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因為痛，黃天是一瘸一拐走回家的。勉強洗了個澡，便趴在床上休息。家裏隻有媽媽在，也沒來問他為什麼他走路的姿勢這麼怪，臉色還慘白。這省了不少事。半夜，黃天便發起燒來。黃天是極少感冒生病的，現在，黃天也想到了自己的生病可能是因為剛剛的那一場性-事。
    對於現在的林海，黃天有許多疑問，可是，他沒能問出口。為什麼？黃天沒有問自己。
    黃天心底有著隱隱的不安。在通向他預知的未來的道路上，他怕遇到變數，怕遇到不測，他總是覺得一顆心是懸在半空，觸不到底壁。他有些急惶，卻仍找不到門路。
    林海一定有沉重的心事，那心事是與感情有關的，關於這點黃天很容易就看得出來，而且，這與感情有關的心事與自己無關……這非常殘酷。
    可是，林海許給了他未來，那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問題並不是迫在眉睫。
    我不會放手，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放開你。黃天為自己打著氣，鼓勵著自己。黃天看不見別的路，他看見的路隻有一條——隻連著林海的那一條。
    放完元旦假，期末考試很快就到了。黃天的成績又提高了一塊兒，已近班級中遊的水平，尤其是物理成績，是班裏的第三高分。班主任老師把黃天叫到辦公室裏，和顏悅色地誇獎鼓勵了黃天。黃天隻聽著，什麼也沒說。黃天甚至覺得班主任老師是多此一舉，自己怎樣，與他並沒有關係。
    林海的成績卻落了一塊，排名跌到班裏的十五名以外。林海神情落陌地拿著成績單，垂頭站在了林鳳的麵前。林鳳心裏也有些失望，可她卻不肯表現出來，隻是仍慈愛地看著兒子：
    “別上火。你這個學期老是生病，身體不好，耽誤了學習。沒關係，趁寒假好好補習一下，會趕上的。”
    林海看著媽媽，沒說什麼。
    “你爸那兒我替你說……”林鳳繼續說道。
    林海上了樓，床上，他把身體緊緊蜷起。
    黃天過來時，林海仍那樣蜷著。
    他們考試是全市統考，試卷都是一樣的。這次，林海的總分隻比黃天高不到五十分了，有二科分數林海還低於黃天的。
    拿起林海的成績單，黃天看著。放下手裏的紙，黃天又看著床上背對著他的林海。林海一動不動，把自己罩在一片幹枯冰冷的低氣壓裏。
    黃天緩緩走過來，繞到林海的正麵。林海隻空洞的直著雙眼，麵無表情。
    “考試無常，不用太計較的……”黃天怕驚到林海似的聲調說道。
    林海動了動眼珠兒，緩緩地翻了翻身。黃天坐在了床邊。
    “起來，我們出去走走吧……”黃天看著林海沒一絲生機的眼睛。
    “去哪啊……”林海細弱著聲音，沒有半點兒興趣地眨了眨眼睛。
    “你想去哪咱們就去哪……”
    “我不想動……”林海懶懶地合上了眼睛。
    黃天看著林海。黃天不知道該和林海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麼。
    樓下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林海猶如遭了電擊一樣倏的睜開眼睛，猛地彈起身子！連鞋都沒穿，林海迅速地消失在屋子裏。黃天被驚到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得在緩過神來後跟著林海跑下樓去。
    林海幾乎是顫抖著雙手抓起電話，他的眼睛已經發紅。
    是閻明。
    “要出去嗎？”黃天問著明顯與剛才狀態不符的林海。
    “是啊，三師哥放假回來了，約我見個麵。”林海淡淡的口氣說著。
    “你每天就是等他的電話嗎……”黃天看著林海的眼睛。
    “是啊……他答應我給我買畫冊的……我急著要看……”林海邊說邊上樓換衣服去了。
    黃天不願意去懷疑林海的話是真是假。既然林海這麼說了，他就願意相信他的說就是真的。
    林海穿好衣服下來時，黃天還站在那兒。
    林鳳不在家，林海又要出門，黃天隻能告辭了，雖然，他一點兒也不想走。
    閻明家離林海家沒多遠，五站地就到了。閻明真的給林海帶了不少西洋畫冊來。林海坐著翻看著。
    “我們很多學國畫的同學都投到了西洋畫門下，我也有這個念頭呢！”閻明笑著說道。
    林海不答話，他正全神貫注於手裏的一本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的畫冊。
    “知道這個人嗎？”閻明問著林海。
    “知道。”林海應付似的點點頭。
    “我不太喜歡這種東西，這種畫嘩眾取寵，自命不凡，偏離了藝術的本質。”閻明自顧自的說道，
    “我更喜歡印象派，光和影才是繪畫的根本。”
    林海不理他。他喜歡手裏的畫。
    “噢，對了，那個李真回來了嗎？”閻明問著林海。
    林海愣了愣，抬眼看了一眼閻明，緩緩搖著頭：
    “沒有。我去文化館問過了，都說不知道。連他們那個館長都說不知道，隻說他請了長假，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館長怎麼會不知道？他去吉慶村支教去了呀！”
    林海猛的一驚，騰地立起身子：
    “什麼？！你說什麼？！”
    林海一驚一乍的嚇了閻明一大跳，他衝著把眼睛瞪成了一對大鈴鐺的林海說道：
    “就是大師哥老家的那個村兒，離這七八十裏的那個。他去那裏支教去了，就在村裏的小學校裏教畫畫。大師哥頭幾天回老家，還特地拜訪他了呢。他就住小學校的一間破屋裏……”
    林海幾乎是失控的車輪般飛出了三師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