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國慶放假了，二天。
    因為病，林海一直都沒上學，已經耽誤一個星期的課了。國慶放完假，林海就該上學了。
    昨天，林海勉強從床上爬起來，試著就要往外走，可林鳳就是不放他。頭些日子，林海要不是沒全好就往外走，也不會暈倒在老師家裏，被老師送回來。
    林海拿了一把椅子，靜靜地坐在院子裏。小貓溫順地蜷在邊上，陪著寂寞的小主人。
    在這裏，十月初還不是落葉的季節，可是，那些繁茂的大樹都已經透出了幾分秋的氣息。
    林海麵部沒有什麼表情，心也已經停止了紛亂。他隻是在等待自己的身體康複。
    黃天下午就放假了，十幾天分別的時間裏，他對林海的思念已經到了極限。再見不到他，會瘋的。
    黃天還沒進大院的大門，心已經開始瘋狂跳躍，心頭燃著的烈火讓他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他一會兒也等不了了。
    黃天還沒到家就遠遠地看見身形明顯消瘦了許多的林海。黃天心頭一陣緊，顯然，林海發生了什麼。黃天快跑起來，很快來到了林海身邊。林海也看見了黃天，就那麼靜靜地看著黃天快步跑過來。
    “怎麼了？怎麼瘦成這個樣子？”黃天微微喘著氣，急速地問道。
    林海的臉色仍然是那樣蒼白，嘴唇也依然蒼白著，兩隻原本清澈見底的黑亮眼睛失了往日的神采，隻是木然地凝著。微長卷曲的黑發覆著前額，讓一張原本就不大的小臉看上去更加瘦小得可憐。
    林海抬頭看著黃天，那目光很特別，仿佛他在追憶，眼前這個人是誰？
    黃天蹲下身子，讓林海不用再費力地抬頭：
    “這到底是怎麼了？啊？”黃天的心疼得一跳一跳地痛。
    “你回來了。”林海看著近在咫尺的黃天，語氣平靜地問道。
    “是，回來了……”黃天的語氣有些異樣。他恨自己，林海一定是遇到什麼事了，為什麼把林海一個人丟下！
    “我沒事，就是身體不好，暈倒了兩回；醫生說了，沒事的。”林海看著黃天的眼睛。
    黃天的眼圈兒開始泛紅，他低著頭，眼睛衝著林海的腳，努力壓抑著自己起伏的聲線：
    “進屋吧……我想……抱你……”
    林海沒動，隻是盯著黃天已經開始微微顫動的身體。林海起身，黃天緊緊跟著他走了進來。林鳳不在家，客廳裏空空蕩蕩的。
    林海上樓有些吃力，手扶著欄杆，軟－綿綿地走著，像是沒有力氣可以把他支撐到終點。黃天一把把林海抱了起來——林海的身子輕得像個孩子。黃天的淚就快下來了。林海靜靜地任黃天抱著他，走進臥室裏。黃天把林海放到床上。黃天把林海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裏——林海身上的肉都瘦沒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暈倒了……”黃天把頭抵在林海的肩膀上，忍了一會兒，還是哭了。
    林海伸手撫了撫黃天的頭，很靜的聲音說道：
    “哭什麼？沒事了，都好了。”
    黃天的身子更加不可抑製地抖顫起來：
    “怎麼……我隻不在家……十幾天……你就變這樣……”黃天連聲音裏都是疼，疼得連心都要碎了。
    黃天就那麼用力地抱著林海瘦得脫了形的身子。
    林海的小貓大概是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神情憂傷地站在沙發裏，看著緊緊抱成一團的兩個人。
    都不知道抱了多少，黃天才把林海鬆開。黃天雙手捧起林海的臉，把眼睛看進林海的眸子裏，對著林海蒼白的嘴唇輕輕吻了上去：
    “快點好起來吧……你這樣……我也活不成了……”林海病成這樣，黃天也被抽走了一半的生命。
    林海衝著黃天笑了笑，蒼白的笑容裏竟然帶著一絲豔麗：
    “我要你活著。”
    這話有太多的含意的，可到底是什麼黃天已無法集中精力思考，在他那充滿著愛的心裏，他把這句話理解成那是林海對他愛的表白。
    黃天又把林海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裏，緊得要把林海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似的。
    林海是他的全部，他的無價之寶，他生命的全部意義。
    林鳳回來了，黃天不能再繼續抱著林海了。黃天心中有一個強烈的念頭：把林海帶走，帶到一個沒有人打擾他們的地方。
    黃天給林海蓋好被子，自己就拿把椅子坐在床邊。他不願意離開，一分鍾也不想離開；他什麼也不想做了，隻想就這樣看著他。
    林鳳洗了一大盆新鮮的葡萄進來，看見半月不見的黃天，便寒暄了幾句，然後下樓給林海做晚飯去了。
    晚上八點多了，黃天才背著書包回自己的家。一進客廳，就看見黃昊正帶著一臉沉重的憂慮看著他。黃天過來在黃昊的麵前停住：
    “大哥，對不起了。”
    黃昊心亂如麻地看著黃天。
    黃天曾經的那雙飛揚跋扈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冰涼沉靜，深不見底的幽潭；那裏麵盛著滿滿的不願與人訴說的心事。一塊曾經無比堅硬的岩石，也終於融化在水的溫柔裏。
    黃天沒做什麼停留，轉身上樓去了。
    黃昊看著黃天寂寥的背影。
    情到深處人孤獨。這點，黃昊是懂的。
    黃昊幾乎是跌坐在沙發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