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先走一步。
    那顆燭火於是就這麼滅了。
    “師父我們為什麼要跑？”段鈺問。
    王美人沒有理他，快速地走著。
    “清冀哥我們為什麼要跑？”段鈺問。
    王佳人歎了口氣，一隻手扯住王美人的衣袖，刹住王美人。
    “這小子每隔五十步就問一次，幹脆就告訴他吧。”
    “那是因為每隔五十步我就會踩到一次我的褲腳。這時候我就會覺得我們這個門出得無比地匆忙無比地亡命天涯於是想問問原因。”
    段鈺還記得她隻抱了來時的衣物和筆電塞進包裏就被清冀哥提溜著扔出門去了，再回頭時隻見師父手勢一變便把整座王府縮小收入懷中嚇得她咽好幾口口水。
    王美人看見段鈺已經把他那條千年冰蠶晶絲褲踩得跟蜘蛛網似的了，心裏某個部位隱隱作痛，歎了口氣，把懷裏一個包裹丟給段鈺：“去，躲林子裏把這身衣服換上。”
    那是幾天前就做好的衣服，段鈺大概也忘了這衣服是什麼時候訂的了。
    是那個孩子第一次將我護在身後的時候，他王美人到現在還記得那個決絕瘦小的背影。
    段鈺抱著衣服屁顛屁顛地朝著樹叢裏跑去了，仍是留下一個小小的背影。
    “你其實一直是舍不得的吧？”王佳人這麼問。
    我舍不得什麼？王美人看向王佳人，沒有說話。
    王佳人稍稍把眼睛移開，看向樹林深處，不再看他，半晌，說：“那條千年冰蠶晶絲褲。”
    ……
    不一會兒，段鈺屁顛屁顛地又穿著那身新衣服跑出來了。
    那是淡藍紋花飾邊的翠羅裙，外罩一件米黃漸橙毛絨小襖，兩肩上圍著一條深藍大圍巾，像一隻絨絨的雛鳥，蹦跳著向王美人飛來。
    他幾乎就要張開雙臂去接著那隻歡快的小鳥，不把它放走。
    這樣的場景太熟悉。
    這身衣服太熟悉。
    這個人太熟悉。
    王美人想得呆了。
    王佳人卻一把搡醒雙眼發直的他。
    “這一輪開始，第一次看到鍛玉穿女裝吧？”王佳人扯著笑，“漂亮吧？”
    什麼？
    王美人剛想回答，卻聽到段鈺氣竭的聲音和物體滾在地上的聲音：“師父！妖怪啊！”待王美人看向段鈺時，段鈺已是在地上滾著向他飛來，身後跟著一片黑壓壓的東西。
    “蝙……蝙蝠！”段鈺連滾帶爬爬到師父跟前，雙腿發力，縱身一跳箍在師父身上，緊緊夾住不放手。
    王佳人皺了一下兩條長眉，轉頭去看王美人。
    王美人卻是傻了一般地看著自己身上的段鈺，癡癡傻傻如夢如情。
    王佳人想歎氣，但考慮到多歎氣會導致人變老，於是扯了兩個符，一道丟向從山上如洪水般下衝的蝙蝠群，那道符剛一脫手便如天雷劃過般熊熊地燃燒起來，另一道王佳人就近貼在了王美人額頭上：“回神，回神！”王美人睜著雙無辜的狐狸眼轉頭看向王佳人的桃花眼，讓王佳人不禁扶起了額，無力地指著遠處說：“蝙蝠啊蝙蝠，把我們親親小段鈺嚇成這樣的是那群蝙蝠啊！滅了它們啊！”
    王美人一聽，神情一凜，從懷中掏出一張符，舉至眉間，口中碎碎念道：“火光火光，黑暗退散。”甩手一扔，那張符紙便飛到蝙蝠群之中最密集處，猛地一聲巨響，便是一大片光熱瞬間爆炸開來，吞噬了一片一片的黑色，仿佛太陽將黑夜轉瞬融化。
    王美人施完法，眨了兩下眼睛，不解地問王佳人：“這麼點東西你一個人處理就好了為什麼要拉著我一起來？”
    王佳人抽著嘴角：“我就是想把你叫醒而已，你幹嘛拿那麼大一張符甩出去？不過你居然隨便就用那麼大的符，身上看來還有不少好東西。說，同效法力的符你還有幾張？”
    王美人看了一眼遠處越集越多撲著翅膀似乎是被剛才那一下激怒了如今更甚剛才的蝙蝠群，又看向王佳人，癡癡愣愣地抱緊了段鈺，說：“沒有了。”
    王佳人忽然抽了一下肩，笑了一聲，“我知道。”
    王美人卻是神秘地說：“其實你不知道，蝙蝠後邊的真正力量就要出來了。”
    “我知道。”王佳人點點頭。
    “那我們跑吧？”王美人似是征求意見一般，腿下卻以開始運作起來。
    王佳人對天無淚啊對天無淚！
    那道蠟燭滅了，就沒再燃起。
    “火雲法師。”黑暗中有個滄桑的聲音這麼說，透著淡淡的悲傷和無奈，“麻煩您了。”
    “是。”悠悠的男聲，仿佛優雅的黑貓，“已派下本派一半以上的人前去捉拿罪人，大人放心。”
    “捉住了不要弄死。”他的聲音到這裏忽然停住，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良久，又突然說，“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
    無盡的樹木如過去的回憶一般被他們甩在身後，速度快得都來不及回頭去重拾。
    王佳人實在是跑不動了，扯住狂奔的王美人的袖子。
    “你是哥，你是哥行了吧？別跑了，追不上來了！”
    王美人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又看王佳人：“我們跑什麼呀？”
    王佳人要暈死過去了：“不是你說要跑的嗎？”
    “又不是打不過，我們跑什麼呀？”
    “我真的由衷地懷念你黑鍋底臉冰山人的狀態。”
    “段鈺呢？”王美人忽然問。
    王佳人：“……”指了指王美人懷中那個睡著的家夥。
    ……
    親親小段鈺就這麼睡著了，聽到作者決定提起她才又悠悠醒轉，看了眼如玉生煙的胸膛，又看了看師父的美人臉：“穿越的姐妹們果然沒有騙我，暈過去了再醒過來都能在帥哥懷裏。”
    王佳人衝上去死命地掐著段鈺的脖子晃：“你明明是睡過去了好不好！”
    段鈺從死亡邊緣掙紮著喊了一聲：“問題的關鍵是我們跑到哪裏了？！”
    王佳人果然停下了，鬆開力氣，茫然地看著一旁：“我們跑到哪裏了？”
    王美人揮手一指遠處的農田：“村裏。”段鈺就給從他懷裏掉下來了，坐在地上一臉的幽怨。
    “易容吧。”王佳人說。
    “好，這樣也比較安全。”王美人難得地表示了讚同。
    王佳人從包袱裏取出一套淡青榴裙：“我穿這個。”
    王美人不說話，從包袱裏取出一套純白留仙霓裳：“那我穿這個。”
    “你倆……都扮女人？”段鈺結巴道。
    王佳人白了她一眼：“你說追兵會按照什麼線索來尋我們？三個男人，隻要走在一起通通抓回去。”
    清冀哥你很了解敵人的思想啊。
    “所以你跟我們分開不就好了？”王美人斜了他一眼。
    王佳人：……
    “師父，就算清冀哥跟我們分開，光以我們師徒的形象也很容易被發現的，多一個幫手也好啊。”段鈺說。
    “再說，”王佳人興奮地道，“我真的好久沒有扮女子了！看看這次能迷倒幾個少男！”
    段鈺：……
    王美人卻是自顧自地走到一邊換好了衣服，再走出來時，飄飄有如仙人，純白映烏發，更顯刺眼，隱約之間可見鎖骨，長長飄帶綴在身後，上下翻飛，仙氣繚繞，仿若仙子下凡，又如妖孽臨世，看得段鈺癡了。
    “看什麼呢？呆頭鵝？”段鈺聞聲，隻見一青衣女子翩翩而來，仿若初春的嫩芽，又如初夏的水汽，嬌俏水靈，仿佛集世間之靈氣的精靈，隻是一瞥，便覺得身心愉悅，其靈巧調皮的氣息，一點也不輸天神仙子，原是王佳人也換好了衣服出來。
    “我怎麼辦？”段鈺問。
    “就這樣挺好，他們也不知道你是女的。”王佳人笑道。
    ……
    清冀哥你是在打擊我的長相嗎？
    “不，”王美人從包袱裏又拿出一套男裝，“去把女裝換下來，三個女人，和三個男人的對比太明顯，容易很簡單就猜到，把你的女子身份留到最後吧，如果遇上了什麼，最後恢複女兒身他們是怎麼也都猜不到的。”
    段鈺隻好聽話地去了，合著她好不容易回到古代穿古裙的機會最多不過一炷香。
    待段鈺走遠，王佳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背影，似是在問又似是不經意地一提：“留到最後，嗯？”
    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