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湖 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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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裏最讓人無可奈何的事,就是擾人清淨的暑氣了。
天天坐在家裏,開著冷氣,涼快是涼快,可是總覺得胸口哪裏悶住了氣,總不順暢。於是,收拾了簡單的衣物,上山找個有湖的地方避暑去。
這不是什麼有名的山,小山莊卻也還有幾個。山上空氣潔淨,處處帶著些微涼的寒意,竟然一絲暑氣都尋不得。我投宿的山莊旁邊就是湖。傍水而建,吃的也是水裏的,山上的現撈現采的東西。住在這裏,愜意。
我最喜歡的就是這裏的湖了。
夏湖幽幽。我專挑了右半邊延伸進了湖裏的梅園住下。走出臥房,站在陽台上,下麵就是湖水了。向下望去,湖裏的水草清晰可見,隨著水波飄搖,像是封在透明琥珀裏的鮮活標本,可愛得很。湖水清澈,看似可以看到底,其實深不可測。然而因著它的透明,色彩卻有了不同。主調還是一抹碧綠。細看卻內有乾坤。以前有古人李元陽詠清溪三譚,說“下潭水光深青色,中潭水光鴉碧色,上潭水光鸚綠色。”然而我看到的湖水,同時就有了這三種顏色。
時而深青,時而鴉碧,有時又跳耀著明快的鸚綠。這些綠隨波變換,伴著那些透明感,迷幻的變動,幽深無底,蠱人心魄。
可即使色彩斑斕,五光十色,也擁有著同一個氣質。那就是清寒。
這種氣質在夏天尤甚,夏湖就如同寒玉,散著冷氣。湖光洗寒玉。就是這種感覺了。
一看見夏湖,心裏的煩躁喧囂就去了一半。再在湖身邊住個幾日,覺得在山下積累的一些勞累煩惱都煙消雲散。
然而老天還很善待我,給了我一個機會,看這夏湖最驚心動魄的時候。
在山莊的這幾天,濕氣很重。空氣從早到晚都是潮濕的,沒有幹燥的一刻。每到傍晚都會下一兩場大霧。弄得這本已靈氣動人的夏湖,染些霧氣,更加神秘幽深了。
這天,我正站在梅園的陽台,看人釣魚。在這兒釣魚,很有樂趣,你可以直接看到水中掛在魚鉤上的魚餌,和一群在旁邊遊來遊去的魚。都是隱隱約約透明的。正看到悠閑自得的時候,時間已至日暮。這時,已有些薄霧了,時隱時現的,有些淘氣。天色快暗了,還殘留著幾許光。
突然,梅園正前方對著的湖麵,從遠處開始有了根白線。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過了時許,那白線越來越近,終於看清楚了,是大霧,從湖左橫跨至湖右,夾在兩山之間,如萬馬奔騰而來,氣勢洶騰。我的腦海裏猛然跳出了小時候的課文,錢塘江大潮。不錯,這正和錢塘江大潮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這裏奔騰而來的是霧氣,而不是波濤駭浪。旁邊的人都驚呼。我也趕緊拿起相機猛拍,這種場麵,非得有緣才能得一見。我們不必閃躲,隻站在梅園,等著這霧浪將我們吞沒。怎樣的大氣,心裏是怎樣的激動與豪爽。雖是女生,也仿佛有了叱吒殺場,笑飲匈奴血的霸氣。
夏湖雖然平時總是微波蕩漾,清寒孤高,當你覺得她似林黛玉時,她卻又似嶽飛給了你千軍萬馬的氣勢如虹。
滿足。真的滿足。
這山中的夏湖,我難以忘懷。
忘不了她的清秀,也忘不了她的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