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四十一章 楚王秦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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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壯士海涵,在下的朋友剛才多有冒昧之處,壯士不予計較,在下代他向壯士賠罪並且道謝。”金全謙謙有禮地向他作揖道。
“金公子多慮了!”黑衣人輕聲淺笑道:“你的朋友並未有得罪我之處。你還是早些將他送回家去要緊!”
“壯士如何知在下姓金?”金全吃驚不小,狐疑地問道:“莫非壯士認識在下?”
“剛才你的朋友無意中稱呼了你一聲,是以胡亂推測的。”
原來如此啊!虛驚一場!金全微放下了心,向他作了辭,扶著不省人事的張姓男子離了天香樓。
黑衣人很快地也結束了這頓便飯,付了帳,牽過通體雪白的愛馬,離開這燈火通明的所在,隱沒在漫無邊際的夜色之中。
方騰剛剛結束了軍中事宜,策馬回到府邸門前,翻身下馬,正準備喚人開門。驀然間,他的視線被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所吸引。那馬見到他,仿佛跟他打招呼一般噴了個響鼻。這馬從何而來?如何恁般眼熟?
一道黑影在眼前一晃,迅速向北方更加幽暗之處行去。方騰悚然一驚,下意識地手按劍柄,矯若遊龍般直追過去,同時提聲喝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那黑影聽到他問話之聲,立即收了腳步,負手而立。
方騰在距他一步之遙的距離停下,異常警覺地問道:“可是相熟之人?”
“方將軍別來無恙否?”黑衣人此時轉身過來,與方騰對麵而立,他緩緩地摘下了頭上的鬥笠,現出了他的本來麵目。
“啊?”方騰大驚失色,惶恐不已地屈膝跪了下去。“不知楚王駕到,有失遠迎,方騰罪該萬死!”
那人正是楚王秦顯!
秦顯伸手托住方騰,後者便不由自主地將快要觸地的雙膝重又立正起來。
“方將軍不必行此大禮!”秦顯微微一哂,溫言說道。
“多謝王爺!不知王爺幾時來至此處?為何不事先通知末將一聲,好讓末將掃塵以待?”
“事出倉促,是以來不及知會將軍。況且本王是秘密行動,不宜過分張揚。今日本王來大理之事,萬望將軍守口如瓶。”秦顯緊盯著方騰,一臉凝重地說道。
“末將遵命!不知可有為王爺效力之處?”
“本王此次前來,是有事想向將軍求證。”秦顯看著方騰,後者顯得有些緊張之意。於是他又展眉一笑,想令對方放鬆一些。“今日長安城中,有那好事之徒於市井之中散播了一些關於本王的消息。聽聞大理城內即將營造一項盛事,美其名曰為賀本王大婚,可有此事?”
“不敢隱瞞王爺,確有此事。”雖然料到早晚會傳至秦顯耳中,卻沒想到竟會流傳得如此之快。方騰心中無愧,一臉坦然地回答說。
“如此大事,為何不事先說與本王知曉?”秦顯並未動怒,語氣甚為閑散。
“是末將懷了私心,想給王爺製造意外之喜。請王爺降罪!”
“你將此事影響擴散得如此之大,本王早晚都會得知。別說是本王了,估計兩三日之內長安城中將傳至沸沸揚揚,以致父皇都要過問了。本王若是今日不來親加證實,到時如何向父皇解釋?”
“是末將一時大意,方騰甘願受罰!”方騰倒是毫不含糊,立刻跪在了秦顯麵前,一副引頸就戮之態。
秦顯低頭看他,不由微微扯動了雙眉,輕歎道:“將軍本是好意,本王並無怪罪之意。”將方騰扶了起來,問道:“聽說大理郡太守發了蓋著三府印章的公文至周邊郡縣,照此說來,酈陽郡主當是知情的了?”
“回王爺,此事是在征得郡主同意的前提下才大張旗鼓地進行的。”方騰謹慎地說道。把嫋嫋給拖下水,他即使被降罪也會減輕很多吧。
秦顯沉吟著點了點頭,似是在綢繆應對之策。俄頃,他莞爾一笑,說道:“隻怕到時長安城中傾巢而出萬人空巷,盡皆趕赴你這運動大會而來,方將軍可要多用些精力來應付呢。”
“這倒未在末將考量之內。”方騰聞言稍感驚訝,緊接著回答道:“這大會的吸引力竟有如此厲害嗎?”
“雖然不敢確定,但依本王之見,屆時長安城內巨商富賈,定會挽妻攜女前往觀摩的。不過,”他話題一轉,狐疑地問道:“這個大會的想法將軍是如何想到的?”
“回王爺,此想法並非出自末將。而是小女詩浣的一位婢女獻計而來。”
“婢女?”秦顯臉上一片錯愕之色,繼而難掩激動地問:“竟有如此與眾不同的思想!將軍,莫非……會是她嗎?”
“讓王爺失望了。”方騰也倍感惋惜地說:“末將也曾懷疑是她,但經末將試探之後,發現也隻是空歡喜一場而已。”
秦顯臉上的乍喜之色刹那間便又歸於平寂。
“為了這件事,將軍一定很辛苦吧?”半晌,他方才出言問道。“將軍也中是否也覺得,父皇此舉太過荒誕不經了呢?”
“末將惶恐!末將從未質疑過皇上的任何想法。末將也隻是一心一意想要替皇上分憂解勞。皇上貴為天子,得天授意也是情理中事。”
“此事仍然隻有將軍一人知曉嗎?連左將軍也不得知?”
“末將不敢擅作主張,將此事說與第五人知曉。”方騰極為嚴肅地說道。
秦顯開始在原地踱著步,仿佛內心充滿掙紮一般。過得片刻,他停止了踱步,好像下了極大決心似地說:“從今日起,你就把此事告知鎮欽知曉吧。上陣不離父子兵,你也可以有個互相商量之人。父皇那邊,本王自會為你圓說其事。”
“王爺,此舉當真可以使得嗎?”方騰心中喜不自勝,但臉上卻滿是猶疑之色。“王爺切莫為了末將而令皇上心生嫌隙!”
秦顯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接著又跳轉話題問道:“聽說此次運動會,民眾隻需付十兩白銀便可與本王同場觀賽了是嗎?”
“回王爺,本次大會設有門票製度,一人一票,憑票入場,票價確實需要十兩銀子。”方騰如實回答道。
“十兩銀子便可與本王同待一日,是不是太過廉價了?”秦顯不無揶揄地說。
“那依王爺之見呢?”方騰一愣,不由相問道。
“改為一百兩!”秦顯臉上浮現出報複性的笑意,那有錢的張家公子不是說一百兩也不在話下嗎?那就遂了他的心願好了。
“王爺,恐怕不妥!”方騰不由為自己捏了一把汗,鬥膽進言道:“公文早已聯名蓋章發布出去,豈可朝令夕改?況且,本次大會是促進百姓間的更加和睦相處而興辦的。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末將擔心此舉會令一些民眾心生怨言,適得其反。還請王爺三思!”
秦顯微微一怔,繼而臉上現出慚怍之色。是啊,他豈能因小事而壞大義呢?他幾時又變成這種眥必報之輩了?雖然那人語氣輕佻,對嫋嫋甚為不敬,但諒他為酒後所為,姑且便饒了他這一回吧。
“將軍所言有理!”秦顯不由讚賞道:“將軍行事深謀遠慮顧全大局,倒顯得本王任性而為了。”他欣然笑道:“待到本王大婚回朝,定向父皇大力舉薦將軍之功!”
“王爺言重了!末將隻不過略盡本分而已。”方騰謙虛謹慎地說。
“將軍不必過謙,本王心中自有分寸。”秦顯恭敬地說:“此時天色已晚,城門也已關閉,今夜恐要叨擾貴府了。”
“王爺言重了。王爺肯屈尊下榻敝府,寒舍當蓬畢生輝啊!”方騰喜難自抑地說道。
“嗯,既是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氣了。不過,為免多生事端,府上除鎮欽之外,切勿驚動他人。”秦顯吩咐說:“本王目前尚有要事待辦,須在外耽擱些時間。將軍隻需告知鎮欽,讓他在疏竹軒給本王留門便行,到時本王自會神鬼不知地回來府中。另外,將本王的寶馬‘驚風’照顧好,明天一早,本王便要速速趕回長安。”
“是,末將領命!”方騰正色說:“王爺隻身一人,暗夜行事,恐有危險。不知可有需要末將略盡綿力之處?”
“本王所辦之事,並無危險之處。”秦顯重新將鬥笠戴在頭上,淡定地說道:“將軍早些回府安歇,莫要泄了本王行蹤,便是為本王盡力著想了。”
“王爺!”方騰擔心不已地叫道。然而秦顯已經輕啟步伐,如燕剪寒風般飛掠而去。方騰見相勸無果,隻得拱手恭敬地相送道:“謹遵王爺吩咐!”
秦顯離了將軍府,一身黑色的裝束與這茫茫夜色融為一體。他疾步如風般向前行駛,動作靈敏如鬼魅。隻消半盞茶功夫,他已經來到目的地。他微微仰頭,看向那巍峨宮殿的門牆上朱漆深刻的四個字“大理王府”,臉上已是笑意深深。
來到側麵宮牆之外,他自懷中掏出金鉤繩索,胳膊使勁一掄,那繩索便直衝雲霄般向上飛去,隻聽“喀嗒”一聲,鉤子已牢牢咬在了牆頭之處。他抓住繩索扯了兩扯,覺得甚為穩固,這才順著牆壁往上攀沿而去。
上得牆頭,隻見下麵一片漆黑。側耳傾聽一番,四周萬籟俱寂。他收好繩索,提了一口真氣,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於地上。他隻覺腳下似乎絆倒了何物,湊近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叢山茶花。
秦顯不由忍俊不禁起來。這真是,他不過想見一見他的未婚妻而已,竟然要如此偷偷摸摸,還連累這株無辜的山茶花!
成功地避過了巡夜的士兵,他憑著記憶來到了延芳宮。延芳宮內,走廊上的燈火已經熄滅,隻有幾間內室尚有溫暖的燭火星星點點。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嫋嫋的起居室。室內燈光昏黃,闃無人聲,料想她是已經睡下了。他不由心生悵然。
秦顯站在當地鬱悶半晌,他煞費苦心翻牆越戶進來,總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吧?好歹能看她一眼,也不算白走這一遭嘛。
思量已定,便琢磨著如何去“看”她。躡手躡腳地繞過前庭門柱,小心謹慎地往門口方向移動。
雖然他心中頗有些令人不齒自己的行為,但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成功站在了門口之處。緩緩探出手去,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門。他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呢?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日子,他就可以與她朝夕相對,長相廝守了,他竟然連這一點時間都等不及了嗎?
就在這猶豫的當口,屋裏的人似乎發現了什麼異常,凜然問道:“什麼人?”接著室內忽然燈光大亮,更多的明火被點燃。很快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他奔襲而來。
秦顯明顯感到緊張,他應該怎麼解釋他的行為呢?因為心緒不寧,他不假思索地便快速隱身於黑暗之處的簷柱之後。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來,自內泄出一地火光。開門的是嫋嫋的近身侍女西晴,秦顯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
西晴披了一件晨褸,對著空曠的中庭,厲聲問道:“竟敢夜闖延芳宮,是活得不耐煩了嗎?到底是何方大膽狂徒,為何鬼鬼祟祟不肯現身?”
秦顯臉色一沉,左腳抬出,正準備現身出來。誰料眼前一花,竟然有人憑空從天而降!他趕緊收回左腳,屏息斂氣,納罕地看著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