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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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戰場上,統軍的卻隻剩下酉陽一人。
    一早已有人來報,順王爺況俊臣於嫵言墓前服毒自盡。
    酉陽隻是淡淡應了聲“知道了“,便親自上了戰場。
    昨晚他便料定,春水的那句話,定會像一根毒刺,刺地況俊臣隻有這麼一條路可以走——所以,他才會說春水真不是個東西!
    酉陽舒服得斜倚在文錦榻上,遙遙地看著高樓上的那個讓人有些難忘的身影,臉上浮出淡淡地微笑。
    一陣嘈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酉陽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綻放開來,他已經等得有些急了,可是,那人終究沒有辜負自己,終於還是來了。
    酉陽從榻上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城樓下走去,身後有人頻頻傳來急報的聲音,他卻充耳不聞。
    此時,城樓上卻有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去。
    樓下,廝殺一片,酉陽卻似與自己無關一般,連頭都沒有回。
    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是前朝太子,他曾經也是野心勃勃,他一度想君臨天下,登上九五之尊,可是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個叫青玉的女子,再然後,他遇上了少卿,春水,嫵言,廷芳……再之後,他們在一起有了一個家,那個家——叫南樓。
    他以為,這樣便已經夠了,足夠了。
    隻是後來,他又見到了自相殘殺,嫁禍於人的把戲,這一次,他害怕了,害怕被傷害,所以他選擇逃避,因而他離開了南樓。
    再後來,他想找到嫁禍自己的人。
    最後,他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而春水,卻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錯了。
    那如今的自己,該怎樣彌補這個錯誤呢?
    春水,我絕不會比你更不是東西。
    我酉陽一定說到做到。
    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終於,他走到了城下,抬頭,便看見了況慕涵。
    那雙眼睛,總是在看自己的時候,顯得那麼專注。
    況慕涵,並不是個笨蛋,隻是遇見自己的時候,便成了笨蛋。
    他酉陽,很厲害,正如和夢所說,隻要他想,他便能得到一切!包括況慕涵。
    後麵傳來嗒嗒的馬蹄聲,酉陽回過頭來。
    兩匹馬,兩個人,身後十萬大軍正在混戰,而他兩人卻很淡定。
    況玉岑和青玉。
    “王爺,我對得起天下,對得起百姓,是不是?”酉陽看著況玉岑問道,兩人心照不宣,今日之事,本是昨晚就已經商量好的。
    “是。”況玉岑覺得心潮澎湃,他本是極安靜的,此刻卻也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老板娘,我對得起你,對得起南樓,對得起南樓的人,是不是?”
    青玉幾乎說不出話來,昨晚她突見酉陽來訪,心中便隱隱知道事情不妙。
    現在見到身後這情景,她再笨也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況慕涵!“酉陽轉過身來,看著城樓上的人,那人被他叫了一聲,渾身一顫,卻不開口,他雖然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怎麼也不願相信紫鳳乾會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記得,你欠我一碗酒!”酉陽笑了,笑得很美,很醉人,況慕涵覺得自己仿佛回到到那年那月那日那時的那個酒肆,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紫鳳乾的人。
    “可是……”酉陽突然大笑起來,“我對得起我身後這三萬名死士嗎?對不起啊,我對不起!”
    殺聲震天,血肉橫飛,眼前的景在定格。
    酉陽不得不承認,春水很聰明,真的很聰明,他說的不錯,整個天下,真的沒有一個南樓……重要……可是他,卻再也回不去了。
    “酉陽!”青玉驚呼一聲,飛身下馬,卻終究敵不過那一劍的鋒利——當年,被貶為庶人的時候,父王托人交給他的寶劍,果真鋒利無比,但若父王地下有知的話,可能再不會原諒他了!但是,他真的好想告訴父王,在看到父王被暴屍午門的時候,他又多後悔……
    青玉沒有料到,況慕涵沒有料到,酉陽竟然會選擇自毀自滅自殺,況玉岑卻知道,除此之外,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當他聽了酉陽的妙計,看到酉陽一臉燦爛無比的笑顏的那一刻,他便已經知道了結果。
    城門開了,一道明黃一閃而過,終於再一次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卻已經感覺不到了。
    他說過,相見不如不見,相識不如不識,免得徒增牽掛。
    他說過,再見麵時,若非把酒言歡,便是兵戎相見,切記切記。
    他說過,他很窮,他沒什麼錢,但是這碗酒,他請,因為他覺得萍水相逢便是一場緣分,既是緣份,便是天定,千萬不可錯過。
    他說過,他姓紫,他也知道他姓況,但此日此時此刻,他隻想和一個碰巧坐在一起的人,痛痛快快地喝一碗,然後分道揚鑣。
    他說過,他們雖是不共戴天,他卻願意信他,很可笑,因為他最親的人都騙了他,他卻願意相信他本應最恨的人。所以,他想要一個理由,一個殺人的理由,一個一定要讓他最親的人暴屍午門的理由。
    勝者為王敗者寇。七個字,簡單明了。
    他的回答卻更簡單,僅一個字,好。
    然後,分道揚鑣。
    他放過了他,他沒有殺他,也克製住了找他的衝動,因為,他害怕,若非把酒言歡,便是兵戎相見。
    他本以為這一生,兩人之間的緣分便是盡了,一碗酒後,便是兩人緣盡之時。
    他忘不了他,卻終究不願為他所累,便將他埋在心底,等著有一天會腐敗會變質,隻可惜,那份情,卻生根發芽,直到再一次遇見他。
    果然,他說得不錯,若非把酒言歡,便是兵戎相見,結果,是後者。
    紫鳳乾,你果然很好,很好!
    春水得到酉陽自刎的消息,已是晚上。
    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正在順王府裏看著水中的月亮,一個人。
    當天的廝殺,結束的很快,七萬對三萬,本就有絕對優勢,何況後來宮中派遣出精兵,三萬反賊基本被誅殺殆盡,極少的逃竄餘黨也再難成氣候。
    青玉因為不忍況慕涵抱著酉陽冰冷的身體,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狠下心,將酉陽留給了況慕涵,自己去找春水他們去了,況玉岑因為不放心青玉,唯恐她回藍府發現藍府被查封的事情,便也跟了上去。
    兩人卻與和夢不期而遇。
    “王爺是否也想將在下誅滅?在下是前朝大將軍和榮的獨子。”
    “和夢!不要亂說!”青玉大聲喝道。
    “青玉,我沒有亂說。而且我也不會因為你饒我不死而感謝你。”
    “和夢,你錯了。我之所以要你活著,隻是因為你是和夢,我的和夢,南樓的和夢,我想……”
    “老板娘!這次可是你說錯了!”春水搖著扇子慢悠悠地走過來,看見況玉岑,紙扇一收,雙手合拳,道“酒肉朋友,多日不見了!”
    況玉岑微微一笑,卻沒說什麼,隻是想看看春水下一步該如何走棋。
    “和夢,我和你算不上很熟,所以這句話,我說起來應該比老板娘容易。從今往後,我們再無瓜葛,你做你的複國大業,我們,過得安穩就好,是不是,老板娘?”
    青玉沒想到,春水竟然會讓和夢“滾”,隻是這意思說得真含蓄!
    “春水,我承認你很聰明,但有句話,算我提醒你:聰明反被聰明誤!”和夢瞪著春水,“複國大業”這四個人提醒了他,所以他要活著。
    和夢說完,毫無留戀地邁出步子,青玉本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春水攔住,春水搖了搖頭,道,“他是不會再回來的,他已不是南樓的和夢,青玉的和夢,他隻是自己的和夢,那個和夢,不屬於南樓。”
    春水的話像是繞口令,卻讓人刻骨銘心。
    “春水,你的心真狠!”青玉忍不住罵道。
    春水一聽,卻笑起來,“昨晚,酉陽還罵我不是個東西!嗬嗬,果然禍害遺千年啊!”說完,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著紙扇的扇骨,黑玉的扇骨,很涼,卻很光滑。
    二哥,二哥,你看,爹給了我一把白玉的折扇!
    傻瓜!這是寒玉,可比白玉貴重多了!
    哦……原來是寒玉呀!我見大哥也有,二哥,你的呢,你的也拿我看看!
    我的,不好看,不是寒玉的。
    那我也要看!
    算了,不要看了。
    二哥……不要嘛……我們換,好不好?
    傻瓜!你這把比我的名貴多了……
    沒關係!我最喜歡二哥穿白衣,白衣白靴,再配上白色的寒玉紙扇……我穿上黑衣黑靴,再配上把黑色的紙扇……
    再掉到煤灰裏就好了,整個一個黑球,半夜裏打著燈都看不見!
    “春水,春水……”青玉一把抓住春水,晃了一下,見春水回過神來,才緩了口氣道,“你想嚇死我呀!突然間就像沒了魂似的……”
    春水彎起眼睛,湊近青玉,一臉的壞笑看得青玉渾身不自在。
    “幹什麼?”
    “老板娘還是挺心疼我的嘛!”
    “我哪裏會心疼你?你個混小子就會花老板娘我的錢,還去別的店喝花酒……我是心疼你的這雙手釀出的酒!要不是有酒,我早就把你趕出門了!”
    青玉說完,春水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再貧嘴,隻是靜靜地看著青玉,他知道,老板娘怕不僅僅是心疼而已,她很緊張,酉陽的死,讓她害怕再失去什麼。
    “老板娘。”正當青玉覺得春水有些奇怪的時候,春水突然開口喊了聲,“既然老板娘如此偏愛我的酒,那我得跟老板娘約法三章,以後不準再浪費我的酒了,否則得話,我若真生氣了,就三個月不釀酒!”
    “你這個小兔崽子,竟敢威脅老娘?”青玉追著春水就要打他,一路打進順王府。順王爺去世後,這裏暫時成了況玉岑的宅子。
    況玉岑看著那兩人,心中卻有些蕭索,麵上笑得越快樂,心中其實就越痛,因為不想互相舔舐,才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南樓的人,好像都是這個性子,隻是不知道這究竟算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呢!
    寒光一閃,況玉岑渾身一凜,他雖然內力盡失,但感官之敏銳,還是少有人能出其右的。瞬間一陣冰寒撲麵而來,況玉岑極速後退,可是卻在對方出手的瞬間突然僵住。
    隻見那人一手在空中劃著奇怪的弧度,一手推進,頓時一片絢爛的幽藍閃過。
    隱鏡菱花,怎麼可能?
    絳藍色的冰片如淚液漫天散開,卻仿佛長眼了一般,齊齊刺遍況玉岑的全身,況玉岑心中覺得可笑,自己三年前差點喪命於這一擊必殺的招式,最後內力盡失,今日怕是再逃不過了!
    “郅軒!”
    況玉岑正向後仰去,耳邊忽然傳來這兩個字,渾身一振,卻止不住下墜的力道。
    郅軒……郅軒……薰洛,沒想到今生還能聽你再這樣叫我一次,也算是……不枉我對你……
    死亡的氣息竟來的這麼快,況玉岑隻覺得身後的陰寒突然驟緊,近的要仿佛要把他包容進去,伸手去抓眼前模糊的一點明光,卻覺得竟是那樣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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