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林海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勉強睜開眼睛，刺眼的白燈光下，林海看見了母親哭得發紅的眼睛，然後，看見了冷冷地板著一張臉的父親。林海知道，父親一定在生自己的氣：自己已經是一個大小夥子了，怎麼還會不爭氣地暈倒。林海想安慰母親自己沒事，想跟父親道個歉，說自己以後不會這樣了，可林海疲倦得連一絲力氣也沒有了，他努力地想表達自己想要說的，想合上眼睛小小地休息一下，卻不想很快地又昏睡了過去。
    昏睡裏，連夢都沒有，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沉重的黑暗。
    第二天早晨，黃昊領著黃天去了學校。黃天一眼又一眼地看著林海的窗口，他在心底裏希望可以看見他，不用說話，看一眼，知道他還好就行，可那屋子的窗簾是放著的，沒有一絲聲息。黃昊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隻催著黃天快點兒走。黃昊冷冷的樣子對黃天是有著不小的震懾力了，黃天想了半天，還是放棄了跟大哥提出要看林海一眼再走的請求。黃天在心裏做著自己的計劃——他很快就能再見到林海的。
    黃天回教室上課了，黃昊給他辦了住宿的手續，給他收拾床鋪，打理零零碎碎的東西，然後，拜見了黃天的班主任陳老師——一個才三十多歲，看上去就很嚴厲，又透著聰明精幹樣子的男人。
    陳老師是教數學課的，一個年部的數學老師都坐在一個辦公室裏，這會兒，隻有一個現在沒課的老頭兒在那兢兢業業地備著課，根本沒理會他倆。
    黃昊忙把裝著整整十條“大前門”香煙的綠帆布書包塞進陳老師的辦公桌的大抽屜裏。陳老師不看書包，也不看黃昊，隻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呷了一口茉莉花茶：
    “我聽說，”陳老師頓了頓，把口裏的一個茶葉沫子吐到了地上：
    “你們是高幹家庭，可黃天的性子被你們慣的也太驕縱了！”陳老師的臉色極其不悅！這倒好，他上來就給了黃昊一個下馬威。
    黃昊連忙陪笑：
    “實在對不起，陳老師。黃天在我們家是最小的孩子，我和他二哥年紀比他大得多，凡事都讓著他，我爸工作忙常年不在家，沒有功夫管教他，我媽沒什麼文化，又不太會管教孩子，所以才縱得黃天這樣兒。陳老師，您多費費心，黃天沒準兒還能成個人。”
    黃昊謙遜有禮的態度倒是讓陳老師的態度緩和了點兒。
    “黃天在學校倒也沒闖什麼禍，隻是同學關係太差！整天弄個“派頭”出來，把別的同學都不放眼裏，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很多同學早都看不慣他了！在集體裏生活學習，這樣兒怎麼行！”
    黃昊沒話了，他無法跟老師解釋為什麼黃天的眼裏沒有別人。
    “我聽說這個暑假裏，黃天又把三個找上門的社會上的小流氓全給打得躺醫院去了；他現在還跟社會上的人這樣恩仇往來，怎能不影響學習！”
    黃昊愣了一下，這樣事，他根本就不知道！黃昊又隻能趕緊陪笑：
    “是，所以我決定讓他住校，跟外麵的人斷絕往來，讓他能安下心來學習。陳老師，求您多經些心，在學校裏管住他，不要讓他跟任何外麵的人接觸。”
    陳老師又有了不滿，臉色又不好看起來：
    “腿生在他身上，我又不能整天隻看他一個人……”
    黃昊看著陳老師，果斷地截住了他的話：
    “陳老師，我聽說您愛人的戶口還沒能落在本市，我可以幫您，公安局長是我爸的老戰友。”
    陳老師頓了頓，臉部原本堅硬的線條立刻呈現出不可思議的柔和的變化……
    現在，黃昊跟他溝通起來容易多了。
    “……若他私自逃課，無故外出，請您立刻打這個電話號碼通知我。學校的紀律這麼嚴，您多費些心看住他，他也沒什麼機會逃的。嚴師出高徒，黃天能不能成材，就全仗著陳老師您的嚴加管教了。”黃昊的態度依然誠肯而謙遜。
    “黃天人挺聰明，是塊考大學的料；不嚴不成器，我會盡責任管教他的！我也會及時跟你們家長溝通，讓你們了解黃天的學習狀況，精神狀態。”
    “謝謝你了，陳老師。您愛人的事我現在就去辦，有消息我立刻給您信兒。至於黃天，您打他罵他都行，不管用什麼方法，請您務必把他留在學校裏安心學習！”
    “你就放心吧，比黃天再難管的學生我也遇見過。”
    黃昊和陳老師告別，陳老師拿出裝煙的綠帆布書包來，要黃昊拿回去。黃昊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這樣拜托您管教黃天我已經覺得很過意不去了，若黃天將來真的出息了，我就讓黃天親自登門拜謝您。”
    兩人道了別。陳老師一再請黃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