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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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女人的生日聚會演變成了我們又一種形式的聚餐。觥籌交錯間人影魅魅一片狼藉,情聖祝詞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予重撇撇眉毛說,我相信你們已身體力行得很好。蘭女人喝了些MARTINI,情緒一直很高,餐廳裏在放CALIFORNIADREAMING,她學電影裏王菲作飛機自由飛翔狀。炎炎提議接下來去BAZAR夜夜笙歌。情聖拍手定板預備開路。電話尖銳地響起,是蘭女人的。她懶洋洋地接起,ALLO完後整個人突然熱烈了起來。情聖推搡我一下,一副這個情況怎麼解釋的表情。我聳聳肩,笑得虛弱,卻十分誠懇。
一個法國男人高而且瘦,樣子不錯,左手打著手機右手捧著一大束花站在餐廳門口,引得旁人側目。蘭女人迎上去,眼眶微微潮濕。那是一種興奮到緊張的情緒,我看到她細細顫抖的肩膀。法國男人開口說,這位美麗的小姐你有份遲到的禮物,現在你願意簽收它嗎。蘭女人一言未發,走上去環住他的腰際。這個擁抱是那麼妥帖,好似練習過無數次。我想蘭女人必定想過幾千次,這樣一個場麵,這樣一個人,他就站在那兒,圓你一生一世念想。整個世界現在是一個安靜的小宇宙,她終於等來她的花好月圓。
BAZAR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尋歡作樂之態,舞池裏盡是香汗如雨,好一個人間及時行樂天堂。進場不久,炎炎就磨蹭到我身旁說想先回家。明明是她最先雀躍要來如今又最先打起退堂鼓,這其中甚有蹊蹺。我叫予重送她先回,她趕忙拒絕,頭搖得直如搗蒜。她說你們盡興,自己實在沒有精神勁再戰乾坤。言辭這麼閃爍頗有解釋意味。和情聖蘭女人一一打完招呼後炎炎離去,從她的背影看過去似乎有些急忙。予重問我炎炎重覓新歡拉。我對他說你怎會如此作想。予重笑得曖昧說,她的眼睛最近亮得很,就像原先跟許諾在一起時。平心而論,予重說得很有理,別看他平常總是一副懶散模樣,兩眼老是不聚焦,偶爾一使勁還真能望進人心裏去。我對他作噤聲手勢,話題熱度就此終止。予重眼睛裏有深深淺淺的疑問,無法辜負他脆弱的好奇心,我朝舞池的另一邊指去。予重順著望過去,他說如果我猜得沒錯,情聖現在有麻煩。說完作勢起身狀,我攔住他,說各家自己掃門前雪,情聖的風流債還用不著我們來善後。予重皺眉說你就這麼有自信這回是個桃花劫。我搖搖頭。
老實說,我沒有那個信心去否定予重的猜測。予重對情聖是有些上心的,但凡有點眉星眼角之事,他也會義不容辭包攬自身。予重並不蠢,他的行為通常是恰如其分地點到為止,既拖遝不出泥水也生不來事端。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分,卻往往有旁逸斜出的潛質。我以為到底還是帶著試探的成分。靜觀其變是個中肯的詞,用在目前狀態卻再好不過。
再向舞池裏望過去,情聖又一副風生水起之相,頭直依偎到一個男人懷裏。看那男人眉眼依稀是模糊印象,必然是眾多追逐者之一。予重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開口說,女人是不是都偏愛互相看穿再冷眼旁觀別人的活色生香。我斜眼說差矣,看來你的眼光還不夠從容。常常有人問我情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美卻不夠安靜,慧卻不夠機靈。麵對旁人眉眼舒展笑得一路嬌憨,徐徐自若態度裏有種俯就意味。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美感撞擊了不少人心,競折了幾段英雄腰,輾轉了許多情路。隻是所有人都忘記了,她不過二十歲,剛剛擺脫後青春期。
我和於重從BAZAR出來時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情聖和蘭女人先行一步,各安著落,結束夜晚。予重去取車,我背街等他。身後一陣引擎轟動聲,接著有異物滑落發梢,指間一碰滿手的滑膩。我被襲擊了,被一群呼嘯而過還沒來得及看清麵目的神燈(阿人)襲擊。予重操著急促地法語對著呼嘯而過的始作俑者罵咧,準備發動車子追趕。我連忙阻止告訴他我很好,無需做無用功,一個雞蛋就權當滋養下頭發。同時要感謝上蒼他們熱愛自然,不丟人工製品。予重一臉氣急敗壞,質疑我的憤怒到底消散到何處。我望著他急切的臉突然笑了,予重有片刻茫然,然後說你不會得要看腦科了吧。你還知道我是誰嗎。還沒等我回答他,自己卻不提防地在馬路牙子上吐了。我想一定是早風吹得這樣涼,雞蛋的腥味這樣大,明明沒有喝多少酒阿。怎麼就不爭氣的吐了。予重被這接二連三的事件刹得臉色鐵青,卻還不忘一邊跟我撫背一邊清理我頭發上的汙物。還沒等他反應,我直起腰說吐好了,聲音語調清晰穩當。他又嚇了一跳。
我說發什麼呆阿,上車吧。徑自扣上副駕駛座的車門。我瞧瞧他滿臉的疑惑說別擔心我知道你叫予重,馬賽二大commerce專業,平時成績勉強合格,現年二十歲,有車,單身。還有你一籌莫展的樣子很動人。予重苦笑說,mademoiselle想必你還有力氣自己扣好安全帶。
蘭女人窩在沙發上,說我和他正式交往了。炎炎說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順應命運的感召。ROCHRFORT和馬賽消除地域隔離聯姻成功,我們是不是要歡欣鼓舞下。情聖在廚房問年糕要不要加幹辣椒。她說加甜不辣好了,最近天幹物燥的。我坐在電腦前看COLLAX的課程安排。聖誕假和春假是一塊放的,和上學期比這學期的課目明顯結構緊湊內容沉重。我癱倒在座椅上歎氣說,聰明的小姐們我們有福了。校方決定把我們放到等級更高的BGM班上去。
蘭女人從沙發上跳起來一路奔到電腦前,確認我所說無虛後表情也是一路惆悵。炎炎抬抬眼說醉生夢死的日子就要結束了。我突然想起王爾德那雋永的悖論,我不想謀生,我想生活。一個優美聰明的男人在百年前就訴諸了人類的弱點,可惜我們還是反抗不了生活,隻得繼續不得誌的謀生。
吃飯時情聖說RICHELIEU折扣很厲害,GUCCI,MIUMIU身價巨跌,可否有興趣再戰人間。炎炎兩眼放光雀躍點頭,蘭女人擺擺手說最近剛入荷一部三星資金已經跟不上。焦點瞬時落在我身上。我放下筷子,沉吟一下,如果LV也有跳樓價。情聖一臉欲昏厥的表情說你可以去神燈市場看看,不定有驚喜。
隻有聰明的人才會犯駭人聽聞的錯誤。在經曆了第一打折波後,我們還是沒能擋住打折末季的誘惑。也許真如王爾德所說那般,擺脫誘惑的唯一辦法就是被誘惑。更何況這個誘惑難以拒絕,多少聰明的女人前仆後繼。炎炎斬獲一雙MIUMIU,情聖這次在TOD’S和GUCCI之間躊躇許久。試過兩雙都覺不錯,最後敲定黑漆皮GUCCI。。終於決定交款了,她又遽然反悔,說那雙金色TOD’S比較好稱裙裝。於是折頭拿回TOD’S,將近櫃台時她又停住說這種金色穿在腳,一望而知是個夜店女。炎炎說你這麼糾結,不如兩雙都買。情聖轉而詢問我。我說為了避免心煩,這的確是可行之道,比起你一味的反複掙紮,這倒不失為一種解脫方法。在經曆了天人交戰後,情聖把思想鬥爭的勝利旗幟給了意大利。付完款後,她又有些踟躕,覺得放棄一雙TOD’S未免可惜。我衝她苦笑,說你還是把TOD’S也買了吧,以絕後患。克製是致命的,沒有什麼事像欲望那麼成功。所以情聖最終還是將TOD’S加入收藏。
Lafayee櫥窗裏已經是最新季的春裝。炎炎駐足,直指一件紫色暗紋襯衣說那件用來配新買開司米罩衫無與倫比。我說elle家一向春款風頭正勁要不要進去看看。待到專櫃時慶幸最小號還留有一件,炎炎拿衣欲試。這時有一女子娉娉婷婷走來,手指同款襯衣,神態自若問櫃台小姐是否還有最小號。順著她身後望去,看見她背後男子。許諾向我們點頭示意,笑得波瀾不驚。炎炎回他燦爛一笑,看不出半點訊息,然後轉身進試衣間。情聖一臉可惜模樣說最後一件小號已沒庫存。要麼重覓新裝,要麼打道回府。那女子也不驚,笑得淺薄,朝向許諾說之前那件棕色也不錯。
走出lafayee,就聽見悶雷滾動,雨水卻遲遲不肯落下。情聖問我們看見許諾新歡那藍色鱷魚皮HERMES沒,張柏芝也不過新近入手。我笑笑說一個美人有何不可般配。情聖說模樣精神就是不夠大方,落在旁人眼裏指不定又一個攀龍附鳳。我瞟向炎炎,她沒有作色,臉上平淡,一副看不透的表情。炎炎說你們到底走不走隻怕要下雨了。天空陰得幾欲汪水,一副山雨欲來之勢。
男人的進化是緩慢的,男人的不公正卻是顯而易見。他們總以為你的快樂與否掌控在他們的一念之間。在地鐵入口時炎炎接到一個電話,她說信號不好,匆匆掛斷。歎了口氣對我們說是許諾。情聖笑笑說怎麼怪像安撫軍心之舉,看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炎炎瞪圓了眼睛望向情聖,我腦袋一下子嗡了,心裏七上八下暗叫大事不妙。炎炎終於發作了,她說你在旁邊看盡風涼道盡冷暖裝出一副聖者智賢樣子很得意吧。我是揀了你不要的台階,竭盡想攀上去。炎炎說這麼長時間我處處配合你的冷嘲熱諷,以為你會見好就收,哪曉得你會愈演愈烈。說到底,你也不過是酸葡萄心理,自己不要了還容不得別人高興。我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般情況,情聖愣在那裏,笑得慘淡說炎炎不提我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你們先回吧,我想去美味坐坐。我拉著炎炎回家,說情聖這個人向來喜歡挑刺耳的話講,她也沒惡意,這麼久了你還沒適應阿。炎炎有些泄氣,說我還不是個火爆脾氣心裏有事哪憋得住阿。再說了她也非要往針眼裏鑽,盡放些狠話給我受用。
我給予重打電話要他去美味看看情聖狀況。予重問這次不會又是爛醉如泥吧。我答他興許比醉酒更嚴重。他有些驚訝,難道情聖是去好好吃飯,這不正常。我說你到底是想繼續三八下去還是立馬行動起來呢。
晚些時候我再打電話給予重,他的手機沒有人接聽,直接進到語音信箱,我留了言詢問情形可好。過了一會,予重的電話回過來,背景聲音很吵,猜不到他是否還在美味。予重說今天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情聖很好,有我看著。他的聲音鎮定,沒有破綻。我收了線,拿玻璃杯去喝水,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抖。我想自己真可笑,對一切未知沒來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