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幾日後，傅夫人和傅老爺相繼去世，昔日的傅府不複存在。一時間晗雪感覺天塌下來了。
    時清暗自一笑，幸而她機靈，做了蕭家的女兒。蕭老爺隻有一個不成材的兒子，便收了她做幹女兒。
    “我可以……可以和你在一起嗎？”晗雪抹了抹臉上的淚珠，睜著眼期待著遲墨的答複。可遲墨張了張幹涸的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轉過身去，不想讓晗雪看到他臉上的淚。他可以和她在一起嗎？不，他不能，他要守孝三年，替她向父親懺悔，然後他才能放棄一切和她永遠在一起。
    漫天的雪花像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地落了下來，每一朵就像晗雪支離破碎的心，綻放得如此妖嬈。
    遲墨看著眼前哭成淚人兒的晗雪，心如刀割，“時清，晗雪就……拜托你了。”
    時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遲墨一直都認為時清是個善良單純的女子，對她毫無戒心。而時清和晗雪一樣，從第一眼見到遲墨起，就認定了他，不擇手段地排斥晗雪。
    無家可歸的晗雪隻得隨著時清來到蕭府。
    她成了時清的丫鬟，整日端茶送水，在這種日子中一下就晃了三個月，晗雪的麵容日漸憔悴，教人心疼。每天都如浮雲流水般，毫無意義。
    又過了幾個月，蕭家的大少爺回來了，整年在外的蕭玉回來了。當他見到晗雪後，視線就沒有移開過，這一切盡收時清的眼中。
    “哥，你隨我來。”時清朝蕭玉揮了揮手。
    “什麼事啊？”
    “怎麼這副表情，怎麼說我也是蕭家的小姐。”
    “哼，小姐？”
    “先跟你說件事兒，然後你再承不承認我這個妹吧。”時清撇了蕭玉一眼，“你看中我身邊的那個丫頭了吧。”
    “你……是啊，真麼？不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能入我們大少爺的眼，那是她的福氣。妹妹想幫你牽這條線，如何啊？”
    “你是說真的？”
    時清點了點頭。
    “看來，爹沒有白收你這個女兒。好妹妹，哥先謝你啦。”蕭玉拍了拍時清的頭，然後在時清的臉頰上迅速親了一下，轉身逃走了。
    時清捂著微熱的臉頰，口中咒罵。
    （七）
    “我不會嫁給他的。”晗雪生氣地轉過頭，“時清，平日裏我可以容忍你，可是惟獨這件事，我決不會應允你的。你忘了遲墨怎麼交代你的。他說讓你好好照顧我的，你忘了嗎？”眼淚順著晗雪的臉頰滑落，有如一片片的雪花。天空一片昏暗。
    時清的臉驟然變色。提到遲墨，他便一肚子的氣。她每天都會去看遲墨，可遲墨總是對她很冷淡，每次和她的話題總離不開晗雪。
    “你以為遲墨還會愛你嗎？你隻是他的殺父仇人！”
    時清的話如一把把鋒利的劍刺向晗雪的心。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晗雪哭著跑了出去。她要去找遲墨，讓他親口告訴它這一切。
    時清快步追了上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哼，你休想邁出蕭家大門一步，在成親之前，給我在屋裏安分地待著，不要妄想去見歐陽遲墨！當然我不會鎖著你的，不過你也別想出這大門！”說完，便甩手將晗雪摔倒在地，冷笑著離開了。
    晶瑩的雪花落滿肩頭。
    （八）
    “遲墨，你帶我走好嗎？我不想嫁人，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晗雪將紙條塞進信鴿腳旁的木筒中，趁著夜色，傳送信件。
    過了一天，時清又去了遲墨那兒。
    “時清！告訴我晗雪她到底怎麼樣了！”遲墨抓起她的手，耳邊的發也隨之飄動。
    “放開，你抓疼我了。她很好。”時清仍沒有說實話。
    “你休想騙我，我什麼都知曉了。原來一直都是我錯看你了！”遲墨狠狠地甩開她的手，眼中盡是怒火。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的話，那我也把話挑明了。晗雪她很不好，她一直都不好，嗬嗬，給，這是喜帖，希望你能夠來，不過在這之前不要衝動，否則我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時清說完便拂袖而去。身後的茶杯碎了一地。遲墨怔怔地看著漫天飛揚的雪花，眼眶中一陣涼意。
    （九）
    晗雪成親那天，唯一一次穿上火紅的嫁衣，顯然和眉間的印記格格不入。洛陽下了一場從未有過的大雪。不過自那以後，洛陽便不再有雪。可這門親事仍照常舉行。
    遲墨終是去了，當他出現的時候，眾人都不敢靠近。他的腰間佩帶著劍。成親之喜竟帶有血光之物，應是不吉啊。
    遲墨終是沒有忍住，當他看到晗雪和蕭玉交拜時，他翻身一個箭步衝到晗雪麵前，將她攬在胸前，向門口跑去。
    “攔住他們！”時清不知何時請了些有點三腳貓功夫的人士。
    可現在的遲墨怒火正燃，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可當他牽著晗雪的手將要離開的時候。時清笑得很詭異，她緩緩地走進遲墨，抬起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遲墨手中的劍竟驟然落地。晗雪仰起臉，“遲墨怎麼了，為什麼不帶我走，為什麼？”落在晗雪腰間的手頓時滑落。遲墨看著晗雪滿是淚的眼眶，嘴卻無法言語，伸手撫去晗雪臉上滑落的淚珠，轉身消失在晗雪的視線中。
    晗雪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難以自製地滑落。“為什麼不帶我走……時清！你對他說了什麼！什麼！“晗雪抓起時清的手，神色難以平靜。
    “我說——你忘了你父母是怎麼死的了嗎？哈哈……“時清笑得花枝亂顫。
    “哼，她真是瘋了她。”蕭玉整了整耳邊的紅絲帶，一臉的不屑。
    “送入洞房——”
    （十）
    過了一夜，當天便傳出了消息。蕭家的大少爺死在了新房中，沒有任何傷口，隻是胸前多了一枚雪花印。而眾人多說的是大少奶奶，話說在一夜之間瘋了，一直自言自語……
    遲墨聽到這些流言時，他不顧一切地衝進蕭府。
    晗雪衣衫不整，做在角落裏，雙手抱著兩膝，神情呆滯。遲墨步履艱難地走到她身邊。
    “帶我走，為什麼不帶我走，遲墨為什麼不帶晗雪走……”晗雪的樣子著實令人哀憐。遲墨愣了一下，隨後一把抱起晗雪，“遲墨帶晗雪走，現在就走。”說完便朝門口走去。
    “歐陽遲墨！你忘了嗎？你不管她了嗎？”時清氣急敗壞地說道。遲墨就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腳步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完全沒有理會身後時清的聲嘶力竭和那虛偽的眼淚。
    （十一）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偶爾會有幾個山中的樵夫會見到兩個如影相隨的身影。
    可隻有遲墨知道晗雪的記憶停留在了五年前，不然她怎會如此快樂呢？
    “晗雪！你怎麼了？”遲墨驚恐地望著麵前的人兒。
    “遲墨不喜歡晗雪，遲墨不……”反複地念著這句話，神色悲傷。遲墨的心中甚痛，原來自己以前的話傷得晗雪那麼深。
    晗雪抬起頭，伸手觸摸遲墨的臉，“再叫我一聲雪兒，好嗎？遲墨哥哥。”
    “雪……雪兒。”遲墨看著雪兒即將暗淡下去的眼瞳，深深地在雪兒眉間的雪印上吻了一下，隨即抽出劍，在頸項上抹了一下，淒美決絕。兩人相視而笑。
    “雪兒，我希望你相信，——我不會再離開你的身邊，我會一直守護著你。”
    （十二）
    聽完這個故事，我的心竟是莫名的疼痛。我很疑惑，“可是蕭時清究竟對歐陽遲墨說了什麼話？”
    “時清當時撒了謊，其實她說——我下了毒，無人能解，解藥隻在我這兒。”雪神緩緩走近我。
    我清晰地看到了，她腰間的半塊晶瑩的玉佩。我輕輕地拿起自己腰間的半塊。刹那間，消散的前世記憶，重新拾起。
    記憶裏的雪紛紛而下，我牽起雪神的手，沒有重逢後的感慨話語，隻有欣慰的一抹微笑。
    因為我知道，在以後那麼長的時光裏，風雪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