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三章 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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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會兒,一陣人聲嘈雜傳來。她喜出望外地看向寺門處,馬車璘璘,車夫已經揮鞭啟程了。隊伍整裝列隊,又恢複了來時的樣子。入口處,一位貌似德高望重的和尚低眉斂目地恭送隊伍,後麵跟著兩個小沙彌。她興衝衝地奔過去時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
“住持大師,今日女施主為何早早離去?”左邊的小沙彌問。
“女施主日前玉體違和,今日卻硬要例行上山。一路風霜,想是有些吃不消罷。”住持一邊含笑回答著一邊轉身走入大門之內。
蘇暖玉緊接著也步入了大門。入內是一片空地,正中安放著一隻大鼎,鼎中插著禮炮也似的粗香,此刻正青煙嫋嫋,隨風四散。這個大善人也真可謂大手筆。不過,她蘇暖玉卻是沒錢的主啊。錢包裏有幾張人民幣,不知道菩薩收不收?
她經過了香火爐,步入了大殿之中。奇怪也哉,這大殿之中的菩薩像竟跟昨日看到的毫無二致。其實在她看來,哪尊菩薩的坐像都相差不遠。殿中竟沒有僧人,想必是齋飯時間到了。也好,趁此機會,菩薩趕緊把她弄回去吧。她激動莫名地在菩薩麵前跪下,重重地磕下頭去。
“菩薩,我來了。我來贖罪了。我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內心感到無比的悔恨。菩薩明鑒,若菩薩肯賜我一線生機,他日我一定履行自己的諾言,為您修葺廟宇、重塑金身……菩薩,即便我大逆不道,即便我罪該萬死,也請您看在我的父母麵上,饒我這一次。他們可都是全心全意地侍奉著您、膜拜著您,難道您忍心讓他們孤獨終老嗎?請菩薩垂憐哪……”
她就那樣匍匐也似地頭抵著地麵,口中念念有詞。從自我反省,到懺悔,再到哀求……她幾乎忘記了饑餓與寒冷,她語態哀切、淚流滿麵、捶胸頓足,即使到了聲嘶力竭仍然堅持不懈……她好像是真的悔悟了。然而菩薩似乎是睡著了,連著整座廟宇也睡著了。不但菩薩沒有理會她,甚至沒有出現過一個僧人來過問她一句。
雖然她在心中極力隱忍,她告訴自己菩薩在考驗她的忠誠度,但她有些堅持不住了。她口好渴。從李家出發時用帶上的正宗山泉水在一路行來及方才等待的過程中被她解決幹淨了。菩薩實在是不近人情啊!
終於,她體力不支,順勢倒在了地上。一個小沙彌適時地出現在了大殿中。他看到了她淚痕斑駁的臉,向她道了聲佛號,眼中浮現憐憫之色。
她被送到了客居的禪房之中。小沙彌用勺子喂了她一口湯水,她精神稍微振作起來。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卻逞強地又要繼續回到大殿去。因為她明白,這是她的唯一搏命的機會。從哪裏失去,就從哪裏找回!
小沙彌攔不住她,此時先前在寺廟入口處見到的住持走了進來,也向她道了聲佛號。
“人世既苦,施主又何以自苦?”住持擋在她麵前,溫言說。
蘇暖玉聽不明白他話中的禪機,隻一味強要向外走去。住持見她無動於衷,隻能以眼色示意小沙彌在前麵帶路。於是蘇暖玉便隨那小沙彌去了前麵大殿。
至大殿中,蘇暖玉再度跪拜下去。她的膝蓋疼痛不已,但她卻隱忍不發。住持也慢一步跟了來,看見她固執的樣子不由得搖了搖頭。
內容雷同的哭訴、令人心生惻隱的哀容、搖搖欲墜的身影……在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下的時候,三聖寺的大殿裏迎來了這樣一位堅忍不拔的香客(事實上並未燒香)。既不喝水也不吃齋飯更不曾消停片刻,她近乎哀號的求助聲令寺中所有的和尚都為之動容。她到底在求什麼啊?何以如此聲嘶力竭不依不撓?
最後,她成功昏厥。所有的和尚都道了聲“阿彌陀佛”,如若她不肯罷休,寺廟將無寧日。
她是被餓醒的。是的,她感覺到饑腸轆轆,是前胸貼後背那種。睜開眼,再次看到寺廟客居的牆壁上掛著的“佛”字丹青。耳邊傳來聒噪的鳥鳴啁啾之聲。她明白了,她徹底絕望了。真好笑,菩薩將她遺棄在這莫名的時空裏,她居然還能顧及她的肚子。是啊,認輸吧!還有,別再想著去求那座石頭!
門上傳來嗶啄之聲,她張了張口想說聲“進來”,豈知她的聲音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好像一麵破掉的鑼發出來的聲音。
在她怔愣的瞬間,門被輕輕推開。昨日見過的小沙彌端了一個托盤進來。看到她已醒來,向她微微一笑。
“女施主昨夜睡得安好?一定餓了吧?住持命我給施主送點粥來。”他放下托盤,取出上麵的碗筷。一碗白粥、一盤鹹菜也似的菜色。
“謝謝!”她說,然後再次被自己的聲音嚇住。她想起來了,昨天她嘶喊了半天,竟是生生地撕裂了聲帶,沒想到還昏睡了一夜,她不由苦笑了一下。
“施主還是多保重身體的好!”那小沙彌眼中微露不忍之色,勸她道。
她晗首表示知道了。小沙彌知趣地退出門去。蘇暖玉起身下地,膝蓋部位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幾乎讓她一下子屈膝跪了下去。她急忙扶著床邊站起來,她發誓,從此往後再也不會跪任何寺廟裏的任何菩薩。還說什麼慈悲為懷,分明就是小肚雞腸、欺壓良善!
她慢慢地走過去,把幾案上的碗筷取過,一番狼吞虎咽。她餓極了。而且既然回去無望,就得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喝過粥以後,感覺似乎有點力氣了。她從包包裏摸出鏡子,看見鏡中的自己蓬頭垢麵、臉色蒼白、雙眼浮腫若核桃……一夜之間,她就由花樣年華的少女變成淪落天涯的乞丐模樣了。取了梳子,把頭發梳理好。嘴唇也幹裂了,抹點潤唇膏。然後她理好衣服,盡量打起精神走出門去。雪還在下著,不過並不算太大。山路蜿蜒,一路下行,便可看見大殿。但是她已經不準備進去了,沒有進去的必要了不是嗎?不過,住持卻在殿內。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向他道謝並辭行的。
她走向大殿,卻在門口停了下來。住持背對著她在向菩薩作功課的樣子。
“方丈大師,謝謝你收留我一夜。我是特來向你辭行的。”她的聲音很難聽,但是她不能不說話啊。
“你心裏充滿了怨恨,就這樣下山,何時得以釋懷?”住持轉過身來,盯著她的臉,問。
“永不釋懷!”她目露凶光,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尊石像,這詭異的破鑼嗓音將這句話顯得更加恐怖。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昨天你殷殷相求菩薩,天可憐見,菩薩指示老衲向施主傳達他的佛意。施主可願一聽?”
蘇暖玉一怔,這個人是什麼意思?菩薩指示?他還能通神啊?
看見她一臉的狐疑,住持正色發問:“施主可是不信老衲的話?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如何信你?”她質問他,聲音顯得異常淒厲。
“女施主,老衲已在三聖寺修行三十餘載,算得上得道高僧了。菩薩若有指示,常會於夢裏相告。施主在菩薩麵前許了願,可惜這些願望太過困難,菩薩不肯輕易幫你實現。不過,如果施主肯相助大善人完成她的心願,施主就功德圓滿,你的心願也便得到實現了。”慈眉善目的老住持此時顯得更加慈祥安定了。
“相助大善人?我怎麼相助啊?我一無所有,對這裏一無所知。”仿佛往平靜的湖水中扔進石塊而激起漣漪,她心中被迫深埋的希望此時死灰複燃。她努力睜大腫得不像樣的雙眼,渴切地看著這個不打誑語的住持大師。他是大師啊,她可以相信他。又或者是自欺欺人罷,可惜她不願承認罷了。
“施主隻要去找到她,陪伴她,自然就能幫到她。”他滿意地點點頭,無比誠懇地說。
“她在哪兒?我要怎麼找到她?真的可以實現我的心願嗎?”她迫切地問。
“在菩薩麵前,我向施主承諾,大善人的心願了結之時,便是施主了結心願之日。”
好!她決定相信他一次!因為他是在菩薩麵前承諾她的。如果到最後還是不能實現,她一定要拆了這間廟,不惜一切代價!
“謝謝大師指點!請問,大善人的心願是什麼?”她的態度顯得溫和了很多。
“佛曰:不可說!”
靠,來這一套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她什麼心願啊?她這麼愛佛,該不會是像武則天一樣想當皇帝吧?她蘇暖玉一介女流之輩,既無美貌,亦無長才;手無縛雞之力、胸無半點丘壑;目光短淺、心無大誌……她何德何能可以助大善人稱霸帝業?如若不是覬覦帝業,又有何難了的心願呢?
“大師莫不是騙我去做那做不到的事,好永不兌現你許下的承諾?”她再次咄咄逼人地發問。
“世人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施主是菩薩派來相助大善人的,絕不可能是做不到的事。隻是會困難重重罷了。”住持低眉斂目,並不對上她的眼神。
“那好,我心裏有數了。最後一個問題,大善人在何處?”算你狠!蘇暖玉按捺下再度湧起的憤怒,臉上卻不動聲色。
“大善人住在大理城內威遠將軍府。老衲言盡於此,施主請好自為之。”說完,他跪在了菩薩麵前,一手轉動著佛珠串,口中念念有辭,並不知道他在念些什麼。
“如此,小女子告辭!後會有期羅!”蘇暖玉向殿內行了一禮,也不知道是向菩薩行禮還是向這熱心的和尚行禮。行禮畢,穿過前庭,施施然步出了寺外。
目送著蘇暖玉離開的小沙彌現身出來,上前問住持道:“住持大師,菩薩當真給您指示了嗎?”
住持搖搖頭。
“那為何……?”
“我為何撒謊騙人是嗎?”住持笑問。
小沙彌不語,滿麵疑惑。
“這位女施主身世堪憐,許是已無容身之所。我故意引導她去找大善人,大善人定會給予她幫助,她也可解脫一二。”
“大師曾諄諄教誨弟子,不可做出欺瞞之事……”語未盡,眼睛看著住持。
“若為濟世救人,偶一為之,又有何妨?想來菩薩也不會怪罪罷!”一邊說話間,住持便向菩薩深深揖了下去。
出了寺門,到洱海之畔掬了把水洗了臉,包包裏的紙巾宣告用罄。
大雪下了一夜,將下山的路弄得泥濘不堪。路麵濕滑,她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屢次差點摔跤。下了山,向人打聽了大理城的方向,心潮澎湃地向城內走去。她向人問路時,破鑼音嚇壞了好幾個人,她為此苦惱不已。那死和尚也真是,早點跟她說嗎,她就直接在廟裏把大善人給攔下了。唉,算了,菩薩是鐵了心要讓她來受苦的。
進了大理城,雖然微有雪意,但街頭來往奔走的人並不見少。這真是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城啊。一路問了不少人,她狼狽的形象及令人恐慌的聲音嚇得一些人落荒而逃,她唯有苦笑。幸而也有膽大之人,看她如此落魄,暗想必定是去向大善人求助的,便向她指了方向。
這威遠將軍府離城門並不甚遠,她依照好心人的指示來到了這座府門前。大門兩邊種了兩株大槐樹,此時落葉幾已凋零,唯有零星的幾片還強撐著羸弱的身軀笑傲於這冰雪寒風中。台階的兩邊,是兩座雄糾糾氣昂昂的石獅子,無論天氣多麼惡劣,都威嚴地守護著家門。朱漆大門,門扣上的銅環閃爍著冷冽的光澤。再往上,石刻的門楣上蒼勁有力地書寫著“威遠將軍府”。
她上前,叩門。門內傳來問話聲:“誰呀?”但是,她無法言語。她不想嚇到別人,不然她連這大門都進不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一顆腦袋鑽了出來。看到她,狐疑地打量著,問:“你是誰?有什麼事?”
她張了張口,終歸是無法出聲。她隻能微笑,用手比劃著。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比劃著什麼。那人稍微把門開大一些,充滿憐憫地說:“唉,原來是個啞巴。你可是餓了想來討碗飯吃?你往後門去吧,這前門你可是不能亂進的。”
她用口型向他道謝,並打手勢問他後門怎麼走。那人也怪伶俐的,似乎也明白她的思想般,向她指道:“你是問後門怎麼走啊?你往北一直走,很快你就會看到的。那裏也是種著兩棵槐樹的。”
她又折身往北而去。這座府邸所占麵積甚廣,走到後門時用了大約一刻鍾。看到一道稍小的門,並未著色。門口種著兩株槐樹。
她拍響了門環。依舊有人問是誰,她依舊無法出聲。
“你是誰?有什麼事?”門開了,一個精神飽滿的中年男子現身出來。與前門幾乎口徑一致,這人也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她微笑,盡量顯示出口型,但她無法出聲。與前門的人反應一樣,這廝也認定她是啞巴了。因為這裏住著大善人,大家不能墮了她的名號。有人求助,焉有袖手旁觀之理?
於是,她被帶進了將軍府的後院。院子裏極空曠,靠牆種了一片低矮植物,看樣子是什麼花之類的,隻是現在不開。路的兩旁種著垂柳。沿著青石鋪就的小路,蘇暖玉跟著這守門的到了將軍府的夥房外麵。
“何嫂,來了個可憐人,給她碗飯吃吧。我走了。”
聞聲從屋子裏出來一個胖大嬸,照例是打量她一番,然後似乎有些不甘願地將她帶進屋內,嘴裏還在咕噥:“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帶進來?”
何嫂找了個大碗,盛了一碗菜泡飯(估計是吃剩下的菜和著飯熱了下),帶著怒氣遞給她。蘇暖玉不跟她計較,向她微笑致意,並用口型表達感謝。感覺到她是個啞巴,何嫂的心好像又軟了一軟,麵色不比剛才惡劣了。
蘇暖玉風卷殘雲般將飯菜一掃而光,然後咂咂嘴表示味道不錯的樣子。她站起身,走到外麵的井邊,打了水,將碗筷洗淨。雖然井水很涼,但她忍了。
拿著洗好的碗回到夥房,還給何嫂。後者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很多,一邊還自言自語似地說:“倒是挺懂事的,蠻討人喜歡。可惜是個啞巴!”
把碗筷放好,何嫂回頭看見蘇暖玉還在夥房裏,便問道:“你還不走嗎?”蘇暖玉低了頭,索性將可憐偽裝到底。何嫂皺了皺眉,試探著問:“你是不是想留下來啊?你走投無路了是不是?”
蘇暖玉點點頭,抬起頭來,眼中已經眩然欲泣。
“如果是先前,我去跟大小姐說一聲,多留個人在府中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現下小姐正在病中,我不敢貿然前去稟報。姑娘,我也是真的無能為力啊。”何嫂兩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
蘇暖玉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意態堪憐地哀哀看她。這孩子怎麼這麼纏人啊?何嫂幾番想要掙脫未遂。此時,一個小廝匆匆忙忙跑來叫道:“何嫂,快點燒水。大小姐要用!”
何嫂應了一聲,使勁推開了蘇暖玉,揚著脖子喊道:“春菊、春芳,又死到哪裏去了?趕緊給我出來一個!”
“是,何嫂,來啦!”話音剛落,便有兩個穿著相同的服飾的年輕女子疾馳而來。
“她是誰呀?”其中一個問。
“春菊,你不是說老娘生病了要回去看她嗎?”何嫂問這出聲詢問的女子,心中已有計較。
“可不是嗎,何嫂?老爺、大夫人、二夫人、少爺小姐……但凡能作主的主子都亂成一團裹在大小姐房裏,我如何去稟報啊?何嫂,我不過一個燒火丫頭,出去兩天,速去速回,保準回來時神不知鬼不覺。你就為我作了主吧!”春菊哀求也似地看著何嫂說。
“看你說的這麼可憐!好吧好吧,你去吧,誰家沒個病啊災啊的?”何嫂向她揮揮手,顯得十分理解的神情。
春菊臉上一喜,驚叫道:“真的?”千恩萬謝那是免不了的。向何嫂荏苒行了禮,轉身就要走。何嫂卻突然出聲叫住她:“給我回來!你急什麼?”春菊以為她又要反悔,臉上又繃緊了起來。
“你既是要回去,就把府裏的衣服脫下來,還有你的鞋子也一起脫。”何嫂帶著命令的口吻說。
“好,我馬上去房間換下來。”春菊也不問原因,爽快地答應了。
“把那丫頭帶去,讓她穿你的衣服。這兩天就暫時讓她頂你。”何嫂手指向蘇暖玉。蘇暖玉很自覺地走到何嫂身邊來,向何嫂一揖到底,以示感謝。
春菊此時才認真地打量起蘇暖玉來。年紀看上去比自己大了三四歲,臉色疲憊不堪,鼻子大概是受了凍,顯得紅通通的。身上的棉衣看上去很舊,腳上的鞋子更是被汙泥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麵目。
何嫂便讓春菊帶蘇暖玉一起到下人房去。蘇暖玉於是跟著春菊沿著石徑往上,穿過長長的抄手遊廊,在第一個分叉口右行,眼前是一條較寬闊的路麵,兩邊種著各式花卉。這冬日裏唯有幾樹梅花開得荼蘼,其香撲鼻。梅樹相夾間又有路徑可尋,兩邊都是下人房,男左女右。
蘇暖玉跟著春菊到了一排房子前麵,春菊推開了其中一間的門。床是通鋪,兩邊各有四人睡的樣子。春菊一邊脫身上的衣服一邊指著右邊鋪位居中的位子說那是她的床鋪,讓她就睡那裏。蘇暖玉迅速脫下身上的衣物,把春菊的換上。蘇暖玉穿上她的鞋子竟然剛剛好,偷看了一眼春菊,好像並沒有裹腳的樣子。天幸這裏的女孩子不用裹小腳啊。
然後,蘇暖玉就認命地做了一回燒火丫頭。她一直呆在爐灶旁,看火添柴,看人家忙碌,聽人家議論。她知道了與春菊一起的另一個丫頭叫春芳,也是燒火的。因為這裏不止一個灶頭。
晚上下了工,春芳主動帶她一起到浴房洗澡。洗澡水是燒好以後放到木桶裏兩個人一起抬過去的,蘇暖玉卻扭捏著不肯跟她一起洗。於是春芳隻好自己先洗。蘇暖玉已經兩天沒洗澡了,這回徹底地好好地洗了一把。順便把內衣褲也脫了下來,反正冬天不穿也看不出來吧?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