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哎,你也從火星上來了啊?  第八章(八)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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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空間裏不隻有黑白了,有藍色的光從空間的某處射出,接入方正的眼睛裏。
    方正的表情看不清,但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王佳人此時自手邊取了一物拿在手中,又取了兩塊寶物塞進寬襟內,瞄準了藍光出處,纖手一揚,一塊寶物以流星般的速度擲去。
    隻一瞬。
    十幾年後段鈺仍然忘不了的一瞬。
    那束藍光驀地伴隨著一聲驚天霹靂消散了。
    然後,是無數煙塵揚起,遮住了黑暗。
    塵霧中的段鈺看不清身邊那個被她叫作清冀哥的少年繃起的肌肉,擰起的眉毛,毅然的美貌,隻隱約看見他舉起了數丈長的寶器,伴著“嗖嗖”的聲音如風一般向著藍光消失處衝去,少年所過之處留下無數寶器上星星般的能量,那是他戰鬥的痕跡。
    風,吹過了段鈺的劉海。
    這是一個戰士的宿命。
    這是無可推脫的命運,在邪惡麵前,你無法猥瑣,隻有舉起手中的武器,衝向敵人。
    於是,在正義的堅持下,黑暗漸漸退去。等到世界恢複光明的時候,你定會聽到戰士勝利的呐喊——
    “我拍死你!我拍死你!一掃帚掄不死你我也捅死你!你個失敗了就會到處嚇人的死鬼!就TM不會好好跟人說話啊!”
    “先生您這是……”後一步趕到的方程氏顫顫巍巍地問。
    “沒看見麼?”王佳人用力往地上那個幽藍的人型狠狠地最後一拍,將手中那塊方方正正的《冬夏》一扔,拍拍手道:“打鬼呢。”又轉向段鈺,“段鈺你剛才還有什麼想說的?”
    段鈺趴在地上,時不時抽搐一下:“我……TM的要憋死了!”
    隻見那個幽藍的人形掙紮著緩緩抬起頭部,王佳人一瞥,拾起地上的《論語》朝著它的頭狠狠一拍:“拍不死你!”
    “先生!莫拍!”方正忽然跪著哭道。
    “嗯?”王佳人停下手裏的動作,“你看到了他的記憶?”
    “是,方正都看到了!”
    “怎麼想?”
    “此人著實可憐,求先生饒他一命!”
    “可憐?”王佳人的嘴角勾了一抹詭異的弧度,“是同情他麼?”
    “是,先生。”
    “書生,我問你,”王佳人丟了手中《論語》,緩步走向方正,“你可知同情二字之意?”
    “同情即是憐憫,方正對這人起了憐憫之心,認為他嚇人雖可恨,卻也可憐,求先生放了他。”方正把臉低下,撇向一邊。
    “錯,同情,即是因有相同相似之處而產生共鳴,繼而產生憐憫!書生,你看到了你們幾乎完全相同的記憶,那是相同的痛苦,他之所以找上你並非要害你,而是勸你及時回頭,這條路走不下去,也不是你真心想走。”
    “別說了!”方正忽然抱頭蹲下,“別說了,先生!”
    “他和你一樣曾是經商的天才,隻因為父親臨死前未遂的願望,因為一個別人未成功的理想,拋下自己,收拾行囊赴考。然而,考上之後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就像你父親所說,這一輩子,最重要的隻是科舉,其他的,不過是過眼煙雲,渺小到你不值得花一點念想。
    然後,便是保持讀書人的正氣,這樣的正氣書中自有,然而如何在複雜的官場上存活下來卻是書中根本不會提及的。人說商場可怖,他卻發現它不如官場險惡。這樣的人,不得不保持正氣的人,最後隻好在官場上隕落。生命的盡頭再回想時,發現這根本不是自己一開始選擇的路,自己竟為了父親一句話,周圍人的愚念就白白斷送了滿腹的才華,一生的快活和性命。
    實在不值,於是化作怨鬼。
    然而,如今又有一個和他當初有這相同境遇的年輕人正要趕考,悔恨使他渴求改變自己的命運,時間回不去,他能改變的隻有這個無辜的年輕人的宿命,於是他夜夜出現妄圖告訴這個年輕人人生的可悲,妄圖改變這個可憐的年輕一心赴考的決定,可惜結果隻是把這個年輕人嚇得請來了個驅鬼師。如此看來,他的本意是好的,隻是方式用錯了。”
    王佳人站在屋子中最明亮的地方,塵埃在光線中旋轉著落下,滾滾煙塵中,王佳人仿佛一尊妖媚的天神。
    “先生!老身和犬子請您來是捉鬼的而不是聽您這些對犬子的前途無意義的論述。”方程氏的拐杖拄著地,神情激動地說。
    王佳人不看她,轉而麵對方正:“書生,你可以明白這隻鬼的苦心麼?”
    方正不說話,低頭。
    “先生,請不要忘記您的使命!”方程氏激動起來,“犬子不日便要參加鄉試,請不要再胡亂言語擾亂犬子的心思!”
    “我自然記得自己的使命,”王佳人說,“平衡陰陽兩道,救助一切困惑的靈魂。這不需要老夫人提醒。”
    “簡直就是在妖言惑眾!”方程氏狠狠地說,“我不準你再胡亂擾亂我兒子思想!”
    “娘!”方正猛然大聲道,“先生沒有說錯!這麼多年來,方正一直聽您和爹的話,一心讀書,修身養性,不管世事變化,不管聖賢書以外的的人和事,可是娘,這是事實!我們不可能永遠隻活在書中!我的生活不可能隻有書卷!我沒辦法專心讀書!因為我的誌向不在於此,你們不能隻因為世人一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就把我囚禁在書海中不是麼?方正也是人,不是傀…。。”
    “啪”!一個閃亮的耳光,方程氏哆嗦著看著她心愛的兒子,“混帳!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娘……”方正戚戚然道。
    “畜生!”方程氏恨道,“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都被你糟蹋了!你可知道……”
    “爹和娘為了讓你金榜題名付出了多少心血麼?”王佳人身後那個幽藍的人形不急不徐地念道,“當年我娘也是這麼說的。”
    ……
    方程氏看都不看那個人形一眼,繼續道:“你可知道……”
    “你那些所謂的夢想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段鈺拍拍手上的灰,站起來,“我爸媽也經常這麼說,如果沒猜錯的話,下一句是……”
    “隻有讀書才是真的!”段鈺和那個人形異口同聲道。說罷,兩人驚奇地看了看對方:“你也挨這麼訓過啊?!”
    “默契!”這是鬼。
    “緣分!”這是段鈺。
    “咳……”王佳人咳嗽一聲,“方正,命是你的,路也是你的,你自己選。”
    “是,先生。”方正點點頭,轉向他娘,“娘,我選擇從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方程氏的聲音陡然變高變細。
    “娘,我不適合考科舉,我選擇從商。”方正冷靜地道。
    “果真如此?你果真要拋下祖宗留下來的傳統去實現你那個無謂的夢想?”
    “是。”
    “那就去吧。”方程氏忽然感到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當我沒生過你這麼個孽子!”
    “老夫人,”王佳人說,“同一個故事演上千遍好玩嗎?”
    “先生果然聰明,其實根本就騙不過先生的,看來這樣的故事就算持續千百年,方正的選擇也不會改變,那麼,老身就告辭了。”方程氏微微一笑。
    “去吧。”王佳人道。
    然後,段鈺就看到方程氏的身形慢慢變淡,最後消失在一片煙塵之中,化為虛無。
    “方正,”王佳人長長地歎了口氣,“你也可以出來了。”
    那個幽藍的人形就慢慢地浮現出來,站在方正對麵。眼前的畫麵,就像一張對稱的剪紙。
    “你們……”段鈺訝然。
    “我就是方正。”人形緩緩道。
    “我也是方正。”方正笑道。
    “小哥還看不懂麼?”人形道,“我就是考上科舉,金榜題名滿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最後卻在官場摔落的方正啊。”
    “你是……”
    “我回來,就是為了告誡過去的自己。”
    “那……”
    “小哥,好好跟著佳人先生學。佳人先生一早就看出來了,一直陪著我們玩,等你自己醒悟過來呢。沒想到到了最後,你還是沒想明白。而且,佳人先生十分寬宏大量呢,並不計較我們這樣騙他。”
    “什麼東西?”段鈺崩潰了。
    “謝謝佳人先生的指點,路是自己的,要自己選。”
    “不用,該哪去哪去吧。”王佳人揮了揮手,“現在的想法也不是經商了吧?”
    “是。方正已有自己的打算……”
    “不用告訴我!”王佳人打斷道,“我沒興趣聽,我隻想知道官場上害你那個人是誰。”
    “這……”方正頗為猶豫。
    “你現在是鬼啊!又不在官場上,你怕他作甚!”
    “先生不知!丞相與陰間同樣有聯係!且陰間那位乃是有比判官更高的聲望!”
    “丞相?”王佳人笑笑,“你說出來了。”
    兩個方正同時低下頭去。
    “勿怕。”王佳人說,“你我現在在結界裏,外人外鬼都聽不到。你隻管說好了。”
    “當年丞相妒我才華,恐我搶奪聖上寵愛,派我南下賑災,又在聖上麵前誣陷我蠱惑災民起義,捏造災民萬言書,上呈聖上,聖上龍顏大怒,命我回朝。誰知丞相先一步派人將我殺害,讒諂蔽明,令我不得申冤,足後含冤而死。”方正踟躕了一陣之後說。
    “好狗血的劇情。”段鈺說。
    “先生可是要去懲惡揚善,平衡陰陽兩道?”方正道。
    “不是,我想聽故事……”王佳人說。
    這位先生你真的很找抽……
    “既然如此,那麼方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方正告辭。”兩個方正一作揖就慢慢地消失了。
    “什麼意思……”段鈺撓頭啊,抓耳啊,揪劉海啊,“清冀哥我很混亂!”
    “呃,你還沒弄懂?”
    “沒懂。”
    “你天資有問題啊!王美人收你為徒是不是真打算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你直接說!少趁機數落我!”段鈺一把揪起王佳人的衣襟。
    “好,那就是…。。。我倆在做夢!”
    做夢?夢見清冀哥?和一個方正臉的帥哥?
    這不會是……春夢吧?
    “啪”!段鈺頭上又挨一掄,王佳人憤憤道:“是方正的夢!那個靈魂的夢!裏麵當然也有他母親的夢!”
    “好吧。”段鈺摸摸頭。
    “回去吧啊。”王佳人說。
    “不過,‘控球’是什麼意思?”
    “就是控製啊!連這個都不懂?”王佳人回頭看段鈺,“‘奧特喔服控球’都不懂!”
    請各位將上述難以理解的句子用美劇中文配音的發音方式多念幾遍。
    “清冀哥,”段鈺忽然道,“你真的這麼寬宏大量完全不計較方正誆你來?”
    “當然不會,”王佳人說,“我衝過去打他的時候把掃帚毛塞他褲襠裏了。”
    ……
    “回去了回去了!”王佳人開心地甩著膀子。
    “這就回去了?”段鈺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麵。
    “那不然你還等著王美人出來擰你耳朵叫你回家?”
    “哎,清冀哥,再給我講講你和我師父的事唄!”
    夕陽下,遠遠能看到街道的盡頭有兩個一高一矮的影子,高的時不時把矮的脖子夾起來看上去頗為親密溫馨,如果忽略一種洞徹雲霄的慘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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