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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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尊明站在這個門楣上有巴洛克風情的曲線褐色窗框的小店外麵,透過窗戶,鵝黃色的燈光溫柔的潑灑在灰色的人行石板路上。那一刻,他原本已經絕望的心裏卻平添了一種疲憊。也不知怎麼就來了這。
    夜深了,店裏沒幾個人,依舊是隻有那個人一個人招呼著,顯得有些冷落。
    又想起了從前種種不該想起的、以為早已忘記的東西。
    記得那時記憶,像老狼的《冬季校園》一樣散發著白色清馨的光。年輕的靈魂,總是喜歡白色,因為明亮,因為耀眼。
    敢愛敢恨……
    不過那是別人,從來不是他。
    一早就知道,他的那份愛、那份情感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不是敢不敢,是能不能。
    能不能?不能……
    不過沈書香卻是敢的、是能的。那時的她還叫沈英勳。
    那時的自己也還懷著一絲幻想。傻傻的以為隻要心裏有著這份感情,任憑天真的塌下來,人也活得下去。
    所以,沒有拚命阻止,大概還帶著點兒放任。
    不是討厭他,其實是討厭自己。既是害怕他,也是害怕自己。
    歸根結底,不過懦弱而已。
    沈書香正給客人送飲料,不經意竟意外的看見伍尊明一臉若有所失的站在窗外。她連忙跑出去,把已經被雨淋得濕透了的男人拉進來。
    沈書香把伍尊明推到後麵,扔了一個毛巾在他頭上。
    “想死也不用非得到我這來!”
    她像是生氣了。
    這人為什麼就是這麼認死理,鑽進牛角尖就九頭牛也再拉不出來。
    自己折磨自己,這又是何苦?
    伍尊明回過神來,打量著眼前的沈書香。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橫亙在腦袋裏的永遠都是從前那張清秀爽朗的臉。如今眼前的這個人,雖然五官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感覺卻是不同了。
    沈書香也看著眼前這個罕見的會顯出頹廢神情的男人。
    這樣的人頹廢起來更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書香苦笑。真是兩個不爽快的人,血緣這東西真是可怕。
    順手摸來半瓶白酒。“喝吧!”
    伍尊明也真聽話,擰開蓋就咕咚咕咚的往嘴裏倒。
    “喂!你瘋啦?!”沈書香連忙拉開他的手。
    酒瓶呯的一聲碎在地上,伍尊明應聲抱住沈書香。半晌也不說話,隻是那麼半靠半抱。
    沈書香的肩頭上不知什麼時候微微濕了一片。
    酒烈,醉了,或許隻是個借口。那又如何。
    醉了。
    “英勳……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你可以為了樹彥去……那我呢?那我該怎麼辦?”
    沈書香抱著伍尊明仰天長歎。
    自古癡人隻為情一字所苦!
    好像又回到了過去,那些無法無天勾肩搭背的日子。累了,煩了,不高興了,就聚在一起喝酒,喝醉了就哭就笑就撒酒瘋,肆無忌憚,胸無城府。
    隻是好像而已,現實中的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她不後悔。隻是覺得遺憾。
    她愛上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愛到即使失去了一切,愛到即使沒有了他。愛到隻能靠著對他的思念而活。愛到開始希望靈魂的存在,期待著轉世投胎。
    愛到瘋狂。
    但是伍尊明呢?
    果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執著,也都有他們不同的羈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放得開、逃得掉的。因為不是所有都可以被理解。
    從前不知道,所以不明白,現在知道了,隻覺得悲哀。
    原來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
    在冥冥之中就注定。
    肩頭上的伍尊明漸漸失去了知覺。是真的醉了。
    酒入愁腸,不但化作了相思淚,更給了自己一個失態的借口。
    沈書香把他半拖半抱到僅有的一個破舊沙發上。
    這沙發還是當年幾個狐朋狗友一起湊錢買的,她一直沒扔,因為舍不得。因為她的他,她親愛的他曾經在上麵睡過、胡鬧過、笑過、哭過。夜深人靜,躺在上麵,就好像又回到了他的懷抱,有他的味道。
    給伍尊明蓋上一條毯子,看著他憔悴布滿胡茬的臉。
    白癡。她罵。
    又怎麼好說別人?她苦笑。
    第二天,沈書香來叫伍尊明的時候,發現他老早就已經走了。隻剩下整齊疊好的毯子放在那,已經冷透。
    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會是這樣。這男人死要麵子,怎麼會留下來承認自己的酒後失態。
    此時的伍尊明已經坐在辦公室裏,一臉痛苦的揉著宿醉未清脹痛的頭。
    果然。年紀大了就要學會控製感情。要不然隻會更難看。
    又想起了青木。聽說他已經回國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伍尊明自己也沒想到那個單眼皮皮膚微黑的日本男人竟然給自己留下了如此深的印象。
    從電腦裏調出了青木的資料,上麵有他在日本的聯係方式。隨手拿起電話就撥通了那個號碼。這舉動使伍尊明自己都詫異。大概隻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もしもし?”
    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幹練冷漠的聲音。還帶著點大和民族特有的疏離。
    伍尊明略想了一下,用不太熟練的日語解釋自己的身份,說明想對青木的中國之行做一下簡要的回饋。
    對方沉默了一會,再說話時已經換成了中文。
    “伍會長,初次見麵。我弟弟在中國的時候多謝您的照顧。但是我很遺憾,他不能親自給您做反饋了。我弟弟聖他,已經去世了。”
    什麼?
    “抱歉,具體情況我不方便解釋,請您原諒。”
    伍尊明還處在震驚當中。隻是略略寒暄幾句請對方節哀就掛上了電話。半天也沒回過勁來。
    怎麼可能呢?明明是不久之前還活得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就去世了呢。
    家屬諱莫如深,難道是有什麼隱情?
    伍尊明的心理掠過一絲陰影。
    打開日本的搜索引擎,輸入關鍵字。果不其然,前幾個搜索結果就用大大的鮮明顏色凸顯著青木的名字。
    隨手打開一個。巨幅的照片裏就是那個單眼皮皮膚微黑的日本男子。新聞的標題翻譯過來是,某紡織業巨頭之次男於2004年8月*日殘忍殺害其父並其繼母。日期就是青木回國後不久。再看內容,裏麵詳細介紹了事情的情況。青木先是用刀具刺殺了他的父親,然後脅迫繼母與其旅行,其間巧妙躲避警察的追捕,最後於九州的長崎縣海邊雙雙跳海自殺。下方是一副青木的全家福。中間是有些微胖頭發也見白的老年男子,那大概就是青木聖的父親。他的旁邊站著一個女人,歲數怎麼看也不會到30歲,嬌媚中透著利落。那大概就是青木口中的那個中國女孩,他的繼母。隻是日本的特性已經改變了她原有的樣子,幾乎看不出中國人的特征,儼然就是一個日本女性的溫婉。不得不佩服那女人的適應能力,大概是那種在沙漠裏也能開出花來的人。像這種女人永遠都會保留清晰地頭腦,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會浪費情感去追求不切實際的海誓山盟。對男人來說,她們就像是毒,有一種無可救藥的吸引力,卻又會使愛上她的男人萬劫不複。站在旁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戴著眼睛,斯文幹練但也冷漠。那大概就是青木聖的哥哥,將來會繼承父親事業的長男。
    最後,就是青木。
    他穿著與哥哥截然不同的休閑服裝,單眼皮,有些微黑的皮膚,在日本夏天的陽光裏溫柔的笑著。
    伍尊明暗暗歎氣。可憐這個癡情的男人。
    大概他骨子裏還留著一種沒長大的孩子氣。
    如果他是那個可以繼承家族事業的人,那個他所絕望愛著的異國女人不知道會不會接受他的愛。
    到頭來,也隻是一起死去而已。
    但或許,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偏執而敏感,最後就會選擇一個偏執而敏感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結束自己的愛情。
    關上網頁。伍尊明向後把頭靠在椅背上,仰著頭看著一旁的壁燈。昨晚的疲倦又一次席卷而來。
    不過,那已經失去她的真實感卻越來越清晰。
    最後,還不是什麼也留不下?那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伍尊明閉上眼睛。無可奈何的做出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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