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說正事。”長老這才想起。
    眾人於是正襟危……立。
    於是笑得很慈祥的長老--狐狸老爺爺將四人請進樹洞裏坐下。
    這是段鈺第一次進一顆樹的樹洞，那是一個段鈺本以為會很陰暗的地方。
    然而陽光透過樹幹的縫隙錯錯落落地照下來，晃晃蕩蕩照在段鈺臉上，照清段鈺視線：房內是整齊擺放的木質的較矮的桌椅板凳，上麵放著木頭做的茶杯，裏麵還倒了些茶，牆上刮了草編的一圈圈的漂亮形狀，上麵精細地鑲了細碎的小花，簡單溫馨得仿佛有一個人類的家定居住這裏。畢竟是狐狸的房子，沒有太多的裝飾和人類的東西，角落裏擺著些草葉幹肉的糧食。
    狐狸老太太從房間內側走出來，笑意盈盈地跟大家打了招呼以後，站到狐狸老爺爺身邊去牽它的手……呃，爪。
    隻羨鴛鴦不羨仙。
    段鈺忽然想其實住在這樣的房子裏，過一輩子也挺好。
    王美人探了手，輕輕去牽段鈺的手。
    就在碰上的那瞬間，段鈺忽然抬起左手去撥擋了眼睛的額發。
    王美人便再沒有動作。
    “大家坐，我給大家上茶。”狐狸老太太招呼道，笑得一臉祥和。
    於是大家圍著桌子坐了，看著狐狸老太太一一給每個人斟上山裏的花茶。
    一時間香味四溢。
    “山裏沒什麼好東西，這茶是狐狸老太婆我曬的，大家將就著喝吧。”笑意盈盈，末了，還要與護理老爺爺對視一眼，才托著茶壺進裏間去了。
    “我想，大家都從火狐那裏聽了事情發生的經過了。”狐狸老爺爺目送著狐狸老太太離開，才又轉向大家，“幾位看，這樣的情況我們是再也熬不下去了，要怎麼做才好呢？”
    “依我們看，為今之計已是不可能再喚出那逝去的狐狸聖童，不如我們下山去會會那人類男人？”王佳人首先說。
    “那個男人？”狐狸老爺爺皺起了眉，滿臉的厭惡。
    “才過了一年而已，應該不至於死了吧？”段鈺沒看懂它的神情，便問道。
    “那倒沒有，但聽說現在已病入膏肓離死差不多了。”狐狸老爺爺說，語氣裏有同情，也有相對的活該的想法。
    同情你病入膏肓，而你的猶豫不堪，你的背信棄義，你的虛情假意害了我們整整一座山的生物，你活該。
    於是桌上一時沉默了。
    還是段鈺先問了關鍵點：
    “那他還清醒著有意識嗎？”
    “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們也隻是聽說，那樣的人我們連下手去殺都懶，還怎麼會關心他的生死病痛？”狐狸老爺爺越說越氣憤，一口氣喝完了杯裏的茶，憤怒地漲紅了那張狐狸臉，摁了杯子想要起身便走。
    狐狸老太太卻來了，按住狐狸老爺爺的爪子，眼裏是慈祥和溫婉如水：“別衝動，多大的人了，那孩子也沒說什麼啊。請了人來就好好地說，這茶，喝太快嗆著。”
    一時間羨煞旁人。
    神仙眷侶怕就是這樣的了吧。
    王美人忽然想，想起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的手也被他那樣握過。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那個人這樣鬧著，一隻手被他緊緊握著，喝完了杯裏的茶用力地摁在桌麵上。
    “不要喝太急。”他又給斟了一杯，遞上去，看那個人端起杯子撇撇嘴又放下。
    “讓我出去嘛！讓我出去嘛！你總這樣，怪怪的，他們都說，你心裏有病。”那個人不滿地推開他想要碰她的手，嘟了嘴不看他。
    “我……哪裏有病？有病也是你害的。”他的雙眼有一秒失了焦，又旋即笑著說，不顧那個人的掙紮，想要伸手去攬住她的肩，將她抱在懷裏。
    “放開！”她匆忙地躲開，不是他不用力圈住她不讓她走，而是他怕那樣她會痛，“他們都跟我說過，隻有情人之間才會那樣做，你總那樣做，總那樣做。我不要跟你當情人！你再這樣，我……我不喜歡你了！”
    王美人看著麵前青茶蕩漾的茶杯，想我懂了，我圈住，就不會再放開你了。
    “狐狸老爺爺您不要急，您給我們個地址也好，我們下山去找，也許就能找出這雨的源頭截斷它了呢？”段鈺的聲音像一塊磁石，把王美人的雜緒收攏，吸走。
    “唉，還要什麼地址呢。我讓火狐帶你們下去就好。幾位再休息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出什麼別的辦法替我們向天做做法再出發？”狐狸老爺爺還是不甘心。
    “長老，”乘禦風笑了，認真地道，“您可是狐族，人類信的那套，怎麼您也信啊？要隨便幾個人類術者就能改變天氣，狐中哪還需要聖童呢？”
    “罷了。”長老話到嘴邊憋在喉嚨裏，揮揮手，最終還是長長地呼氣，“麻煩各位了。這就讓火狐帶各位下山。”
    端著盤子走來的狐狸老太太卻皺了眉，一道道的紋路在那狐狸臉上，不覺難看，卻覺得別是一番慈祥：“急什麼，人家大師大老遠來就為了替你止一場雨也不需要休息的嗎？反正啊，這雨都下了那麼長時間，也不差這幾個時辰，不如請各位在家裏坐坐吃了午飯再走。”
    段鈺一聽第一個點頭叫好，段鈺說白了……還真的就是為了吃吃看狐狸吃的東西體驗一把童話生活才來的。
    喜得狐狸老太太特意去摸了段鈺的頭，可憐同情地問道：“這孩子那麼小的身板是怎麼撐過來的？”
    狐狸老爺爺想想也是，而且看著段鈺那明顯比眾人矮一個半腦袋的小身板，實在也不忍心，便又接過狐狸老太太遞來的茶壺，一一給眾人添了茶，舔了舔嘴唇請眾人稍坐，自己起身跟著狐狸老太太進到樹洞後麵幫廚去了。
    王佳人看著二狐的背影，忽然覺得好生眼熟。
    曾經也有那麼一個傻乎乎的背影跟著王美人進廚房結果被擋在廚房外麵。
    她喊著鬧著說自己也要學會下廚，王美人卻說她的職責就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外麵的桌子上等就好，把她又給趕了出來。
    於是她可憐巴巴地癟著臉去扯他王佳人的袖子問：“清冀哥，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今天我們玩什麼？帶我出去好不好？”
    王佳人看了一眼廚房裏拿著菜刀的手一抖的王美人，抓住她的手，說：“我們玩……猜今天晚上吃什麼。”
    然後她就咯咯地笑了，說你就是不願意帶我出去玩也得給我找個好點的遊戲啊，這有什麼好猜的，我最愛吃的是鬆子魚，隔三天就是一次鬆子魚，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王佳人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莫名其妙，笑中帶了苦，把她的身子轉向廚房，然後將頭枕在她的肩上，問：“隔三天就是鬆子魚，所以你膩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走出去，再也吃不到鬆子魚……”
    “不會，隻要我喜歡，就不會膩。”她是那樣理所當然地笑著。
    笑得和背對著他們的王美人一般開心。
    那個時候的王美人，還是他王佳人的好朋友。
    一眼就看得出對方心思的好朋友。
    果然，狐狸老爺爺給從廚房裏趕出來了，狐狸老太太揮舞著手上的抹布，迅速地又鑽回廚房裏：“陪客人去陪客人去！又幫不上幾個忙！”
    然而眼底卻是帶著笑的，沒有一絲嫌棄的意思。
    看得王美人心一陣一陣地抽抽地疼。
    狐狸老爺爺回到了座位上，開始給大家講故事。
    “說到這個聖童啊。其實它是很有來源的。”狐狸老爺爺坐在眾人中間，輕輕抿了一口茶，開始了這個史卷一般的故事。
    那是在狐族還沒有成形之前，不，在萬物成形之前，曾經有一個造物的大神。
    大神閉著眼睛，輕輕吐氣，便有了雲雨露霧，大神睜開眼睛，便有了光，大神將發絲種在土地上，便有了植物，大神將血肉灑在土地上，便有了動物。大神想將自己的美貌賦予這個世界上的一個種族，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在每個種族裏種下一顆精魂，世世代代永流傳，由這顆精魂代表這個種族的進步與文明，最後再由大神判斷出品行最美的種族，並賦予它們世代的美貌。而那顆精魂的持有者，則被稱為聖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