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蹲下去，輕輕地拿起那個被灌滿了肉色粘液的石膏殼，看起來，二者像是已經合二為一了，但老人輕輕地在石膏殼上拍了一下，那已經凝固的粘液便像肉凍一樣彈了出來，彈到了老人的手掌心。
    老人把它正對著吳涯。
    那赫然是一張麵具，一張和人臉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具——有額頭、顴部、麵頰、下巴，但眼睛、鼻子、嘴部都是空洞的形狀，那些形狀吳涯很熟悉——那是他的形狀。
    “這就是你的臉。”老人說。
    我的臉？吳涯對自己說，他的手開始顫抖，我有了一張人臉！他在心裏喊！
    他在眩暈中被少年扶到了一張梳妝台前，他看見裏麵有半張惡鬼的臉，他本能地轉過了臉，老人扶住他的臉，輕輕地摘下綁在他左眼的黑眼罩。
    吳涯顫抖了一下，但他沒有反抗。
    他閉上了另一隻眼。
    然後他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後，他感到他的額頭、兩頰、下巴被貼上一塊軟綿棉涼冰冰的東西，像一雙手，像嬰兒的皮膚。
    “好了。”老人說：“睜開眼吧。”
    吳涯像嬰兒一樣睜開眼，然後，他在鏡子裏看到了另一個人。
    他似曾相識，又十分陌生。
    鼻子和嘴的形狀是他的，可是臉卻又胖又圓，紅黃隱隱的皮膚，雖然那光澤度還有些古怪，但右邊臉像左邊臉，左邊臉像右邊臉，除了沒有左眼，於是吳涯手忙腳亂地抓起黑眼罩，將它蓋住那個醜陋的窟窿，現在，鏡子裏出現了一個長得像地皮無賴的家夥，穿上黑色的褂子，再戴一頂瓜皮帽，整個就是一副標準的癟三相。
    吳涯笑了，他的好眼睛裏流出了眼淚。
    “我照著你的右臉做了你的左臉，但由於你的左臉比右臉大了很多，為了讓兩邊看起來對稱，我隻能這張臉全部大一號，不能像你以前一樣啊。”老人遞給他一個白瓷瓶子，上麵有著小木塞：“這是粘膠，這臉每天必須取下來透氣6個時辰，不然你另外半張臉也會爛掉。透了氣之後，再抹上這個粘回去。”
    吳涯接瓶子的手忽然停住：“你們想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