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希望之上  第5章 西歐娜斯的舞會,美麗的曼麗芬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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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會的會場在西歐娜斯的頂層。據說從那裏可以俯瞰整個伏蘭頓森林。城市裏輝煌的燈火變得虛無,星空離得更近。當我站在那裏的時候,才真正明白了那位吟唱詩人在詩中說的“蒼穹不再遙遠”是什麼意思。
    但是,那麼高我們怎麼上去呢?飛要飛到什麼時候啊?我問老爹。
    老爹像是看怪物似的看了我一眼。說,你還想飛上去啊?
    然後就帶著我往大廳深處走。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我們。老爹竟然跟沒事兒人似的頭抬得那個孔雀啊。他們看什麼啊?我小聲問他。
    當然是羨慕我的兒子漂亮啊。他說。
    哎……雖然我也很自戀,但和你比起來,爹,我簡直就不夠瞧的。
    一路被這麼多人火力如此密集的行注目禮,就算我從小到大沒少被人看吧,也有點受不住了。況且那些看我們的人個個都不是簡單人物。我偷眼睛隨便看了看,就看見了傑戴特市長、國家民務總監、飛行設施管理總秘書、森林砍伐及培育大臣等等、等等……我有點暈……
    這大廳也真大,我都奇怪沒看見一根主子那天花板是怎麼架在上邊的。足足走了十多分鍾終於到了。我抬頭,這不是一棵樹嗎?
    老爹點點頭,沒錯,就是一棵樹。但你看到的隻是它很小的一部分。它是支撐整個伏蘭頓的支柱。它的根遍布伏蘭頓森林,每一棵翡翠樹都是它的孩子。它是西歐娜斯的核心。是所有精靈生命的源泉。春天因它的複蘇而到來,冬天又因為它的沉睡而開始。它始於世界之初,並將會終於世界之末。它是永恒的實體。沒有它,森林將被北方的沙漠吞沒,整個伏蘭頓將不複存在。它的名字就叫西歐娜斯。
    他低下頭看著我的眼睛,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嚴肅。
    他說,西歐娜斯不僅僅是國王的城堡。她是生的希望。她活在每一個精靈的心裏。是我們自身的一部分。不論我們飛的多遠,我們都帶著對她的信念一起旅行。
    我突然明白了。
    人們為什麼會對她抱著如此執著而狂熱的向往。那是一種重歸母體的渴望。是一種本能。
    我從此才真正明白了西歐娜斯所代表的含義,才真正體會到了她強大的力量。
    我想,我骨子裏其實是向往和崇拜強大的。所以在我厭棄了所有的人類之後,唯獨還看得順眼的就隻有法魯的武士。唯一還崇拜的人類就隻有他們的國王赫菲斯。赫菲斯是法魯最強壯勇敢的戰士。手中赤光火焰刀,如天神般強大。他強大的力量甚至抵消了他是個人類本身所帶有的罪惡。或許,在法魯人的心中那樣的強者就像西歐娜斯在伏蘭頓的精靈的心中一樣,是種信仰。
    但是,赫菲斯畢竟隻是個人類。或許人類的法術可以延長他的壽命,但他的壽命也要比一般精靈的壽命短。更何況是始於世界之初、終於世界之末的西歐娜斯呢。更何況,他的強大的體現就意味著其他種族的屈服。
    而西歐娜斯不但擁有一種永恒的強大,而且是不帶任何攻擊性的。她用她的包容接納西斯塔曼甚至是西斯塔曼之外所有的生靈。隻要人們相信她的力量,她就是他們的母親。即使受到傷害也不抱怨。她一直微笑著包容,默默的痊愈。
    麵對這樣的她,誰能不為之動容。
    我突然明白了我的愚蠢。
    以前我隻會以為無法進入她而自卑。因為無法在她裏麵留下自己的足跡而怨天怨地。其實,愛的本身就不是能不能讓她記住我,而是我到底有多愛她。
    我感謝我的父親。如果他今天沒有帶我來這,我恐怕一輩子也無法真正明白西歐娜斯到底代表了什麼。
    在我的眼中,她恐怕一輩子都隻會是一座雄偉的建築。我看到的將永遠隻是她表現在外麵的美麗,而無法真的了解她。要想了解她,隻有真正進入她,然後才能知道,作為一個生命,在心裏能夠容納的最多的愛到底有多少。
    我愛你。
    我在心裏說。
    一片翡翠樹葉閃著溫柔而明快的綠色光芒從高大的樹幹上飄落,一直落到我們腳下。它足有半間普通房屋那麼大,足夠站下我們兩個。
    父親一直微笑著注視著我的沉思,而就在樹葉完全停穩的時候把右手伸給我。來吧,我的兒子。父親說。
    一陣風吹起,樹葉帶著我們翩然而上,倏忽間就將整座大廳拋在腳下,那裏隻剩下了一片朦朧的光。萬般繁華過如光影。
    而我們,正前往生命的心髒。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當巨大的翡翠樹葉停下來的時候,我們就到了西歐娜斯的頂端。
    父親指引我來到舞廳的門口。在那之前我們又經過了無數的門廳、走廊和穿堂。當我們終於到達舞廳門口的時候,一扇金色的大門就閃現在我們麵前。上麵雕刻著精美的浮雕。兩個穿著講究的仆人昂著頭站在大門兩側,背挺得像箭一樣直,看到我們後恭敬而不失體麵的彎腰行禮。當他們彎下腰的時候,我隱約注意到他們的羽翼是金色的。卻不等我表示驚訝,大門就應聲而開,一副仙境景象立刻展現在我的麵前,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在那樣的奇幻景致中,所有人都顯得那樣完美,和虛無。
    很久以後我仍然無法忘記它,忘記我第一次的驚魂一睹。
    我跟在老爹的後麵走了進去。空氣中充滿了一種花的香氣。老爹說那是西歐娜斯的花香。西歐娜斯不同於一般的翡翠樹隻結果不開花。她的花苞孕育十年才開一次花,花開十年不敗,花落盡後方才結果。但花雖落,花香卻經久不散,直到下一個花期的到來。
    突然,一聲貫穿心靈的歌聲響起,大廳兩邊如夢幻般各閃現出五隻有著少女麵孔的巨大而美麗的鳥。它們的歌聲如同具有魔幻,婉轉低回的歌頌著來自遙遠神地的永恒的愛。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傳說中的海妖西壬。在人類的世界它們的歌聲就代表著誘惑,以及誘惑之後接踵而至的恐怖的死亡。但是,在伏蘭頓,西歐娜斯的包容淨化了它們歌聲裏邪惡的引誘,剩下的隻是繆斯歌喉的清麗和美妙。
    老爹拍拍我的肩,低聲說,陛下到了。
    果然,幾乎同時,大廳盡頭正中間那個位於距離地麵十多米左右的包廂裏突然有了動靜,帷帳被升起,王座出現了,上麵坐著伏蘭頓的精靈王。
    所有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不再說話,仰頭望著他,神情就如同膜拜太陽。就連西壬也停止了歌唱,低下頭對他表示臣服。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從各種意義上來講。因為國王的形象是神聖的,不允許被畫下來,更不允許私下談論。隻有見過他的人才知道他長的什麼樣子。但是現在,即使我見到了他我也照樣不知道他長的什麼樣子。因為他的臉上帶著一個銀色流光的麵具。而且,大廳又是那麼大,我也隻能看見他戴了麵具而已,連麵具是什麼樣子也看不清楚。
    我很好奇他為什麼對自己的長相如此保密。是因為醜陋嗎?絕不可能。因為按照伏蘭頓不成文的規定,隻有完美的人才可以成為國王,而麵相醜陋本身就是不完美。
    陛下總是像現在這樣帶著麵具嗎?我問道。
    老爹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神情有些怔忪的搖了搖頭。
    這時候,國王微微抬起他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西壬的歌聲再次響起。舞會就此正式開始了。
    能和我跳支舞嗎?老爹衝著我很紳士的鞠了一躬。
    我是你兒子。你沒看錯人了吧。我說。
    老爹抬起頭,極其鬧心的笑了。我沒有與擁有這樣一張臉的人跳舞已經十五年了。他說。
    我撇撇嘴說,我哪會跳舞啊。
    我知道。我教你。
    老爹拉起我的左手放在他肩上,把我的右手握在手裏。
    我記得當時的舞曲是《回來吧,隨風而逝的愛人》。
    然後老爹就真的帶著我隨風而舞了。我從來不知道老爹的舞原來跳得這樣出色,我也同樣不知道我在他的帶領下竟然可以跳得如此順暢,毫無滯澀。
    你真是我的驕傲。他低著頭看著我。
    我卻在他的笑容裏看出了一瞬間的迷離。
    這世上,隻屬於我的人,是還沒有出現,還是根本就不存在?
    那首曲子結束的時候,老爹就又是老爹了。隻是我的心有點亂。
    我去拿點喝的。我說完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拉住了。他湊到我耳邊緊張兮兮的說,別走,她來了。
    誰?
    我沒反應過來,一時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直到那抹紅色翩然而至,我才回過神來。
    原來翰墨爾的女人其實天生就適合被包裹在晃眼的大紅裏。
    而她的眼睛,讓人看一眼就知道她屬於熾熱的天之盡頭。她蜂蜜色的皮膚在火紅的晚禮服長裙下閃著金子般的光。
    驕傲而美麗,野性而自由,那就是翰墨爾的曼麗芬了。
    她的頭上戴著一朵和晚禮服很相配的火紅的花。脖子上掛著一顆鑲嵌在雕花金套裏的尖牙。
    你在看這個嗎?她指著那顆牙問我。
    我點點頭。
    她驕傲的笑了,就如同無遮無攔的陽光。這是沙龍的牙,她說,我十歲那年獨自獵的。
    你十歲的時候就自己殺了一頭龍?我驚訝的問。
    是沙龍,她糾正道,沙漠裏的龍比普通的龍大兩倍。
    咳!老爹覺得自己嚴重被忽視,忍不住的咳了一聲。
    曼麗芬公主和我一起回頭看他。曼麗芬立刻笑了,如同沙漠晴日裏的風,明快、直接。
    肯塔洛斯,我允許你把下一隻舞獻給我。她昂著頭驕傲的說。
    我看得出老爹有些為難。作為紳士,他不能拒絕一位公主如此直白的暗示。可作為一個男人,他又不能做出任何會招惹誤會的行為。
    曼麗芬公主依舊笑著,在西歐娜斯柔如霧靄般的光線裏,她美得就像是身披鎧甲晨風中獨自迎接黎明的月神。我不明白老爹為什麼可以拒絕這樣一個女人。
    我是來和你告別的,肯塔洛斯,我明天就要回翰墨爾了。她驕傲的說。那神情,就好像等待她的是一場光榮的聖戰。風裏、沙塵中,騎在高大的駱駝上迎風揮舞馬刀的萬丈豪情。
    老爹楞了一下。眉頭的糾結一閃而過。眼睛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滅了。
    他笑了,溫柔得讓我不再認識他。
    能和公主共舞,是我肯塔洛斯無上的榮幸。他將左手放在胸口,彎腰說道。
    我沒有看著他們共入舞池。我走出了舞廳。那裏已經不需要我了。
    走過金門的時候,依舊有仆人殷勤的為我拉開門,然後恭敬而不失風度的鞠躬。我走了出去。金色的門緩緩在我身後關上,隔絕了裏麵的音樂和西壬的歡歌,也隔絕了那墨綠色禮服大衣和大紅色禮服長裙默默交流著的深沉的思慕以及默契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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