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斷稿係列之杏花春雨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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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
斷雁叫西風
小楓是謝夤指腹為婚的妻子,這三年來謝夤蹤跡漂泊,一直寄居在吳王府中。
小楓雖然嫁給了他,也還是喜歡叫他大哥。
謝夤性情浪漫,散闊無定,卻是很愛這個妻子。
吳王就常說:“賢弟你永遠成不了真正的浪子。”
謝夤不否認,而且在他看來,浪子,可沒什麼好的,他還是喜歡有個家,漂泊隻是一種追求,不會是一種現實,對他來說。
明天是吳王妃的生日,吳王要大擺筵席,還請來了揚州城最棒的戲班子“青衣社”。
謝夤將會在吳王府逗留比較長的時間。
夜裏,吳王邀謝夤在半月亭飲酒。
半月亭,取“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之意。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不如取其一半來得美麗,一件事情如果太完美反是個禍害。
“白酒甜鹽甘如乳,綠觴皎鏡華如碧。”
兩人對飲了一盅。
吳王雖貴為王侯,卻並非凡俗之輩,附庸風雅是他不屑為之的。
謝夤相信自己的眼光。
吳王目光灼灼,道:“賢弟,你我相識可有些年頭啦。”
謝夤感歎道:“七八年了!”
吳王道:“我們也很久沒有這般對酌過了。”
謝夤道:“義兄今日怎麼這樣感慨?”
吳王哈哈大笑,飲盡一杯酒,道:“隻因為兄忽然發現自己竟也老啦!”
謝夤道:“義兄這話何意?小弟不解。”
吳王站起身,遙望著漫天星鬥。
謝夤道:“莫不是朝中出了什麼事情?”
吳王一聲苦笑,道:“朝中哪天沒有出事?哼哼,這天下,畢竟是皇上的。”
謝夤默然,他明白吳王的意思。
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他陪著吳王喝到了天亮。
朝旭升起的時候,吳王、謝夤又開始為王妃的壽誕忙活了。
快中午時,賓朋陸續到齊。
筵席設在吳王府的花園裏,正東方搭著戲台,青衣社已準備開唱。
吳王挽著吳王妃在正席入座,謝夤和小楓陪坐,正席依次是吳王世子、榮郡王、紫辰侯、河南王等,賓席有朝中各部大臣,揚州府尹一家也在,光頭三看一眼謝夤那光頭就縮一下,府尹夫婦也戰戰兢兢的。
在座者沒人膽敢落座,紛紛候著吳王吩咐。
吳王舉起一杯酒,朗聲道:“難得諸位賞光,本王先敬大家一杯!”
眾人道:“謝王爺!”
吳王柔聲道:“大家請坐!”
眾人謝坐。
一陣絲竹管弦,鑼鼓敲擊,青衣社的戲也開演了。
青衣社,是揚州城最紅的戲班,若非達官顯貴根本是請不動的。
戲台五尺來高,寬有三米,鋪的是紅地毯,掛的是青紗帳。
這出戲,唱的是《漢宮秋》。
一藩王打扮的跨步出來,呀呀一喝,唱道:“氈帳秋風迷宿草,穹廬夜月聽悲笳。控弦百萬為君長,款塞稱藩屬漢家。某乃呼韓耶單於是也。若論俺家世:久居朔漠,獨霸北方。以射獵為生,攻伐為事。文王曾避俺東徙,魏絳曾怕俺講和。獯鬻獫狁,逐代易名,單於可汗,隨時稱號……”
台下連聲喝彩!
鏘鏘鏘!
鑼喧三起。
吳王捏著王妃的柔荑,笑道:“還有模有樣的!”
謝夤道:“唱單於的這個叫青衣王,乃是名角呢!”
吳王道:“哦,哈哈,那本王可得好好看看!”
眾人也頷首稱是,認真看起戲來。
藩王繼續唱:
“當秦漢交兵之時,中原有事;俺國強盛,有控弦甲士百萬。俺祖公公冒頓單於,圍漢高帝於白登七日。用婁敬之謀,兩國講和,以公主嫁俺國中。至惠帝、呂後以來,每代必循故事,以宗女歸俺番家。宣帝之世,我眾兄弟爭立不定,國勢稍弱。今眾部落立我為呼韓邪單於,實是漢朝外甥。我有甲士十萬,南移近塞,稱藩漢室。昨曾遣使進貢,欲請公主,未知漢帝肯尋盟約否?今日天高氣爽,眾頭目每向沙堤射獵一番,多少是好。正是:番家無產業,弓矢是生涯。”
吳王世子笑道:“他還真以為他是個王了!”
吳王瞥了他一眼,道:“他若不以為自己是王,怎能入戲?”
吳王世子道是,王妃嗔道:“你又凶我兒子了!”
吳王遞去一杯酒,笑道:“哈哈哈,本王的不是,本王的不是,愛妃原諒!”
王妃接過飲下。
吳王世子暗笑,滿斟了杯酒,對謝夤道:“謝叔叔,小侄敬你一杯!”
謝夤接過,又回敬了一杯。
別桌也已是酒酣耳熱了。
榮郡王指了指戲台,道:“漢家的皇帝來了——”
“四海平安絕士馬,五穀豐登沒戰伐,寡人待刷室女選宮娃。你避不的驅馳困乏,看那一個合屬俺帝王家。”
扮漢元帝的威嚴有餘,氣度不足。
紫辰侯笑道:“到底不是真命天子!”
冷了個場,沒人搭理他。
吳王尷尬一哼。
“看毛延壽作畫了。”吳王妃道。
“大塊黃金任意撾,血海王條全不怕;生前隻要有錢財,死後那管人唾罵。某,毛延壽,領著大漢皇帝聖旨,遍行天下,刷選室女,已選勾九十九名;各家盡肯饋送,所得金銀,卻也不少。昨日來到成都秭歸縣,選得一人,乃是王長者之女,名喚王嬙,字昭君。生得光彩射人,十分豔麗,真乃天下絕色。爭奈他本是莊農人家,無大錢財。我問他要百兩黃金,選為第一。他一則說家道貧窮,二則倚著他容貌出眾,全然不肯。我本待退了他。”
隻見那毛延壽眼珠一轉,雲:“不要,倒好了他。眉頭一縱,計上心來。隻把美人圖點上些破綻,到京師必定發入冷宮,教他受苦一世。正是: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謝夤道:“毛延壽也算是個了不起的小人了。”
吳王道:“可憐了孝元皇帝。”
榮郡王道:“便宜了單於呢。”
紫辰侯冷不丁地又說:“美人配英雄,不奇怪,不奇怪!哈哈,哈哈。”
兩個宮女打扮引著王昭君出場來。
扮王昭君也是名角,名作小花仙。
卻聽幾聲二胡,她踱著台步,吟道:
“一日承宣入上陽,十年未得見君王;良宵寂寂誰來伴,惟有琵琶引興長。妾身王嬙,小字昭君,成都秭歸人也。父親王長者,平生務農為業。母親生妾時,夢月光入懷,複墜於地,後來生下妾身。年長一十八歲,蒙恩選充後宮。不想使臣毛延壽,問妾身索要金銀,不曾與他,將妾影圖點破,不曾得見君王,現今退居永巷。妾身在家頗通絲竹,彈得幾曲琵琶。當此夜深孤悶之時,我試理一曲消遣咱。”
取過一具琵琶,上下撥弄起來,真個是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正當眾人哄然喝彩時,意外發生了——
那“王昭君”眼神一厲,將琵琶狠摔在地,徑直飛身而下,手中白刃森寒。
眾人還在喧鬧,一時均無反應。
但聽一聲女子尖叫——
吳王道:“何方鼠輩!”
女子道:“取你狗命!”
謝夤側身擋在吳王身前。
吳王臉色慘白,卻不失鎮定。
世子持劍在手,道:“保護王爺!”
王府高手紛紛湧現,護著吳王一家。
“弟兄們,上,能殺多少是多少!”
戲台猛地被掀翻了,一群粉墨衝來。
謝夤心頭一驚,這些哪裏是戲子,分明是一群刺客。
不知他們是什麼目的?
這時吳王府的軍隊已衝了來,弓弩對著所有人。
那些賓客早已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了。
一人喝道:“撤!”
吳王沉著臉,道:“不知道是些什麼人?”
謝夤道:“王爺這幾天務必小心。”
吳王道:“賢弟也是。”
世子道:“父王,有件事……”
吳王道:“什麼事?”
世子道:“揚州府尹和他的夫人小舅子慘遭了毒手。”
吳王道:“哦。”
世子道:“父王……”
吳王道:“厚葬他們,上報皇上,去看看你母親。”
世子道:“是。”
謝夤半天沒說話。
吳王道:“這件事還是要靠賢弟了。”
謝夤道:“我?”
吳王微笑道:“了情劍的得意高足,本王信得過。”
謝夤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世人皆知謝夤文才,卻不知其亦是江湖中的絕頂技擊高手。
這還得緣於他十歲那年的奇遇。
他邂逅了一代高手了情劍,了情劍當時身受重傷,便將一身的技擊之術傳了他,多年來他也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根本沒有人知道。
吳王何以得知呢?
看來,沒有什麼不在吳王的掌握呢!
這真是個厲害的人。
謝夤漫步在揚州城外。
城外黃昏,略顯荒蕪。
天空飄著雨,細如牛毛的雨。
一隻大雁嘯叫著自天際飛過。
“謝公子。”
謝夤回神,又是一驚。
賣唱的少女笑著。
“是你!”
少女道:“我父親想見見你。”
出城六十裏。
江邊,江風徐徐,煙波茫茫。
一葉烏篷,杯中酒滿。
那中年道:“謝公子我們可算有緣啊。”
謝夤笑笑。
中年道:“在下名叫郎山雲。”
謝夤道:“嗯。”
中年道:“小女郎素秋,這次我們率領青衣社是為了殺紫辰侯的。”
謝夤大感意外,道:“殺紫辰侯?”
郎山雲點點頭。
謝夤道:“那為什麼要在吳王府殺紫辰侯?”
郎山雲道:“我明白你的疑惑,我們這樣做,不過是為了造成更大的轟動。”
“轟動?”
郎山雲道:“或者說,就是要引起吳王的注意。”
謝夤道:“為什麼?”
郎山雲道:“隻有殺了紫辰侯,皇上的地位才會穩當。”
謝夤更迷糊了,道:“又扯進了皇上?”
郎山雲沉吟了下,道:“實不相瞞,我和素秋均是皇上的親衛。”
謝夤道:“那就是皇上要殺紫辰侯了?”
郎山雲道:“是的。”
謝夤笑道:“順便把吳王也解決了吧?”
郎山雲笑道:“皇上沒有那個意思。”
謝夤不語。
郎山雲道:“皇上不會殺吳王的,除非吳王圖謀不軌。”
謝夤道:“紫辰侯圖謀不軌?”
郎山雲道:“是的。”
謝夤道:“可是你們最終沒有得手。”
郎山雲道:“再殺他就難上加難。”
謝夤吸了口氣,道:“那你們又打算怎樣?”
郎山雲道:“我希望可以見見吳王。”
謝夤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郎山雲道:“就憑了情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