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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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吃完後已經快要深夜。二人沿著沙灘往回走著,突然之間披狼腳步一頓,抬手擋了後頭的行過。
    “怎麼?”
    披狼示意遠處若隱若現的光,白紅交雜的光芒被大石遮擋,看不真切,一閃一閃。
    是有人在那裏,也同他們之前一般升起篝火。
    他們放慢了腳步繞路而行,待繞到大石後方,遠遠地看見是一男一女兩個影子,女的那個穿著打扮極類煉西,男的那人身材高瘦,不知是誰。
    兩人低低地交談著,不時還發出笑聲,互相打鬧,甚是開心。
    撞見人家深夜約會、談情說愛,行過興致勃勃地要湊前去偷看偷聽,被黑著臉的披狼硬往回拖。二人正在後頭草叢裏悉悉娑娑,掙紮打鬧,前麵一男一女中的男子突然警覺地回了一下頭。
    二人默契非常地把拽著對方衣服的手改去捂對方的嘴,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男子回頭來,皺眉,目光來回探尋了好一會兒。
    是一張還算熟悉的臉,披狼不由麵露驚疑之色。
    怎麼是他?!他怎會也來到夕傷島?
    隻是不多時心中有了計量,嘴角牽出一絲冷笑。
    來了正好!
    女子也回過頭來,正是煉西。“鑫?”
    “……沒什麼,”男子確認周遭無人,攬著女子的肩回過頭去,“繼續說。”
    行披二人默默地起身往後退。
    才退出不遠,冷不丁身後頭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來。
    “先生,您在這裏做什麼?”
    呃!
    行過給嚇得一頓,僵硬地回頭去,黃右一臉困惑站在他身後,兩手按在腰間的雙刀上。
    冷汗颼颼下淌,行過眼角一瞟,原本在他身邊的披狼藏得倒快,不知什麼時候沒影了。
    行過隻能咳了一聲,舉起手裏頭拎著的剩下兩條魚,道,“睡不著,夜宵,”笑,“小黃右要來試試我烤的魚麼?”
    “不了,”黃右紅著臉道,指著行過來的方向,“我家小姐還在那邊,我得在這兒守著。先生見著小姐了吧?”
    “咳……還有其他人,我不方便打擾,躲著繞過來的。”
    “無妨,鑫哥是自己人,”黃右道,“先生見過了,昨日在小姐身後那個。”
    “原來是他,我以前來時沒見過他。”
    “恩,”黃右點點頭,“他不是島上人,在大陸上被百國公會攔截的時候,是他救了小姐,然後才跟著過來的。夜深了,先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來接先生。”
    “好。”
    行過跟黃右道了別,汗涔涔地往回走,想著之前光邊倒退邊注意著煉西那邊,竟然沒察覺後麵有人,難道真是歲數大了。又走出很遠,才停下腳步向四周一望,低聲喚道,“小狼,可以出來了。”
    四下一片靜默。
    “……小狼?”
    小狼正跟人大眼瞪著小眼。
    一身鮮紅的小女孩兩手放在腰間雙刀上,一臉困惑加迷戀,“先生,您在這裏做什麼?”
    披狼哪能照實說是他剛才隻顧著躲黃右、連著向邊上倒退了好一段路、沒發覺身後有人,隻是臉黑黑地看著她,心裏再次開始盤算滅口之事。
    手都握成爪狀了,突然想起行過那聲叮囑。[你別殺她。]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手收了回去。
    “睡不著,出來走走。”冷聲道。
    “那……紅左陪先生走走?”小丫頭雀躍地道,眼睛裏閃爍著的亮晶晶光芒讓披狼整個背都發麻起來。
    一邊說一邊上來挽他的手臂。
    “滾開!”披狼臉色發青地喝了一聲,退了一步。
    “別跟上來。”他冷冷地補了一句,陰森森的目光掃了紅左一眼,轉身徑自走了。
    剩下紅左被嚇得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手還維持著要挽上去的姿勢。
    良久,“啊……”她低叫了一聲。
    雙手捧起紅酥酥滾燙燙臉頰,作少女懷春狀嬌羞地望著披狼離去的方向,癡癡道,“啊啊……冰山美人……是紅左喜歡的類型……”
    走遠了的披狼突然感覺到渾身一寒。
    將腦中那古怪的小女孩的影子甩掉,他加快步伐回了小木屋,行過在床上坐著,正微偏著頭撫摸一個陳舊的看不出材質的包。
    月光從窗邊瀉到他臉上,一張精致的臉仿若玉雕。
    隻是玉雕出的東西,表情多半是沉寂。
    夜裏依舊難眠,披狼按著懷裏貼身的那塊海星石、睜大眼睛看著行過的背影。
    他知道行過也沒有睡,隻是這次當他問“睡不著?”的時候,行過隻低低地恩了一聲,再無答應。
    這樣的行過不大正常,這兩天的行過都不大正常,但他不知道怎樣過問,似乎也無權過問。
    ……
    早上醒來披三少爺的第一件事是去捏鼻子。
    捏緊了才敢睜開眼看,一睜,果然不出所料,暗自呻吟一聲又閉了眼。
    行過這次姿勢換了一個,小鳥依人似的蜷在他懷裏,頭埋在他胸前,兩手緊緊摟著他的腰,頗沒安全感的樣子。
    他睡覺的時候似乎總是旁邊有什麼東西就粘什麼東西,還能根據那“東西”的性別與形狀調整不同睡姿。
    披狼強壓著血氣,一手用勁捏著鼻子,一手動作輕柔地把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掰下來塞進被子裏,接著迅速翻身下床。
    ……
    “咚咚咚!”
    敲了好一會兒沒人答應,黃右疑惑地喚了聲,“先生?”
    “咚咚咚!先生??”
    行過打著哈欠眯著眼邊披衣服邊去開門,一邊掃了眼屋子——披狼已經藏出去了——奇怪,什麼時候起床的。
    煉西早早地在主營外頭等著,身後依舊跟著身材瘦高、麵戴白色麵具的男子,後者腰間仍一柄細長的刀。
    “先生這邊請。”煉西道。
    “那石頭被我藏於‘月神洞’內,而此洞隻有在月圓之夜、月神峰頂,請出月神後才可出入,並且必須在第二日淩晨之前離開。”
    她一路介紹著,帶著行過往島上最高的一座山上攀去。
    月神峰一麵山體逶迤起伏,需幾個時辰才能攀至峰頂,另一麵靠海,極其陡峭的山壁,仿若巨刀削成,崖下即是汪洋大海,連片緩衝的石灘沙地也沒有。
    煉西並不長於武藝,行程很慢,行至正午,才上得半山腰。接著便要先事休息,用過午餐後再上行。
    黃右開了食盒將帶來的點心奉給她小姐,待送到行過手裏時,正看著山頂發著呆的行過並未伸手來接。
    “先生?”黃右喚了句。
    “先生,”她以為行過憂心於早日拿到寶石,隻勸道,“入夜了才能請到月神,提前上去了也是無用,急是急不來的,您先吃點吧。”
    行過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歎了口氣,伸手接了她遞來的吃食,“是啊,不急。”
    “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不急。”他自言自語地歎道。
    或許……仍然不是他要找的。
    這麼多年來,抱著幾乎要得手的希望去尋找、而最終失望這種事情,已經發生數不清多少次了。
    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突然聽得煉西呼地站了起來。
    紅左黃右及那男子都跟著她向邊上走了幾步,看著山下的海麵——遠處白霧皚皚中隱約有船隊的影子,碩大的紅色旗幟飄揚。
    “是首領回來了,”黃右道,“小姐,我們得快些回去。”
    煉西眼神幽幽,一言未發。
    行過對這種事情並不關心,隻發著呆吃著東西,眼光百無聊賴地四處瞟著,突然就定住了。
    他微微張嘴,略有些驚地看著遠處的樹林——
    披狼的藍衣隱在那裏,一雙鷹眼在陰暗林中發著光。
    [你又跟蹤我?]行過眨巴了兩下眼睛,做口型道。
    披狼自然不說是正事做完了無聊才跟來看看,隻冷了顏撇過頭去。
    待他再回頭,那邊眾人已經收拾妥當繼續前行,隻在行過坐的那塊石頭下麵,隱約有一包東西。
    他從林中出來,將那包東西拿起來,打開一看,是布包著的幾塊點心。
    ……
    夜來臨,墨藍色的天幕籠罩群島。月色澄白,散出柔和光輝。
    月神峰頂的神壇邊上,煉西燃起一簇篝火。
    神壇旁邊就是斷崖,往下數千尺距離是波濤翻滾的海麵。
    黃右、紅左將帶來的幾個小碟在地上擺上一圈,各放入一些不知名的顏色各異的粉末,煉西便坐在那一圈小碟中間,麵朝神壇。
    月光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崖邊向她所在的位置水一般流淌,金光越來越盛。煉西閉了眼,雙手貼於胸前,啟齒開始唱咒,咒語似歌,旁人聽不懂的古語,曲調斷斷續續,並不十分好聽。
    崖下開始轟聲陣陣,越逼越近,越來越響,漸漸將她的咒聲淹了下去。
    她突然張開眼,一雙眸子在月光映照下成了金色,眼神灼灼,與平日全不相同,目光炯炯看著神壇,接著匍匐了下去,雙掌貼於地麵,對那神壇叩了三首。
    也就在這三首之後,她身後斷崖邊轟聲更甚,突然間一聲巨響恍若雷鳴!
    煉西起身大聲道,“先生,月神來接你了!進洞後左側有一口黑箱便是!大哥已回,我不能陪先生去了,明日淩晨月神會送您回來,僅此一次,請務必在淩晨出洞!”
    行過略一頷首,走到崖邊,往下麵望了一望,麵有惑色,“如此下去便是?”
    “先生跳下去即可!”
    不遠處藏身的披狼不由背上發寒,那可是峭壁,怎麼可能依言跳下,若是煉西心有不軌,這一下去是萬丈深淵,不要說入海淹死,隻怕跌落海麵就已摔得粉身碎骨。
    但行過卻是一副完全信服煉西所言的樣子,一臉專注而期待地往崖下看著,接著抬腳出去——
    披狼連叫都來不及,自己都未反應過來,身先意動,從藏身處箭一般掠出,直撲行過而去,剛夠攬住他的腰!
    但行過此時已經全身下傾筆直地倒了下去,披狼剛要把他往回帶,自己腳下卻慕地一鬆——他踏足的那塊崖邊碎石竟然承不起二人重量掉了下去!
    轟啦啦!
    餘下的其他人隻見一個黑影嘩啦閃過,再眨個眼,崖邊已然沒了行過,那個黑影也不見了。
    “剛才……有什麼東西嗎?”紅左揉了揉眼,困惑地問。
    濤聲蓋了她的詢問。
    ……
    兩人沿著峭壁迅速下墜,披狼左手抱緊了行過,戴甲爪的右手刮得石壁嘎嘎作響,最終一狠勁插入石壁之中,止住下落的身形。
    行過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眨了眨道,“小狼?你跟著跳下來做什麼?”
    一臉沒事人一般,仿佛他剛才做的不是跳崖,而是吃飯睡覺一類再平常不過的事似的。
    披狼一手撐著兩個人的重量,一手還要抱著他,心髒又給之前一嚇,現下跳得十分激烈,喘了一口氣,才咬著牙咆哮道,“她叫你跳你就跳,傻了嗎?!這是懸崖!”
    他們腳下濤聲陣陣,明明在數千尺高空,卻仿佛大海隻在腳底一般。浪花聲蓋住披狼的吼聲,行過聽得並不清楚。
    他隻看到披狼的表情是萬分憤怒的,也不知道對方憤怒些什麼。無辜地眨眨眼,看了看披狼已經開始微抖的右手,又低頭往下看了看。
    接著他歎了口氣拍拍披狼的肩道,“不用掛在這兒了,沒事。”接著——竟然掰開披狼的手縱身又跳了下去!
    披狼一張俊臉陡然失色,伸手再去抓他,隻聽得耳邊又一聲巨大轟鳴!
    嘩——轟!!
    他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看到一股如噴泉般的巨浪出現在腳下不遠!出現在數千尺的半空中!
    崖邊海水直直上湧,將一朵巨浪頂上了月神峭壁!
    而行過衣角翻飛,隻一閃,便沒入那朵騰空的浪花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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