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哇哦 我們是在尋寶嗎? 第十六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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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鎳袁還真是憋屈,都到殿試了,結果還是沒娶上公主,但要誰都跟傅昕翰似的答那種逢迎的話,這弘朝還真是必須得玩完。”段鈺歎著,對管家說。
“是。”管家的話依舊簡短。
“好,翻頁!”段鈺說著,換了本《哀帝短記》
“哀帝二年,虞軍攻城,及至帝都城下,以巨木撞門,弘軍以死抵抗,翰恐虞軍入城,趁夜挾丹陽公主及至城下,登城殺丹陽公主於弘軍城上虞軍陣前,寅時降虞,開城門,哀帝念及民生,遜位弘皇,自刎於宮中。”
段鈺蹲在地上看完,咂咂嘴,心想這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啊……
一抬頭,管家大人還在,便求道:“管家先生,你看我這蹲得腿也麻了,要不你給我找一椅子來唄?”
管家卻是盯著高處的窗台出神,窗外是細膩的雨夾著雪飄飄忽忽地下落。
“管家先生。”段鈺喚道,“管家先生?”
管家一個激靈,仿佛夢中驚醒:“段先生何事?”
“管家先生,能給我拿張椅子來麼?”段鈺問。
“啊,方才進來時看見這附近便有桌椅及文房四寶,段先生挑了書便隨咱家去吧。”管家道,看了一旁的夾道,又道,“段先生的聲音好聽,念起書來跟唱歌似的,咱家沒讀過書,聽著跟小曲兒一般,就睡著了,段先生可別笑話咱家。”
“不會不會。”段鈺打著哈哈,又從書架上取了一本《哀帝野史》跟上管家的腳步。
屁顛兒屁顛兒地。
很好,就知道正史不會記載得太詳盡,野史……野史啊野史!
段鈺壓抑著內心狂野的小悸動,蹲上了管家給她拉開的椅子。
哀帝二年十二月三日。
“虞軍攻城,及至帝都城下,逆賊鎳袁下令以巨木撞門,石灰投河,皇軍已死相抵,佞臣傅昕翰恐虞軍入城,趁夜挾丹陽公主,子時挾製及城下,城門守衛懼其位高,未加阻攔,子時三刻登城殺丹陽公主於弘軍城上虞軍陣前,寅時降虞,開城門。拜昔日狐朋對陣將領鎳袁於城下,顫顫知已逆天不可返。”
段鈺念完,歎道:“哎,這城是有多高傅昕翰是有多猶豫竟下個城下了一個多時辰?”
久久沒有回應,隻有窗外摻著雨的雪絮絮地下。
窗外摻著雨的雪絮絮地下,冰涼得刺骨。
“丹陽,丹陽你聽我說,我不會丟下你的,我不會害你的。”那個儒雅的駙馬急急地拉住了公主的袖子。
公主卻沒有理他。
“丹陽,如今形式你不是沒有看見,他已經瘋了,皇上也……他們都已經是這幅摸樣,我能不給你擇個好退路麼?”駙馬握住公主的手,“丹陽,你聽好,如今國將不國,我卻是不會不顧你的,咱們夫妻情分我永生永世不敢忘,隻是如今之路,若不降虞還有別的出路麼?”
公主看了一眼駙馬,眼裏是讀不清的情緒。
“丹陽,你聽好,如今的選擇已由不得你,我今天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去!”求了幾個時辰的駙馬謔地怒了,站起身來順手摔了個茶杯,“難道你就不想見他?!”
這個故事就這樣停在那裏了。
段鈺合上書,對著管家道:“這裏暫時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麻煩管家先生帶我去傅昕翰的宅子吧。”
“段先生不再看了?”管家聞言,替段鈺將書收好,放回原處。
“若是有需要我們再回來吧。”段鈺笑,“不過我看,應該不會還有什麼好看的了。”
“段先生說的是。”管家低頭道。
段鈺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這人老了才看那麼會兒書就腰酸背疼的。”
管家笑道:“段先生說笑了,段先生再怎麼看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啊。”說著,替段鈺將椅子移進桌內,靠右一拚。
“咯噔”一聲,有什麼響了。
再下一刻,桌椅旁的白牆緩緩移開了……像某個人的心。
牆後,是一座寬敞的藏畫室,畫室的牆上,掛滿了同一個人的人物像,上上下下幾千幾萬幅。
茶樓裏,桌旁,街邊,大殿之中,鸞座之上,和那高聳的城牆邊緣。
或坐或倚,或顰或笑。
獨獨城牆那一幅,看不清表情,淹沒於飄雪的黑夜之中。
風雪大得看不清每個人的表情,和他們的心。
她披著厚厚的氅子,身邊是相處十年的夫君。
雪一直在下,混著細微的雨,濕氣濃濃地觸到肌膚上,緩緩地化去,夫君沒有撐傘,隻讓她將氅子把頭披上。
一路無言。
夫君讓她把包袱背好,一直走到城牆前,夫君沒有多言,隻交代城門守將:有破敵妙計,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上前阻止,隻將兵士驅逐到城牆東角便好。
守將沒有多問,隻按照吩咐去做。
夫君帶著她登上城樓,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城樓有那麼高,仿佛一條長長的甬道,怎麼也走不完,又仿佛人的十年,一瞬間便走到了。
城牆的階梯太暗,她看不清,一路摔倒幾次,夫君便扶著她登上城頭。
登上城頭的時候風雪不大,但也像是一層薄紗簾,飄飄渺渺的,把城下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包括他的臉。
夫君對下麵似乎喊了什麼,她沒有注意聽,她隻聽到最後一句:“鎳大哥你看!丹陽在這裏。”
就是那一瞬間,雪停了那麼一瞬間,她看到了他的臉,他也看到了她的臉。
她知道他的眼睛不好,不會看得到她此時的表情,隻有個模糊的五官罷了,她便流下淚來,眼角彎彎帶著笑,仿若初見,卻淒淒然留下淚來。
她卻看得到他的臉啊,那是怎樣熟悉的臉啊,那是怎樣熟悉的表情。
夫君將她的大氅脫下,露出那年夏天她穿的那襲橙色的綢裙。
涼涼的雪落在她的肌膚上,不冷,卻越發讓她觸到內心的那塊灼熱。
“鎳大哥,這是丹陽!”夫君又喊道。
雪再次落大,她的視線被模糊了。
轉眼,是夫君拔出了父皇賜的劍,對著她,劈頭砍下。
她閉眼前聽到不知道誰的聲音,大聲地叫著:“丹陽!”
一切都斷章在那個風雪夜。
“管家先生。”段鈺站在畫前出神,喚了第二遍,“管家先生。”
“段先生。”管家應道。
“管家先生可知道,你的神情,和這畫上女子的神情如此相似?”段鈺問。
“段先生說笑了,咱家一代閹人,怎能跟丹陽公主相較?”管家退後一步,畢恭畢敬地答道。
“哦?”段鈺這次並不多言。
“再者……”管家又語,“你看這幅畫上,她的神情看得並不真切。”
“管家,”段鈺笑了,“管家看不真切,是因為管家認為畫的人看不真切,而段鈺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你看這女子的眼角,這時候可是雪夜的雪驟停之時,天空中不該有雪花彌漫,在這女子的眼角,卻有一滴閃爍晶瑩,畫的人雖眼睛不好,這點反光倒是真真實實地捕捉下來了,可見畫者當時有多麼專注於這個女子的臉。”
“段先生的意思是……”管家猶豫了,半晌才道,“她在哭泣?”
“並不全對。”段鈺道,“你去體會看看這個畫者此時的心情,雖是黑夜,卻沒有陰沉的用墨,雖是雪夜驟停,卻又沒有雪積的沉重,他是欣喜的吧。而那個畫中的女子,隻怕是抱了和他一樣心情。”
一時無話。
“管家。”段鈺突然發聲,“我來的路上一共喝了五杯茶,再快的馬,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泡了我們走過兩個月的路,這裏並不是帝都吧?”
“段先生所言正是,此處隻是老爺在舊帝都附近的別館。”管家答。
“舊帝都?弘朝的帝都?這新朝還遷都了?”段鈺邊往外走邊問,“不說這個,沒記錯的話,傅昕翰的府邸可是在帝都,這一來一回得去多少時間,我可沒時間,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管家緊隨,走到桌椅旁,猶豫如何將密室複原:“段先生,這……”
“放著吧。一會兒還回來。”段鈺說。
“段先生……不去了的意思是,您有頭緒了?”管家放了桌椅不管,問。
“唔……還沒有,管家隻需跟著我去見一眼你們老爺就差不多了。”段鈺笑著,看管家將藏書閣的門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