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歎息後，他向我伸出手，解開了我的穴道。
    全身頓時輕鬆了下來，我連忙站起身，跪在公子麵前，連連磕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公子輕輕擺了擺手，嚴暮領會地將劍移開了。我抬起頭，隔著淚水望著公子，卻沒有看到笑容。
    我轉過頭，爬到天瑩身邊，將她扶起來，靠在我的肩上，用懷裏的手絹替她擦拭嘴角的血。
    她仰起眼睛，冷冷地望著我，掙紮著將頭湊到我的耳邊。我連忙低下頭，讓她方便對我說話。
    “凝玉，你背叛我，可我還要對你好。”
    我的全身都僵住了。她的聲音讓我感到陌生，一股陰森森的風仿佛從她的口中吹出，刮遍了我的全身。一時間，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她誤會我了？我背叛她了嗎？背叛？
    “好了，凝玉，本王不能給你機會跟你的公主敘舊了。嚴暮，把嫣瑩公主請下去，明日早朝，我們再聊。”公子的睫毛微微垂下來，口氣越加陰沉。
    嚴暮走過來，用手拉住天瑩的胳膊。
    我的心幾乎被撕碎，近乎瘋狂地將嚴暮推開，轉向公子，連連叩頭，道：“公子，奴婢求求您，放天瑩一條生路吧！公子！奴婢求求您了！”
    我呼喊著，抬頭望向公子的臉。可我隻看到了一臉冰涼和淡漠。恍惚中，和另一個場景重疊了。那時，他還是湖邊那個貴族公子。可今天呢？
    “凝玉！用不著你惺惺作態！”身後傳來天瑩憤怒的叫聲，一點一點將我的心撕碎。
    “嚴暮，你沒有聽到命令嗎？”公子突然喝到。
    “等等……”他突然又改變了口氣。“來人！”
    門開了，剛剛倒下的高級侍衛都衝了進來。公子說話的口氣比剛剛威嚴了，將所有的戲謔全部隱去了：“把嫣瑩公主帶下去，上重刑，小心看守。守宮門的侍衛都放了吧。”
    我大為吃驚，隨後便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但心卻更加痛了。
    “嚴暮。把凝玉……”他頓了一下，“帶下去。”
    我趴在地上，輕言：“謝公子。”聲音顫抖。嚴暮來到我身邊，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低下頭，隨著嚴暮向門口走去了。
    嚴暮帶著我，再次走近陰暗的大牢。上一次，我是跟著公子來救他的。而此刻，他是我的牢獄之刑的執行者。
    嚴暮站在牢門前，說道：“把門打開。”一下級侍女走近，打開了門上沉重的鎖鏈，並打開了門。散發著腐臭的味道的大門惡狠狠地向我打開著，我將在那裏度過不知尚多少的日子。
    “進去。”嚴暮輕聲道，聽不出什麼感情。
    我慢慢地走進去，彎下膝蓋，坐在一束稻草上。我不願讓嚴暮看到我的淚水，便把頭低下去，但仍忍不住偷偷注視他。隻見他背過身子，向看守的下級侍女揮手示意，對她耳語了幾句，便離開了。
    侍女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輕歎了一聲，打開了門。她走了進來，把牢門鎖上，又將牢房裏一些腐臭的殘羹剩飯或是什麼的用手撿了起來，看得出來，她已經習以為常了。這位年紀已經不小的下級侍女，她的眉眼，讓我覺得有些舒服。
    “可憐的姑娘，肯定也犯了什麼無法避免的錯誤吧？”她一邊做事一邊說，“我看得出來，你肯定不是大惡之人。但，唉。”她輕歎一聲，“誰讓你是下等人呢？命該如此。但你還真算幸運，有嚴暮大人罩著。”
    我吃了一驚。
    “至少在這裏的這幾天不會受苦了，可以沒什麼痛苦地離開。”她繼續說道。
    我更加吃驚，忍不住開口問道：“離開？”
    “對不起，姑娘，看我這張嘴，總是多說話。”她輕輕歎息了一聲，“不過，你還是看開些好。”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走出門去了。
    她言外之意就是，我即將在這裏走完我人生最後的日子。
    也許這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她看樣子也在這裏呆得不少了，見了不少這樣的事了。
    我應該清楚，我是以一個“外族奸細”的身份來到這裏的，應該早已注定是沒有生路的。
    想到這裏，我卻不想再繼續流淚。我現在隻想告訴天瑩，她猜錯了，公子他沒有絲毫喜歡我的意思，否則他也不會如此輕易地懷疑我；我也想告訴嚴暮，他送給我的那個設想，隻是一個妄想罷了，從來不可能成為現實。
    也許人處於絕境的時候，總是想起最美好的事物吧。我開始思念我的母親，思念她站在一旁監督我練琴的情景，思念她輕輕摟著我給我講星星的美麗童話；我開始思念那個我兒時最親近的人，我的信天哥，他坐在我的身邊，如醉如癡地聽我練琴，那是我心中所能憶起的最美的畫麵。
    而今天，這一切都已經是回憶了。我隻能在這個充滿了腐臭氣的牢房，靜靜地獨自一人回憶這些流年往事，隻能靜靜地獨自一人流淚，再流淚，直至無淚可流。
    夜漸漸地沉了，因為牢門外的陽光漸漸地變為了月光，愈加柔和，愈加淡涼。清風從狹小的窗子中吹來，拂亂了我的頭發，卻靜止了我的心。
    我迷迷糊糊地入眠了。後來，我似乎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