸自己的臉，“你真的不知？帝後的確就是看上我這張臉了啊。”
    琴畫表情一滯，似乎沒想到我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
    “琴畫，好歹我們相處千年，你當真一點情意也沒有？那些歡樂的時光，都是假的麼？”
    琴畫別過頭去，冷哼，“沒有。我們之間什麼情意都沒有！我一直都恨你！我一直都隻想要你的月神之位！”
    我撇撇嘴，“這樣啊。那就讓你知道，我是不是法力低微，是不是頭腦簡單，又是不是婦人之仁吧。我想，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輕聲一笑，五指同時搭上弓弦，拉動，射出四支光箭，釘入她的四肢。
    光箭穿入身體是不會有外傷的。但那麼多箭一起發射，琴畫的身子，該是廢了。
    琴畫不禁跪倒在地，“你……不殺我？”
    我挑挑眉，“殺你做什麼？你這樣活著。體會求之不得，生不如死不是更好？而且你死後啊，一定會下冥火地獄的。我這是可憐你啊。唉，我果真還是婦人之仁？琴畫，看我對你多好，是吧？”
    我拍拍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活不了多久的，她已經沒有法力替自己療傷了，同樣的，也沒有法力自裁。滿可憐的，哦？
    晃晃悠悠的回去鏡月水榭，的路上，我碰到了一個人。
    “月月，你身子尚未好，怎能隨意出來走動呢？快隨我回去休息吧。”鏡花花出塵臉上帶著一絲嫵媚的笑意。
    抖。
    我不禁後退了一步，“不不不，你的身體比我還不好，應該你回去休息。”
    鏡花花朝我靠近，“那我們就一起回去？”
    我擦擦頭上的冷汗，“回去？回哪裏去？”
    鏡花花勾起嘴角，笑了笑，“自然是回……月月，你不記得了？”
    再抖。
    “我說，其實吧，那個吧，就是說吧，你們一點都不像。真的真的。你想想，就像是一隻狐狸就算放在雞堆裏，也不能勉強他變雞吧？咳咳。不是雞，是鳳凰。”
    我幹笑著，後退，唔，碰壁了。
    “月月，你怎麼了？快隨我走吧。”他伸出一隻手來勾引我。
    我有點哭笑不得加欲哭無淚，“我說啊……你恢複記憶了？”
    他風情萬種的撩了撩發絲，“嗯。”
    “什麼時候？”
    “在你用月華弓的時候。”
    “所以說啊，那個時候吧，鏡花花作為一個人類啊，他早就被定身了。”
    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沒聽出什麼來？
    在我用月華弓的時候，凡事人間的事物，統統會被凝固時間。這也就是為什麼前幾次和月朧搞七撚三的時候孤影和皇帝哥哥定身的原因。其實啊，那個，月神的月是歲月的月，不是月亮的月。
    就是說吧，月神是光陰之神，不是月亮女神啦！
    我想，這個誤會是鬧大了。
    這都要怪某個女人！某個封月神的女人！那個女人說什麼“難道叫光神、歲神、陰神、時神麼？當然是月神好聽了。”這是明晃晃赤果果的欺詐！
    於是乎，我就被騙去當這個壓根沒什麼作用的月神。真不知道琴畫有什麼好嫉妒的？她以為這個月神是多好的肥差？
    但也不是說和月亮完全沒關啦。不是有看月相之類的算日子的麼？
    呃，扯太遠了。
    我本來要說的是，我用月華弓的時候，鏡花花和一票人類都已經被定住了，如果有人能看到我用月華弓，那就是說，他不是人。
    還沒明白麼？
    我眼前這個“鏡花花”是假的啊！不是人類的，能隨意變身的，非常之嫵媚的，簡直像隻狐狸精的……男人，名叫溯溪。
    不是像隻狐狸精。此人乃是雪狐族少主——五千年前的。如假包換的公狐狸精。
    目前來說吧，他早就是雪狐族族長了吧？和火狐族那位是同齡人。可是人家妖焰好好的當了妖王，這位仁兄卻巴巴的在人間待了五千年。咳咳，雖然原因是我。
    說到這裏，我又要開始說段故事了。
    話說五千年前，可能更早吧，不過那時候的事兒就沒我啥事了。五千年前啊，火狐族和雪狐族的少主妖焰和溯溪被丟出妖界曆練。妖焰去了神界，跟我家那一位喜歡裝模作樣的姐姐結了梁子。而溯溪，竟然學著別人搞什麼投胎，變成了勞什子的鳳羽國皇子？
    說起這個我就覺得搞笑啊。一隻狐狸啊！一隻成了精的狐狸啊！吃雞的狐狸啊！竟然做了雞的頭頭？這個玩笑開的有點大了吧？
    話題再轉回來，溯溪的情況和我差不多的，投胎了就沒了記憶，乖乖的做人類。沒想到啊沒想到，他會被我迷的神魂顛倒，最後搞得可謂是“人財兩空”啊。
    再看看人家！妖焰那個白癡加三級的沙豬，人家就不知道情為何物，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我老姐死了他還在笑呢。唉唉，這個種族問題啊，果然是個問題。
    最後雖然溯溪恢複了記憶，但沒有回去妖界。
    當年，也是像現在這樣，溯溪幻化成了鏡花花的模樣，騙我跟他走。後來看到的，是鏡花花和仙女姐姐。不對，不能叫仙女姐姐了，她比我小太多了。
    那個時候，鏡花花對我實在是比現在還要惡劣的多，三番四次要奪我的性命，和亦仙如的關係真的是如膠似漆，恩愛非常。鏡花花不懂自己的情，這種自以為是愛情的東西讓亦仙如鬼迷了心竅。
    鏡花花和我互通情意之後，溯溪說要跟她合作，溯溪教她如何說謊如何裝可憐如何如何……
    我聽到亦仙如說，她懷了他的孩子。我聽到亦仙如說，雖然他殺了她的弟弟，但她也不在乎。我聽到亦仙如說，她甚至不在意做小。
    就那麼一瞬間吧，我的世界真的崩潰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的記憶力唯獨沒有淩顏這個人。因為他是我心中永遠的殤。一個深愛我的人，一個為我而死的人，一個被我最愛的人殺死的人。
    我月落依可以說無愧於天地人鬼，卻獨獨虧欠了他的。
    我信了。那一刻，我信了。我信亦仙如說的每一字每一句，我以為，鏡花花愛的是她。
    溯溪要殺他。我去擋了。然後呢？亦仙如又想殺溯溪。再然後？被琴畫鑽了空子，殺了我。
    其實一切都很簡單。甚至很荒誕。
    我不信他。我遭了報應。就是這樣。
    溯溪本就不是人，而鏡花花又有我的法器護體。神之力遠勝於妖之力，但人之力又不敵妖之力。所以鏡花花比溯溪強，但他也永遠都殺不了溯溪。
    我死後，溯溪應該回去過妖界，接了雪狐族族長的位置，然後在人界找我？可是我去了別的時空了耶，他怎麼找得到？這一次時空逆轉，把我給轉回來了，溯溪是妖，也無法幸免被抹去記憶重新開始。隻是他比人類好多了，恢複記憶之後，連五千年前的事情也想得起來。
    琴畫笑我說，竟會甘心為了一個人類放棄神級，死在一個小妖手裏。我也覺得自己好愚蠢。
    這一次啊，我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思前想後了那麼久，再去看麵前這人的表情。
    那個表情是相當的好。就算是我也能看出，豐富的那是……
    因為實在是太複雜了，所以導致最後變成麵癱，反而麵無表情了。
    “落兒啊，你什麼都記得？”夙曦美人變回原來的樣子，我怕他的狐狸尾巴也冒出來，呃。
    我撓撓頭，“比你早一點點吧。應該。”
    也可以說是同時？
    夙曦美人風情萬種的一笑，勾起自己一縷發絲把玩，“嗯……落兒，過去的事情我不能說什麼。我不會認為自己沒有錯。但是我不後悔。作為一個妖族來說，沒有什麼倫理是非觀念，不擇手段才是妖族生存的準則。我愛你，我要把你搶過來，到現在都沒變。可是，我已經不想過去的事情重演了，到最後，隻會傷你更深。”
    我挑挑眉，“你的意思是……你真要退出？”
    夙曦美人眼眸一抬，妖冶的狐狸眼對著我，“才沒那麼簡單呢。若是那人待你不好，或是讓你受了委屈為他哭泣，我可不會心軟，一定把你帶走。”
    哎呀呀，不過你帶不走我來著。我是神啊，你不會從來沒想過這點吧？我的人權呢？！！不不，我的神權呢？！！！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麼來著啊啊啊？！！！
    夙曦美人緩緩挪步靠近我，身子軟軟的倚在我身上，笑的那叫一個妖啊。
    沒用的。如果我還是人的話，我會被他迷的神魂顛倒。但我已經恢複了神格。說難聽點，我活的比他長啊……那個已經不知道是幾千年還是幾萬年了都，我比他家祖宗還老啊。
    再退一萬步來說吧，就算我和他同齡甚至比他小很多。孩子，我以前在那不知道是幾千年還是幾萬年的歲月裏時不時碰到的那個……妖孽啊，絕對不是他能比的。
    在某個妖孽麵前，溯溪啊，真真叫一個單純啊。
    作為一個上古神袛，對於溯溪這樣的狐妖，我要是還被他搞得暈頭轉向，我真的不如投胎做人算了。
    夙曦美人見我沒啥反應，自己倒是愣了愣，“落兒？”
    我抬頭看著他，“啥？”
    夙曦美人歎口氣，“果然呢……你心裏沒有我了。隻有那個……月下鏡蓮。”
    問題不是出在這裏好伐？
    我伸手去摸他的臉，“沒有沒有。絕對不是這麼回事。我家的夙曦美人我是喜歡的要死不活的。真的。嗯！”
    夙曦美人輕聲一笑，“罷了罷了。既然你甘願待在這裏，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回妖界去了。”
    我一頓，“啥？回妖界？那鳳羽國呢？”
    夙曦美人諷刺的劃開嘴角，“還缺人麼？總還有些皇子留下的。不過是一個小國，隨他們玩便是了。”
    汗……
    “夙曦美人慢走。我會去看你的。”
    有沒有手絹？讓我揮揮！
    夙曦美人沉澱了笑容，專注的看著我。看的我雞皮疙瘩亂冒，總覺得他在以狐狸的身份看一隻雞？！
    夙曦美人低下頭來，輕吻我的額頭，“落兒，可莫要忘了我。”
    唔，再也不會了。難道我吃飽沒事幹再去逆轉時空轉世投胎啊？
    “夙曦美人，咱們好歹都長生不老好不好？你不會到現在都沒有想過我是神這個問題吧？”
    我真的是很認真的在問他。
    夙曦美人眨了眨眼，“呀……你是神。我倒是真忘了。”
    ……
    唉……難怪琴畫要這麼說了，我真的一點都沒有神的樣子啊。
    難道要我像月朧那樣裝模作樣麼？！！怎麼說我在人間的日子也那麼長了，有點人的習性不奇怪吧？！！
    夙曦美人一臉的悲哀，“若說是神，當真沒人會信。落兒，你何來神的樣子？連力量都鮮少覺察得出。你……到底怎麼成神的？”
    扁之！！！！！
    啊啊啊啊啊！！！！你們怎麼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啊啊啊啊！！！！！老子不幹了我！！！！！
    “要滾快滾啦！廢話那麼多幹嘛？！怎麼說我等級都比你高N多！你有什麼意見啊？！”
    夙曦美人順了順自己的發，微微一笑，“是極。那我可走了。你還回去月神殿麼？”
    我瞟他一眼，“一定得回去吧？不然那個女人不得劈死我？”
    他的回去，是指回到五千年後去。我的回去也是。隻不過，這個事情，還真急不得。畢竟鏡花花他什麼都不記得啊。
    月落依就這麼一個，全時空全宇宙就這麼一個。所以月落依存在於“過去”，“現在”和“未來”就沒月落依了，失蹤狀態。溯溪也是這樣。
    要回去要回去要回去。怎麼回去啊？這是個問題。
    夙曦美人緩緩搖頭，“危險。太危險了。我怎麼放心的下你？”
    我知道自己不怎麼可靠，你那表情又是什麼意思？認定我不行了？我是神啊！！！我是神是神是神啊啊啊啊啊！！！！！
    不行了，真的要被他氣死了。
    “滾回去啦！不然雪狐族要被人滅掉了。現在趁著妖焰不在，你還可以把妖王的位置搶回來。”
    “妖焰不在？”這下子夙曦美人是真的疑惑了。
    “嗯，時空逆轉了嘛。不過月國那裏是個特殊，畢竟我和月朧在那裏過了幾千年，有法力留下來。所以說，孤影和妖焰啊，是真的知道自己經過了五千年。也知道那個國家回到了五千年前。但他們也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也許根本就沒察覺也說不定。”
    話說回來，妖焰那一票妖怎麼就在月國定居了呢？搞什麼呀？
    幸虧他沒有心血來潮去神界看看去魔界看看，好象是不知道自己回到了五千年前？
    挫敗。我真替他覺得丟人。
    夙曦美人賊兮兮的笑了笑，“這樣啊。看來他和我的遭遇還真是像呢。”
    “不不，絕對不像。他可沒你聰明。唉唉，我真替我那不爭氣的老姐感到悲哀，那到底算是個什麼狐狸精啊啊啊？！！！”
    夙曦美人摸摸我的頭，“放心吧。你姐姐也沒那麼笨。你們很快就會團聚的。到時候，就可以回去了。”
    我握住夙曦美人的手，“你就這麼回去了，我會想你的。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見麵的。畢竟我在這裏幾十年，回去的話也就幾天，可能還沒幾個時辰呢。說到底，還是我比較吃虧。”
    我在這裏想你幾十年，你在那裏就想我幾天？這時間換算的好變態。
    “好了。其實不是我要回去的。我們族人召喚我了。不回去不行。”
    這孩子，真是的，早點說實話會死啊？
    “去吧去吧。等我啊。”我推推他。
    夙曦美人不舍的望了我幾眼，轉身走了。
    我……我好舍不得啊啊啊啊！！！！！這麼一個大大的美人就這麼走了？！！！
    不不，不能這麼想。我有鏡花花了，還沒空想別的男人呢。
    啊！鏡花花？他還暈著呢！我得去看他！
    嗚嗚……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擦擦鱷魚的眼淚，我朝鏡月水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