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林海凝著眼珠兒，一動不動地看著畫像。李真垂著雙手，把眼睛看著窗外。
    “誰畫的？”林海並不抬頭，很輕的聲音對著畫布問道。
    “是我的一個同學。”李真的眼睛仍望著窗外，平靜無波的聲音說道。
    “男同學？”不是暗示，不是猜測，不是借題發揮，林海這麼問的動機太明顯了，他就是要赤-裸-裸地說破一個隱藏在黑暗角落裏的秘密。
    李真收回了看著窗外的視線，轉而看著一個根本就什麼東西也沒有的，毫無意義的地方：
    “當然，我們西洋畫係沒幾個女生。”
    “他叫什麼？”林海知道，這不是一個按常理他該問的問題，可他還是要問，他製不住地想要知道自己問題的答案。
    李真對著那個毫無意義的地方笑了笑：
    “你不會認識的，他現在不畫畫了。”這不是答案。
    “他叫什麼？”林海從畫上抬起頭，轉過身來，直直地問到李真那並沒有和他對視的眼睛裏。
    “你知道他的名字也沒什麼意義了，他成不了畫家了，他放棄畫畫了。”這還不是答案。
    “他叫什麼？”林海的雙眼絲毫不肯放鬆地盯著李真。
    林海知道，自己太失禮了，這樣追問一個人家根本就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會讓對方有多難堪；可是，他就是要問下去，他沒法停止了。
    林海離開畫布，一步步走到李真的麵前，急速的心跳讓他的呼吸略略顯出粗重。這是一個重大謎底揭曉前的緊張時刻，林海已經無法冷靜從容：
    “他叫什麼……你……就告訴我吧……”林海從來沒有如此焦急地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真像，而且一秒鍾都不能再等；還有，林海第一次拋開了對李真“老師”的稱呼，而改為“你”。
    此時，林海身上的氣息急切而迫人，李真被他的這種氣息壓迫著，呼吸也艱難起來：
    “他叫遲山。”
    林海的心驟然跳躍起來！Shan！山！果然不錯！老師是和自己一樣的人！自己可以愛他了！林海的眼睛閃著灼灼光華！
    要狠狠愛他！狠狠愛他！把他燃成火！燒成灰！林海滿腦子全是瘋狂的念頭！
    “你先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時間還早，你吃午飯了嗎？”李真問著桌子上的一個玻璃杯。
    “沒吃呢。”林海火辣辣的目光看著李真的眼睛。
    “那你先喝杯咖啡，我這就去做飯，隻是……沒什麼好菜吃……”李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和他一起吃飯的意義是為了吃好吃飽嗎？
    林海微微閉上眼睛，緩緩仰起頭：隻要能跟他在一起，吃最粗的糧食、蔬菜，自己也是最最幸福的人；隻要能跟他在一起，什麼事他都願意去做。
    林海跟著李真到了幽暗狹長的走廊裏做飯。李真不要他幫忙，可李真一說話，林海就定住兩顆黑眼睛深深地看他，一直看到李真默許了他的幫忙。
    跟愛的人一起做事原來是這樣幸福。
    李真去外麵水管兒那淘米，林海就跟著出來，站在李真的身畔；李真把大米放到電飯鍋裏，林海就彎下腰把按紐按下；李真拿過土豆來削皮，林海就把削好的土豆一個個洗淨，放到菜板上。有意的，林海總是尋找機會觸碰李真的手，每次，李真都是不落絲毫痕跡地移開；而且表情也是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老師，你也喝幾口吧。”林海舉著散著濃濃咖啡香的馬克杯送到李真的麵前。李真正往灶裏添煤。
    “不，我隻在早上才喝咖啡，現在喝，會影響我晚上的睡眠。”李真笑著向林海說道。
    “那就喝一口，喝一口不會影響睡眠的。”林海笑著，把杯捧到了李真的嘴邊。
    “不……我現在不想喝……”李真明顯地有些不安起來。
    “老師，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在你家吃飯？”林海收了剛才豔麗的笑容，很正經的神色，黯然地問道。
    “不……不是……”李真對這個突然來襲的問題感到有些吃驚。
    “那為什麼你不喝我端的咖啡？”林海有些委屈地問道。
    這叫什麼問題？李真隨即笑了，微微抬起頭看著林海：
    “到底是孩子……”
    一句話將林海定在那裏。林海呆了一會兒，把手裏的咖啡緩緩地放在烏黑的灶台上：
    “我-不-是-孩-子-”林海用力地，一字一句地向李真說道。
    “孩子從來不說自己是孩子。”李真用了輕鬆的口氣說道。
    李真把吹風機關小些，菜已經開鍋了。
    “老師……一直都拿我當小孩子嗎……”林海直直地問著李真。
    李真又感到了林海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
    “不是……隻是有時候是……”李真伸手剝開一頭大蒜。
    “什麼時候是？”林海又開始緊追不舍。
    “剛才就是。”李真微笑著，看了一眼灶台上的仍冒著熱氣的咖啡，語氣很平靜地說道，好像大人在敷衍小孩子似的。
    林海低著頭，深深吸了幾口氣，抬起手，一把抓住李真正在剝蒜的手，用力握住！
    “現在是不是？”林海喘-息著問道。
    李真的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用力地想要抽出被林海抓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