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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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立國倒是非常熱衷於籌備同學的聚會的。
從美院畢業以後,顏立國靠著在市政府任職的父母,很容易地就進了市文教局,工作環境及薪水都很是不錯的,隻等著坐上幾年辦公室就按部就班的往上升了。可顏立國卻是很不滿意,認為這種工作束手束腳的毫無創意,純粹是在浪費時間而已,區區一公務員哪裏比得過一老總風光?於是,在心不在焉地幹了兩年多一點之後,他終於不顧家人和項毅的反對跳出來也開了一家小廣告公司,自己當起了老板來了。生意當然並不是很好做,贏利也不如他想象的多,整天跑來跑去地瞎忙著。與其說他是個生意人,還不如說他是個地道的社會活動家了。但這似乎很對他的脾性,幾年下來,顏立國倒也幹得是模是樣、有滋有味的了。
“自己好歹也是個老板了嘛!”他常常對項毅這樣說:“人民當家做主人,意氣風發得很啦!”
他又會遊說項毅:“你也來跟我一起幹吧!咱們哥兒倆共同致富不強過你老是窩在辦公室裏發黴嗎?”
對他的這些話,項毅總是報以微笑,卻從來不點頭的。他雖然是已經考取了律師執業資格證書,但資曆尚淺,想在這個人材濟濟的行業裏獨當一麵是根本辦不到的,所以現在也隻能是天天窩在別人的律師事務所裏,做著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常常也感覺到很無聊亦很無奈,和自己的理想相去甚遠,但他仍然沒有過要跳槽或改行的打算。一則,他不是顏立國那種性情奔放的人。雖然他並不是那種沉悶的人,但也不擅長交際應酬那一套,要想混跡於生意場上是很為難的事情,又加之,他的父母都是那種四平八穩的知識分子,對他灌輸的完全是相當傳統的那種安身立命的觀念,這在很大的程度上壓製了他本身的個性,迫使他非得腳踏實地不可;二來,他雖然是奉母命而學的法律,但時間長了倒也是真的有了興趣,還充滿了一種要以此來幫助、拯救別人的熱情,小時候,《殺死一隻知更鳥》裏麵那個格裏高利•派克所扮演的律師給他的印象太深了,他也夢想著的不僅是可以成為大名鼎鼎的律師,還是那樣一個能夠伸張正義的化身。
顏立國曾經笑話他這是“理想主義的幼稚病”,說現在的人除了認得錢還是錢,一切東西,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都是可以用利益來換算的,唯一的區別,隻不過是代價的高低罷了。那種所謂的無私,在這個世界上是根本就不存在的。聽了這些論調,項毅覺得很是似是而非的,可一時之間他又難以找到有力的事實證據來反駁他,也隻好沉默了。
“怎麼樣?我的大律師,你無話可說了吧!”顏立國見難住了他,不禁大為得意了。
“那———我們的感情呢?”項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也是可以換算的嗎?”
顏立國愣了一下,“我們之間的交情,那又怎麼能一樣呢?”
“看!”項毅勝利地,“這說明並不是什麼都是金錢主義啊!”
“但是,人與人之間的來往的確是出於便利的目的要多些的。”顏立國不以為然地,“這人啊!隻要能夠扯上了什麼關係,辦起事情來就真個是事半功倍了。”
“你不是常看小說嗎?”他接著又問:“那個什麼傑克•倫敦有一篇叫作《生火》的,你知道嗎?”
項毅想了想,就記起那篇短篇小說來了,那個故事主要是講述了一個旅人在寒冷的大雪天帶著一隻狗如何橫越阿拉斯加,因為他擁有生火取暖的火柴,那隻狗便心甘情願地跟隨在他的左右了,但當這位旅人不小心把火柴弄濕以後,狗就悄悄地離開了他,去尋找另外一個能給予它溫暖的主人了。
“你也看過?”他不相信地。在他的記憶中顏立國除了黃色雜誌以外,就不會看其他書籍似的,更別說是上上個世紀的小說了。
“你可不要小瞧人!”顏立國不滿地嚷:“俺也是一文學青年呢!”
“那,我們的文學青年有何高見?”項毅調侃地。
顏立國卻是一本正經。“你瞧,人的本性其實就是和那隻狗是一回事兒,沒有了利害關係準會一腳就踢開你的。所以啊,能利用的時候就別浪費了。”
項毅不得不承認他是領會到了傑克•倫敦的真意。
顏立國的確是如此去看待和衡量人情世故的,這也就是他樂於組辦同學會的真實意圖。
“多個朋友就多條路”是顏立國進入商界後極為奉行的處世學問之一,而且他更要深入地貫徹到極至。故而,他不僅是煞費苦心地聯絡到了那些早已經是許久不相往來的老同學,自己出錢去包聚會的場所不說,並且很鄭重地要求每一個來參加者都要帶上另一半到場。表麵上來看,這是為了場麵更加輕鬆、熱鬧一些,其實項毅是知道他的真實用意的:這不是又多了許多的“朋友”嗎?這又蘊含了多少商機啊!
對於顏立國這種有些市儈的作風,項毅是有一點不屑的,但並沒有太多的反感。現在的事情不都是如此的嗎?要想做一點什麼還真得靠手腕靈活那一套才行得通的,更別說要經營好一家公司了。他是能理解好朋友的,顏立國也挺不容易的,有很多時候不也是在打腫了臉充胖子嗎?但是,項毅卻也無法做到與之苟同。說來他們同樣是二十九歲,成長的經曆也是差不多的,項毅雖然不是那種生意人,但多多少少也是個所謂的“社會人”吧。更何況他每日裏身處於那樣一個環境中,接觸到的全是那些紛爭不休的官司和形形色色的人物,亦算是閱遍世事了,可看透人情世故是一回事,要做到無動於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項毅雖說已不再像才出學校時那樣容易激動了,但心底依然保留著幾分學生時代的赤誠之心。所以,社會上還是有很多事情讓他難以認同的,尤其是那些不公正的現象常常令他憤然,甚至是立刻就想去據理力爭、拔刀相助了。當然,最後項毅還是以一個成熟者應有的理性壓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並沒有衝動地做出什麼來。但他往往會因此感到某種鬱悶,會自己難為自己好長一段時間。
在同學聚會前的那幾天,項毅恰巧因為一件案子感覺很不舒服,心情一直處於低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