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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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女人從ROCHRFORT帶回的失魂落魄並不見消弭。我問她你怎麼啦親愛的你是不是有點改變,很憔悴,但是很美。她臉龐最後一點的嬰兒肥在這些時日也不見。她說,親愛的,我對二十歲有些恐慌。我覺得自己有個得過且過的靈魂。我說,張五常說過貨幣的靈魂要通過流通來實現。順帶一句,他是我媽媽最推崇的經濟學家。蘭女人笑得無奈,說如果這枚貨幣沒有流通價值了,是不是就要被市場拋棄阿。我大驚,說貨幣的價值永遠都可以在市場體現。
那貨幣的期待值是不是永恒不變呢,她問。我回答道除非遇到世界性金融危機。
其實,如果我們對市場來勢洶洶,市場才會對我們溫情脈脈。
予重打來電話說快點過來,情聖出狀況了,地鐵線2號JOLIETTE。我和蘭女人心神不寧地猜測了一路,趕到JOLIETTE站口。予重在街對麵揮手,我問他情聖呢,他說在車裏睡著了。蘭女人打開車門看見情聖蜷縮在後座,空氣中有刺鼻的酒精味。蘭女人問予重,她喝了多少。
予重搖頭說我去美味接她時已是如此模樣。我問,你是去美味接她的。予重莫名其妙的點點頭。我說先送回家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聯係不上炎炎,電話全轉語音信箱。從情聖的包裏好不容易找出鑰匙,費盡周折把她安置到床褥上。要知道醉酒的人力氣大得驚人,行為意誌不受控製。在此期間她還吐了三次。我留下來照看她到天亮。打開客廳電視,剛剛坐定,就有人敲門。炎炎不會沒帶鑰匙,那門外必是陌生人。從貓眼裏看見予重的臉,我打開門,他皺著眉說怎麼這麼慢。我說你回來幹什麼。他說我不放心,你明天沒課嗎。我們能不能不要站在門口說話。我側身讓他進來。
過了一會他說情聖情緒還正常吧。我說睡著了你指望能怎麼樣。情聖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覺夢醒往事三千煙消雲散。予重終於還是問為什麼不能選我。我想了想,說你長得比較體麵,我長得比較隨意,我覺得我們站一起形不成美感。他說你每次都能找出理由拒絕我,看來你還是在心中認真掂量過我,我能不能認為你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用心。我說要是你覺得這樣比較容易讓自己接受被拒絕的現實那你隨意。他說我並不打算可以一天說服你。盡管你看起來堅不可摧。
予重和我並排坐在沙發上看了一夜法語配音的深夜美劇。炎炎開門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她說我以為我看見兩隻遊魂,眼神渙散,麵目浮腫。我對她說謝謝你美好的形容,現在我得回家補眠。情聖醒來後記得給她衝點蜂蜜水以解宿醉。我從沙發上站起來太快,腳底浮浮沒有根基,打了個趔趄。予重從後麵拉住我手腕,說我送你回家,你已經不能好好走路。我甩開他,他並不生氣,隻是又緊緊拽住我手指。我妥協,隨他離開。
一回到家,我便頹然倒在枕頭上,收到予重的短信,記得脫鞋再上床。我有點惱羞成怒,用力蹬掉腳上的zara,睡意一瞬間蕩然無存。但我顯然太高估自己的憤怒,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醒來時發現今天還沒有和太陽打過照麵它就已經落下,漫天星辰燦爛,明天天氣一定很好。
蘭女人回家的時候我正在電腦前勤勉地創作莫世界。她問我明天作何安排。我回她吃飯睡覺排泄。她說親愛,明天記得迎接我的老去。我從椅子上蹦起來,滿臉愧意,說最近時間過得太擁擠,竟然忘記最重要的事。她走過來扶住我的肩,說這個時候真不好受,沒想到要跟十幾歲的光陰告別啦。我對她笑,說你馬上就要進入最好的日子啦。她沉默,我也不知道該有些什麼反應。她說,好拉,是我最近太多愁善感。我說剛剛得到消息,老港進入SOLDE最後瘋狂甩賣階段,那天你看中那雙MANGO流蘇靴價錢也許不再讓你心絞痛。她笑得有些晦澀,說也好,有時間再去轉轉。如果一件不錯的衣物都不能平複一個女人的心煩意亂,那麼她必定陷入了一籌莫展的感情問題。但我顯然是對蘭女人的心思看得太淺薄,沒想到在她接到一通電話後心情馬上大好,急忙躲進自己房間,一臉春色藏不住。
我在MSN上告知炎炎蘭女人生日我們是否要做點安排。炎炎說,聚餐唄,老了一歲又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我罵她,你這麼冷血,比較適合當個寡婦。她回我,錯矣,哀而美,才是人生追求的高格調。我說難道你拘住心猿挎住意馬回頭是岸拉。她說,看來你不怎麼了解我阿,我的觀念沒那麼保守,一次不忠,百次不容,這樣做太可惜。我說,看來你很會說服自己,但願你能等到花好月圓。她說你不要對我這麼沒信心嘛。我說我對許諾比較沒信心。一個肯回頭的男人要麼就是他現在的女人不夠好,要麼就是他自己不夠好。你不要告訴我你真得以為他是餘情未了,發現你才是稀世珍寶。她醞釀了半天,打來一句話,至少他可以讓我在物質的海洋裏盡情徜徉。寧為下堂妾不為糟糠妻這個道理你總算聽過吧。我說我隻知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第一次見許諾的時候我對他印象不太好。他五官深刻,皮膚有些黝黑,卻有種楚楚的風姿。看人的眼光都含著一種情,笑起來時嘴角的紋路清晰。一餐飯下來,他有意無意掠過地眼神令人不適。不是我過度自戀,而是他對自己太有信心。炎炎卻十分受用這雙飽含情愫的桃花眼,她陶醉的說,是不是很好。我告誡她說,作為一名男友,他已經過分招搖,你必定會很幸苦。她抓住我的手緊張問,他哪裏不好。我搖搖頭說是太好,好得不真實。好得你以為自己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說,是阿,我就是這麼覺得的。莫同愛情裏的女人講道理,這個道理就是真理。
炎炎和許諾的感情升溫發展很迅速,任誰看都是一副鶼鰈情深的樣子。情聖在他們兩人如膠似漆的甜蜜期中就非常冷靜的指出了這段關係的前景。她說,我就是覺著這兩人不般配。看著吧,不在年底就是明年,分手是必然的結局。她說想必你不知道吧,我上回去美味時恰好碰見他攜一女眷,那個女人不是炎炎。我說我早就猜中這男人不會甘於腳踏實地幸福長久。她說,你還沒聽我說完,那個女人態度溫文氣質大方,就是透著股睥睨眾生的勁,我聽到許諾喊她媽。你覺得炎炎能應付得來這狠角色嗎。我說他們兩人隻是談個戀愛,又不是私定終身,難道還媒妁之約父母之命阿。她嘖嘖說,你也不想想許諾這個多金又有閑的闊少是如何風流倜儻瀟灑自在馳騁情場永不疲。我想想說,炎炎也許早已做好打算,這種事情到頭來還不是冷暖自知。情聖沒接下文,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還沒拖到年底,炎炎就和許諾大吵了一架。她跟我們是這樣說的,許諾母親打算讓他去新加坡做交換生,許諾來問炎炎意見。她自然先是作體貼狀鼓勵他尊重自己的選擇,然後暗示他新加坡一年四季隻有一個夏天,沒有馬賽的地中海氣候這麼宜人,四季分明。而且做短期交換這種看似積極增進實則無所長處的行為,若不是他本人有意成行,實在毫無必要。許諾對炎炎說,親愛的,為人子的責任就是要遵從父母之願,何況你我這麼年輕來日方長。炎炎回他說,我們現在不讚成愚孝,你有尊重自己個人選擇的權利。許諾攤手一臉無辜狀,事已至此,他的本意不是商量而是告知,這個不易改弦更張的決定。炎炎憤慨地說,這不是故意讓我惺惺作態自尋難堪嗎。還夥同家人一起讓我更顯拙劣。情聖對她說,這一切隻能說明你是個外人,還輪不到你對他的人生指手畫腳。炎炎氣餒,倒在沙發上,頗有怨婦架勢。我知道她沒有受內傷,一番話裏中氣十足。隻是問題的端倪還遠不在此,它背後的主導者既不是炎炎西風壓倒東風,也不是許諾東風壓倒西風,而是許諾龍卷風一般的母親。因為根本沒有人知道風從哪個方向吹來。
待到炎炎再告訴我們她與許諾和好如初,希望借以這最後時光堅持他們的愛情諾曼底。炎炎說,你們不知道他低頭時那種異乎脆弱的感覺,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實在是個無理取鬧小題大做的女人。情聖對她說,你這種症狀學名叫做衝動,通俗點叫失心瘋。情聖在對待他倆問題上立場跟我站得一般齊,隻不過她比較尖刻,我比較含蓄。畢竟地中海的暖流溫暖不到馬六甲海峽,東南季風都送不來進港船舶。還是歌裏唱得到位,話不能收,海盡頭,道別後,揮向淚的洋流。
我問情聖,該不會炎炎和許諾商量好了要來個異地戀吧。相信情比金堅天長地久,修得正果吧。情聖笑得可疑反問我,難道你見不得他倆從此佳偶天成羨煞旁人,花好月圓。我慌忙否認說我一直以為他倆都在春秋戰國,沒想到經曆了金戈鐵馬,角聲寒寒,還是有大一統的跡象阿。情聖說,你別忘了中間還隔著一個朝代呢。戰爭局勢還是很嚴重嘛。我說他們這倆鴛鴦不比小二黑結婚簡單,三仙姑的戲碼恰好被許諾他媽攬到正懷。情聖笑得更加可疑說,好歹那也是抗戰勝利翹首以待,他倆是亂世伉儷,時代隔了幾千年,還比不上小二黑和小芹。
在許諾離期將近時,一件事情的發生令兩人你儂我儂的關係急轉直下。為了響應巴黎大罷工這一星火燎原之勢,馬賽的公交地鐵也全麵陷入癱瘓局麵。蘭女人在家極力聲討法國政府軟弱無能,殃及無辜平頭百姓。予重本有意代車夫一職,但由於課表安排緊湊,無法勻出時間協調,我們也隻好作罷。雖然司機先生們都休息了,但是私家車卻因為罷工而比原來多了一倍,在十字路口等人行道紅燈。不知道信號燈是否壞了,許久沒有變化,我們耐住性子等它轉綠。蘭女人盯住一輛銀色沃爾沃許久對我說,你覺不覺得那輛車有些眼熟。我朝她的目光望去,腦海裏搜尋對此車的記憶。還沒等我作出答複,街角衝出一個火一樣觸目的身影,蘭指扣開那輛沃爾沃的車窗。從我的角度可以看見玻璃緩緩落下,火美人探進唇與車中人癡纏片刻,低低耳語一會兒便施施然離去。縱然知道法國妞一向神氣非常,可是親身眼觀到這香豔一幕還是瞬間震撼。銀色沃爾沃後麵的車開始按喇叭,蘭女人說你發什麼呆呀,再不快點是想被CLAIRE那老女人影響本就不美好的一天阿。我定定神說,我看見一個熟人。蘭女人說熟人沒看見,倒是看見一輛熟車,車主的名字好似叫許諾。
炎炎很快撞破真相,畢竟馬賽不比武漢,住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相見一麵。我們有機會識得這樣一個許諾,炎炎想必會覺察出更多馬腳。情聖對炎炎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出軌也會培養出習慣的。何況你現在早已不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早該發現人生的不圓滿。你準備作何打算。炎炎說他被我撞見的時候一點也不慌張,他說寶貝天氣這麼好,我們為什麼要爭吵呢。所以炎炎給了許諾兩巴掌,跟他說我們倆玩完了。情聖對她說,你做得雖然行為粗暴,但分手是最正確的選擇。我想,到頭來炎炎這個白羊座眼裏是揉不得沙子的,即使她在許諾麵前曾一度放低身姿曲意逢迎。
許諾一度堅持來找炎炎複合,他說人要有科學精神,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表象。更何況他們經曆了戰國七雄,十六國記,難道一處狼煙肆虐就要戀情告急。炎炎按捺住內心的波濤洶湧,表情淡淡地說,我以為你會有個更動人的解釋。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感謝我放走你。
許諾是走了,憂憂愁愁的走了。炎炎心裏一酸,眼睛眨眨,淚簌簌落下來。她說你們不要以為我在為一個男人哭泣,我是在為我自己哭泣。失戀大過天你們要忍我。
這也許不僅僅是西方蠻夷入侵中原國土淪陷之難,還有朝廷內部爭權奪利內訌不斷。這場仗打得疲軟,輸給了內憂外患的局勢。亂世裏終成不了眷屬,梟雄全被打在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