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我的三哥——李顯，榮登太子位。
    他是我的幾個哥哥裏麵最沒有才情和頭腦的一位。他向我們展示出來的懦弱與昏庸就像我父皇的一個翻版。
    我能想到為什麼是顯接替了太子。
    因為我的母後，因為她需要的不是一個擁有濟世之才能的太子，她僅僅需要一上聽任她擺布的人坐上太子位就可以了，至於這個人他是誰，他的來曆怎麼樣，這都無所謂。
    我的那些皇子哥哥們就像在母親的威逼下用心造好的一個個假設句。“如果我是太子”是假設，是一個基礎，“那麼”後麵的結論就是他們最終的命運的歸途。
    ……
    母後在百忙之中終於想到要為我張羅一門親事。
    太平觀歸來的我，除了對薛紹盲目的思念外，就是邂逅了一係列讓我感覺血脈怒張的宮闈事變，刺激著我敏感又脆弱的神經，直到它過早變得遲鈍和麻木，直到它再也激蕩不起我內心深層的漣漪。
    因此，我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
    有一種喜怒之外的悲劇情懷，香火一樣開始縈繞在我當下的周遭，不間斷地持續著，給我帶來超越感官的一種平靜。我突然羨慕起太平觀的老尼靜安，羨慕起那個沐浴著香火的靜殿佛堂，羨慕進出於觀裏的香客，羨慕他們甜蜜的心事與淳樸願望是不是都在虔誠的跪拜後被滿足和實現了。
    我希望我已故的親人，能在另一個我所不知道的世界裏幸福地活著，希望他們很快樂，很快樂……
    母後決定要為我，為她自己最寵愛的女兒選一個中意的駙馬，駙馬的候選人被圈定在武姓的朝廷要員行列，那是她認為對門當戶對和親上家親最合理的解釋。
    一天，母後像往常一樣從合璧宮乘輦車過來看我，她笑著跟我說，你還記得你小的時候我不放心奶媽和宮女們照顧你，總是三天兩頭地過來探你嗎？自己身體上掉下的肉，交給別人喂養，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啊。一眨眼你已經變成個漂亮大姑娘了，我也老了那麼多，哎……
    是啊！想起小時候，總是與我的四個哥哥在一起玩鬧，我是最小也是最淘氣的那個太平，弘哥哥和賢哥哥為讓我開心，什麼事情都讓著我。我覺得我真是個幸福的永遠不會有煩惱的公主。那些兒時禦花園嬉戲的笑聲，似乎還隱藏在叢生的花朵後麵，等風一吹就都四散開來，飛得哪裏都是。
    母後，你聽得見弘和賢熟悉親切的笑聲嗎？我用慣常語氣問身邊的母後。
    “你沒事提這個幹什麼？我是為考慮你終身大事才來的，他們都是我的兒子，為此我也感到很心痛，弘自小身體羸弱，活不長久，這是他的命，賢就是咎由自取，你難道因為這事還對我有什麼成見嗎？我會無緣無故地害死自己的兒子嗎？”
    憤怒的反詰，裏麵夾帶著不容駁斥的威嚴。
    我還是在那一刻，突然就覺得麵前的母後是一個失卻了所有女人屬性的女人，甚至我懷疑她對我所表露出的那份母愛，是不是也能和某種陰謀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