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躺在床上，慢慢地蓋上被子，將自己的頭蒙在裏邊。可過了不久，一陣憋悶從心頭湧了上來，我掀開被子，走到窗前，打開窗子。
    天邊已經泛起些魚肚白，淡淡的霞光飄在天上，帶來些許溫馨。侍衛侍女們都開始忙碌了。我還能有多長時間這樣靜靜地望著他們忙碌的身影？
    無論如何，已經開始了新的一天，我也需要梳妝一下。我轉過身，向銅鏡前走去。模模糊糊的銅鏡中，我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興言宮中娘的身影。
    娘說：“也許他現在對你很好，可以後呢？當你人老珠黃的時候呢？”
    娘說：“我不願意玉兒再入宮。”
    娘說：“我以為這是對我的報複，讓我的孩子步我的後塵。”
    現在，我還依舊擁有青春，而這一切卻提前發生了。他在權衡利弊之後，決定棄車保帥。
    我說：“娘，他真的對我很好。”我試圖去勸說娘，讓娘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娘的後塵，我正在一步步沿著它走下去。娘，是興言族的琴女，愛上了族王；我，是原野上的琴女，愛上了原野王。興言族的王，在母後的壓力下，決定殺掉他“愛著的”琴女如聲；淩傲天，在王位的壓力下，決定除去“他心中最重的那個人”。同樣有人來通風報信，不同的是……我們的決定……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吃了一驚，向那邊望去，看到窗外的朝陽中的身影。高大，肅穆。是嚴暮。
    我擦幹眼角的淚水，走過去，打開了門。
    麵前的嚴暮，依舊是高大，肅穆，表情平靜無波。身上的黑色披風，在早風的吹拂下，顯得氣勢磅礴。手中的劍，依舊充滿了威嚴。
    “凝玉，公子要你中午去和他一起進餐。”他的語氣淡淡的，冷冷的，一如往昔。
    進餐？我明白。他是為我送別嗎？
    “是。”我微微欠身。
    他轉過身去，動了一下，卻又站住了。“凝玉？”他側過頭，叫住我。
    “嗯？”
    “希望你記住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不要忘記，你，隻是……”他低了低頭，突然又抬起，望著天，歎息著說道：“隻是一個下級侍女。”沒等我反應，他便離開了。
    我一個人呆呆地立在那裏，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卻不知該做些什麼。我想，我突然明白了，明白他一直以來對我的態度，明白了傲天的話。
    傲天說過：“他會對你好，但不會追求你。”我明白了，這不僅因為我愛的是他的公子，還因為，我隻是一個下級侍女。
    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而總是偷偷摸摸，語氣也總是冷冷淡淡，因為，他是高級侍衛，而我，隻是一個下級侍女。
    傲天告訴他，要“識時務”。就在那天，他對我說，叫他嚴暮就好。可他對我的態度，依舊沒有什麼改變。因為，我隻是一個下級侍女。
    我呆呆地立在那裏，很久，直到臉龐的淚水已全部被風幹，直到眼角瑟瑟地疼。
    回到屋子裏，坐在鏡前，最後一次細細地端詳自己。眼前的這麵銅鏡，似乎還不如那日的湖水平整。那日，我望著自己單純的容顏，萬萬也沒有想到，會有另一張臉出現在我的視野裏。我驚訝，臉紅，慌張。可今日，再也不會有另一張臉出現在我的視野裏，我，也世故多了……
    往日的我，從不用什麼首飾來裝飾自己。而今天，我取出我所有的首飾，一件一件細細地戴在身上。戴了摘，摘了戴，一直重複到午飯時分。再看看自己，全然不是我了。
    穿上我最好的一條裙子，潔白潔白的，心裏仿佛也純淨了許多。輕輕撩起裙擺，一步一步，輕輕地走出門去，向餐殿走去。
    路上，我聽到侍衛們的議論。
    “你知道嗎，今天在大殿上，西原王的謀反案宣判了！”
    “對啊對啊，西原王的全族都判了斬首呢！”
    其中一人托著哭腔道：“你們還在這裏說風涼話！可憐我的翠兒，也跟著受牽連了！”
    “得了吧你！你不知道吧，那個凝玉啊，也是來自西原王府的！別說你的翠兒了，大王連他自己的媳婦兒都不要了！”
    “噓……”
    我從一旁經過時，其中一人突然暗示他們住嘴了。我看到他們偷偷地看著我，快速地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