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涯在劇痛中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黑屋子裏。
    這黑暗是他最熟悉不過的，但這屋子卻是完全陌生的。
    他的視力也是適合黑暗的，擁有在黑暗中辨別方向和物體的能力。他躺在床上一麵向外環視著四周，判斷著自己的處境，一麵向內審視著自己的身體，估計自己的體力。
    屋子裏除了這張床外幾乎是空蕩蕩的，一張矮長凳擱在離床不遠的左側，房門也在那個方向，窗戶是被木條釘死的，光線瑟瑟索索地從縫隙裏透進來，但外麵卻像深夜一樣安靜——吳涯覺得困惑了——這似乎不是一件牢房，但也不像一間民居。
    困惑之後是本能的恐懼，他突然想起某些可怕的傳說，據說，日本人專會挑選一些精壯男子，或公開或秘密地抓了去，然後在某個隱蔽的地方，把人當作動物一般，在他們身上做各種殘忍無比的實驗。
    此時，他已經感覺到身體有些不對勁了——他的四肢完全使不上勁，不是虛脫無力，而仿佛是已經脫離了大腦的控製——背上的傷口無疑是被包紮過了——可那並不意味著那是善意的——也許僅僅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健康的對象。
    他已經像老鼠一樣活了八年，不想再像老鼠一樣死去。
    可是，他已經是別人砧板上的肉——被剝奪了選擇死亡方式的權利——那是他剛剛才獲得的權利。
    他憤怒地看著門吱呀呀地緩緩打開，像一個餓鬼正在磨牙。
    死亡本該是一瞬的事，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殘忍。
    吳涯用盡所有的意識力試圖讓自己重新獲得力量——他在做著最後的努力，沒有人可以再來決定他的生死，除了他自己。
    他聞到了一股濃重爛蘋果的味道——那源自來人的身體，他的步子沉重、拖遝、蹣跚、浮虛，似乎上了年紀，還有一身的重病。
    他睜開眼，看見了一個老人的輪廓，他佝僂著背，用雙手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口鍋走了進來，鍋裏似乎裝滿白色的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