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被人吻醒的。
    作孽啊……作孽啊……孽債啊啊啊啊～～～～
    “小曇花不要鬧了！”下意識，我一巴掌就拍過去了。
    呃，個人習慣問題。
    清脆的一聲響。然後靜寂。
    我突然覺得有點……詭異。
    我是鴕鳥我是鴕鳥我是鴕鳥我是鴕鳥……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月月……”低低的，柔柔的，啞啞的聲音。
    寒毛一根一根一根的豎起來。
    抖。
    某人還嫌我心髒不夠脆弱似的，故意湊到我耳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吐氣，就是不再開口。
    這孩子……心機忒重了。
    “鏡花花……”
    我沒敢睜眼。
    “嗯？你方才叫了我什麼？”
    鏡花花什麼時候學會了夙曦美人那種九曲回腸似的問話？
    “鏡花花……”
    鏡花花似乎歎了口氣，輕拍我的背，“月月，你不要怕，我不會傷你。再也不會了。”
    這話，怎麼聽著有討好的意思？
    錯覺……錯覺！！！
    對這個男人，雖然我一直都是橫衝直撞的，大咧咧的去追求。但其實心裏是敬他畏他的，太出格的事情根本不敢做。
    惹這個男人生氣，恐怕是個人都希望從沒出生過。
    我再怎麼挑釁他，也不敢去觸碰這個男人的逆鱗。
    他的逆鱗，我是知道的。他的事情我哪件不知道呢？
    為什麼呢？我那麼的了解他，比了解自己透徹的多。越是親近，越是想逃。
    為什麼？是發生了什麼？還是會發生什麼？我竟然在彷徨。
    不想要重蹈覆轍，不想要泥足深陷，不想要再次深入地獄。
    眼前的這個人，和記憶裏的某個人相疊了。
    繁花之下，倒下的她，失控的他。
    不在乎再死去一次，隻是不想他再崩潰一次。
    心在痛。痛的立刻要死去。
    我伸手抱住了他，身子不住顫抖，“鏡花花，不要離開，不要走。不會再……不會再分開了。”
    鏡花花也回抱住我，溫柔的撫摸我的頭，“不會分開。永遠都不會。”
    沒有……沒有永遠的。
    以前也這麼承諾過，承諾過的。
    但是，但是我……我卻……
    那不是我！不是！沒有過去。我是月落依。我沒有過去。我不是月華。
    時間越是長久，某些記憶越是要破繭而出。
    那是誰與誰的？為何我如此熟悉，卻又如此惶恐？
    不能逃跑。不能離開他。但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沒有他，會死。靠近他，也會死。
    不，不會。如今的我，不會再讓那樣的悲劇發生了。
    我推開鏡花花，抬頭凝視他的臉，目不轉睛。
    鏡花花靜靜的笑著。比起任何大家閨秀都要端莊。
    這樣的男人，也會為了誰而發了狂麼？那樣的聲嘶力竭。
    我見過……雙眼被血染紅，流下的淚水仿佛濃鬱的化不開的血腥。
    他說，他要殺盡天下人，讓所有人為她陪葬。
    他與她，相聚不過短短幾天。然後就是死別。
    不是我們，對麼？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了，對麼？鏡花花，這一次，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了，對麼？
    我翻身下床，按耐住心中傳遞的不安。
    我記得那個怨毒的聲音說，如果不是有了感情，也許你不會輸。月神何等聰明？卻甘心為了一個人類放棄神級，死在一個小妖手裏。
    忘記吧。五千年了。
    鏡花花從身後抱住我，輕吻我的發，“月月，你怎麼了？”
    “我想出去走走。睡了那麼久，身子都僵了。”而且是被一直抱著。
    “我陪你。”
    這句話，小曇花也說過吧？
    那時候他……真的很可愛。
    我垂下頭，微微一笑，“才不要。”
    “月月……”鏡花花低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
    錯覺。
    “你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小曇花麼……”
    “月月，我不允許你心裏有別的男人。”鏡花花那聲音，很像小孩子賭氣。
    錯覺。
    “你就是小曇花嘛。鏡花花還是小曇花都是一個人啊。”現在我已經完全混淆了。
    “隻要是我，你都喜歡？”這聲音，又變成了小孩子要糖吃？
    “對。可以這麼說吧。”
    “那個傻乎乎的男人有什麼好？”小聲嘀咕。
    我立刻破功，不給麵子的笑出聲來。
    這男人……這男人……他不就是小曇花麼！
    “那個傻乎乎的男人還是你！不是你不承認就當沒發生過哦。小曇花就是名叫月下鏡蓮的那個男人喲。你能否認？”
    我承認我是向天借了膽子。
    “……”
    沒話說？
    “鏡花花？”
    “……”
    這跟小曇花是有什麼區別呢？
    “我月落依愛月下鏡蓮是天塌下來都不會變的事情。不管你什麼模樣什麼身份什麼性子。”
    怎麼討好這個男人我是心知肚明的。
    “不想放開了。我們就在床上待一天吧。”
    “……”
    “月月？”
    “……”
    這男人絕對絕對絕對就是小曇花沒有錯！！！！
    不要再給我裝了！鏡花花的骨子裏就是個好色到了極點又幼稚到了極點的小孩子！！！！
    平時那些什麼神仙一樣淡定的飄飄然的仙風道骨的全是騙人的騙人的騙人的騙人的……
    偏偏這個孩子還死活不願意承認那個幼稚的人就是他自己。
    真是……可愛死掉了！！！
    “鏡花花。”深吸一口氣。
    “嗯？”洗耳恭聽狀。
    “給我……滾！！！！！！！”河東獅吼。
    逃脫鏡花花的魔掌之後，我跑到後山去看我的小白。
    這孩子真是不懂事，我去找祂，祂就不會來找我？
    放任自己的主人在外麵被人欺負，祂好意思？
    “小阿白？阿小白？白阿小？”沒人？
    沒人……有……有鬼啊啊啊啊！！！！
    我看見了什麼？我看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
    這不重要。
    一個長的不像人的男人，抱著一個長的不像人的女人。
    這也不重要。
    一個長著毛茸茸的尾巴和毛茸茸的耳朵，身上帶著紫色斑紋的男人，抱著一個美的像是天下掉下來的女人。
    這還是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
    這個男人怎麼那麼像我們家的小白？！那個女人怎麼那麼像那個倒黴的不知道怎麼死的月神？！
    “啊啊啊啊——！！！！！”
    我要瘋了要瘋了要瘋了要瘋了要瘋了……
    男人抬頭，看到了我，咧開嘴。白晃晃的獠牙……
    噴血。
    那個女人……月神大人……的……屍體……
    再次噴血。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這個男人要吃她？吃死人？哇咧！
    隻見那男人把月神的身體放在地上之後，朝我走過來。
    你……你……你給我等一下！
    我連連後退，“那個……那個……咱們有話好商量啊。我的肉很硬的，不會好吃的。你……你別過來！我……我告訴你，我不怕你！”
    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頭上好象出現了幾條黑線。
    唔……管你黑不黑的，逃命要緊。
    “你！站在那裏不許動！讓我逃命先！”
    他一愣，當真停在原地。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我加足馬力，用盡全身力氣，開路！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靈山就是靈山，那裏長的生物都不是正常的。
    你說，習慣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一出靈山，還就自然而然的往鏡月水榭跑了。
    而且還直接就撞上了站在那裏的鏡花花。
    又是習慣性的，我撞上之後，轉身，繼續跑。
    “月月？我那麼可怕？你見到我就要跑？”那聲音真是溫柔啊溫柔。
    我的小心肝顫啊顫。
    我撓撓頭，不得不麵對某“人麵獸心”的，“啊，哈哈，鏡花花，是你啊。我剛才不是沒看見麼？”
    估計他不會信。不對，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鏡花花將我摟過去，“早上什麼都沒吃，肚子不餓？”
    “不餓啊。我在夙曦美人那裏也是這樣的，一覺睡到下午去了，反正也沒事……幹……呃……”
    我剛才說了什麼？我怎麼就說出來這種話呢？！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麼？！
    這一下子，鏡月水榭的氣壓低啊低啊低。四大名伶麵無表情的後退了起碼有十步。
    喂……你們好沒有人性啊。
    “月月？”語調上揚。
    “啥？”我裝傻。
    “鳳羽溯溪對你很好？”他在笑。
    “咳，沒有你對我好。”良心啊良心啊！天地良心啊！這種謊言我怎麼說得出口！
    “是麼？你們晚上……也是同榻而眠？”
    “哪兒啊！他把我從他房裏趕出來了！你說這人！一張床也……咳咳。”為啥為啥？為啥我就那麼誠實？！他問什麼我都老實回答？！
    “你很稀罕他的床？”笑的更美了。
    寒風那個冷冽啊……
    “呃，他的床很大很舒服。真的。不騙你。我隻是稀罕他的床，可不是稀罕他的人。”
    聽說過一句話沒？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悲慘的捂住了臉。
    “月月是覺得他的床舒服，還是我的床舒服？”鏡花花還在給我挖坑。
    嗚嗚……好想哭。
    “當然是你的床舒服啦。”我都睡了兩年了，能不舒服麼？
    “那……是他美，還是我美？”
    哇靠！這是鏡花花說出來的話？！你確定？你真的真的確定？！
    “你美！絕對是你美！要不怎麼對你一見鍾情了呢？”
    “原來你真的隻是看中我的容貌？”語調下降。
    北風那個吹啊，雪花那個飄啊，我小心肝那個顫啊。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這不是，情人眼裏那個啥麼？我是先愛上你，然後就覺得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嗯，沒錯。”
    “原來如此。我本長相醜陋，比不過那鳳羽溯溪。隻是你覺得我美而已。”歎氣。
    你個……你個……你個……呼呼……冷靜……
    “鏡花花……我錯了……你是天下最美最美的，我最愛最愛你了。”
    欲哭無淚。
    “既然我是最美的，你也最愛我，那，以後就不要看別的男人了。”趁火打劫。
    哭。
    “別的男人哪兒能和你比啊？當然入不了我的眼啦。”
    “月月，你怎麼離我那麼遠？莫非你方才說的都是假的？”還在坑人！
    悲摧啊！！！！
    我挪到他身邊去，鏡花花笑著摸摸我的臉，“乖。”
    不活了啊啊啊啊啊！！！！！
    誰？誰在偷笑？！
    鏡花花抱著我坐下，又開始填鴨。
    我發現，他似乎很喜歡看我吃東西。
    這算是什麼怪癖啊？
    “好吃麼？”
    “嗯嗯。”不過我肚子就遭罪了。
    “多吃點。”
    “嗯嗯。”吃飯也差不多要嘎嘣了。
    “慢點吃，不會有人和你搶。”
    “嗯嗯。”我不是怕有人跟我搶，我是怕有人要搶我。囧
    你看你兩眼放光的跟某種嗷嗷叫的動物似的。
    “月月。”
    “嗯嗯。”
    “你嘴邊沾到了。”
    “嗯嗯。”
    “……”
    頭被人固定住，兩隻手停在半空中。
    我睜著無辜的眼看著眼前這個表情有些怪異的人。
    他那是要笑不笑？還是皮笑肉不笑？還是哭笑不得？還是麵癱啊？
    鏡花花湊過來，舔了下我的嘴角。
    石化，僵硬。
    意猶未盡似的，他彎起了眸子，再舔一下。
    我灰飛煙滅鳥……
    鏡花花索性把我抱到他腿上，捏住我的下巴，深～～吻～～～～
    我仿佛可以看見天堂在向我招手。
    說這人不是小曇花，騙鬼呢？騙鬼鬼都不信。
    鏡花花突然停下動作，眯著眼看我，“鳳羽溯溪和軒轅煌汜這麼吻過你？”
    ……
    …………
    ………………
    你……我……你這人怎麼說風就是雨呢？！！你腦袋是正常構造麼？！！！是比我多一根筋還是少一根弦啊啊啊啊啊！！！！！
    鏡花花微笑，“默認？”
    好吧，這次是的。
    “我……不記得了。”傻笑。
    鏡花花點點頭，“嗯，很好。”
    很好？好什麼？什麼好？
    “你就把那兩個多餘的東西忘得幹幹淨淨吧。”鏡花花的嘴是笑著的，但是眼睛，那個銳利啊那個殘酷啊那個冷冽啊……
    怎……怎麼他們就成多餘的“東西”了？你……你這人忒不厚道。
    不過，鏡花花說什麼是什麼了。
    我垂下頭，聳聳肩，“你不會要他們的命吧？”
    鏡花花挑眉，“你舍不得？”
    他在用眼睛對我進行淩遲麼？
    我眨了眨眼，“軒轅國和鳳羽國會很亂的。到時候也會連累到我們。退一萬步來說，他們都是愛我的，如果有這兩個皇帝在位，我可謂是高枕無憂。”
    原諒我說了那麼不要臉的話，我這也是為了明哲保身，順便保他們的小命。
    鏡花花讚許的點點頭，“你說得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我現在不想殺他們。”
    ……你狠。
    用我牽製這兩個男人，他自己又有月國大半勢力。可以說，隻要他願意，三個國家不都是他袋袋裏的玩具麼？
    唔……我是紅顏禍水。阿門。
    鏡花花又蹙起了眉頭，捧起我的臉，“不是利用你。如果你不想，我……”
    我搖搖頭，“沒事。隻要你濫殺無辜就行了。我願意被你利用。”
    他知道在乎我的感受了，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鏡花花眉頭卻蹙的更深了，“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會利用你了。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可以辭去王爺之職，也可以解散斷華教，我們……隱居。”
    我瞬間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鏡花花？這個人是鏡花花？
    等一下等一下，是不是有哪裏誤會了？
    這個雄心天下的男人，竟然用這樣低聲下氣的口氣說，要為了我放棄一切？
    不對不對不對，我頭暈。
    鏡花花握住我的手，臉上是少見的急切，“不是為了我。我當然想要殺他們。我不想有任何人覬覦你。但有了軒轅國和鳳羽國皇帝的庇護，你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現在你的名聲太響，我必須要保護你。”
    我想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是人話麼？不不，這是鏡花花說出來的話麼？這男人是假的吧？
    “鏡花花？你……你必須去老頭那裏看看！是不是腦部受過傷？！舊疾？！走火入魔？！還沒好透？！我以前給你吃的藥吃壞了？！！”
    鏡花花一反剛才的模樣，沉下臉，劈頭蓋臉的就給我吻下來。
    惡……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