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下)
    初二（三）班有個女生叫花凡，人生得很漂亮，偏又愛打扮，愛招搖，在公共場合裏總是又說又笑地想引人注意，在學校裏也是小有名氣的人。黃天早就聽他周圍的那些狐朋狗友說過這個花凡，聽得多了，也想看看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一天課間操上，有人指著一個正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的女生告訴黃天：她就是花凡，聽說連三十五中的那個王鐵都過來追她，你敢不敢試試。一句話說得黃天性子上來：我有什麼不敢！
    午休的時候，黃天就來到花凡班的門口，瀟灑地站定，大叫道：
    “花凡，有人找！”惹得全屋子的人都看他。
    黃天單刀直入，直接了當，幾句話就說得明明白白，女孩兒眼睛放著光，點點頭就同意了。
    原來這花凡早就心儀黃天了。一來，黃天的名頭響鐺鐺，全校誰不知這大名鼎鼎的黃天！二來，黃天長得也是男孩子裏極有男子氣的。三來，黃天的身家背景更是讓人羨慕，誰不知他父親是海軍裏的大官，住在別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依山傍海的“大院”。
    晚上花凡就成了黃天的女朋友。放了學，黃天等在樓下送花凡回家。可剛到大門口，花凡一副柔柔弱弱，被嚇到的樣子，很害怕地握住黃天的胳膊，小聲地說：“王鐵，他又來找我了！”
    黃天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大半個頭，樣子有些萎縮的王鐵：
    “我叫黃天，告訴你一聲，從今以後花凡是我女朋友了，不許你再來找她，咱相安無事。”
    王鐵骨碌著眼睛，一付陰森森的樣子看著黃天，又看看在黃天旁邊做小鳥依人狀的花凡，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不過，看那架勢，他是絕不會善罷幹休的。黃天也看出來了，他幾乎笑了出來，盡管來，他黃天怕過誰。
    黃天本想著這個人會搞陰謀鬼計，暗處下手，沒有想到卻是送來決戰書，約了時間，地點，正大光明地幹。黃天倒生出幾分敬意，心想這王鐵也不枉在三十五中算一號人物。到了日子，黃天瀟瀟灑灑地去赴約，彼此也沒多說廢話，當時就比劃起來，誰知不知道從哪冒出一大堆的警察，將他們一網打盡！事後，黃天曾調查過這件事：沒誰告密，他們隻是倒黴，原本那群警察是要抓別人的。
    雪停了，可陰雲還沒散。剛期末考完試，老師正判卷子，所以林海他們不用上學。黃天睡到快中午才起來，和林海吃了飯，因為父親還在家，所以他不能出門，就待在客廳裏，和林海說些閑話。
    林海的媽媽早上就出了門，林海自己給黃天做的飯，飯後還給黃天和自己洗了兩個大大的蘋果。
    黃天站在窗前，把目光投向遠方。天陰著，灰蒙蒙的，海也陰著，灰蒙蒙的。天和海好象是織成了一張灰蒙蒙的網，撒在那裏，讓人感到壓抑，憂鬱。
    黃天有些憂傷似的回過身，坐在沙發裏。屋子裏陰暗的光線，冰冷潮濕的空氣，更是讓黃天感到很不舒服。他咒罵了一句什麼，皺著眉，蜷在沙發上，眼睛漫無目的地在屋裏遊走著。一張巨大的地圖占據了大半個西側的牆壁，地圖前是一個巨大的沙盤，他們太大，擺在客廳裏顯得十分突兀。
    林海順著黃天的眼睛看過去。從林海有記憶起它們就在那裏了。現在林海都還記得，父親常和一些穿著軍裝的人一起，在那裏指指點點，情緒激昂，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像是在激烈地爭吵似的，林海既使是躲在樓上自己那門窗緊閉的房間裏，也聽得到他們的聲音。
    “你先別回去了；不知道黃叔今天走不走，要是不走，你就再在這兒待一天。”林海望著情緒燥動不安的黃天，很平靜地說著。
    “這個家我是真待夠了！”黃天煩悶不堪地說著。
    林海看了看黃天，目光有些暗淡。
    二人靜了好一會兒，誰也不說話。
    “下雪了。”窗外又飛起了細雪。黃天也向窗外看了看。
    兩人的目光在從窗外收回來的時候碰到了一起。林海又清晰地看到黃天的左臉連同往下的頸項一大片比昨日看起來更甚的青紫——有些地方已經腫了起來。
    林海過來站在黃天的旁邊，彎下腰扶著黃天的頭，細細地看了看：
    “昨天到底又為了什麼黃叔打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林海問著正看著自己眼睛的黃天。
    黃天抓住林海扶在自己頭上的手，用雙手拔弄著林海一根一根細長的手指；
    黃天把自己的手指和林海的手指交叉了起來。
    “到底為了什麼？”林海認真地問著。
    黃天大致地說了幾句，當然地提到了花凡，但是沒有提到警察。
    “你喜歡她？”林海淡淡的口氣問著黃天。
    “誰喜歡她！？”黃天瞪著眼睛很大聲地反問著林海。
    “那你又是圖個什麼！？”林海不解的目光和語氣向著黃天。
    黃天很泄氣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不慣花凡那丫頭那個招搖的樣子，就想逗試逗試她！”
    林海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鬆開了二人交叉著的手。
    這笑聲給了黃天巨大的打擊，他從沙發上打開一直卷著的身子，一把抓住林海正要離開的胳膊：
    “你笑什麼？”
    “笑你！”
    “我怎麼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做這種蠢事！”
    黃天哼了一聲，沒了什麼氣焰，又卷起身子，接著皺眉。
    二人陷入了沉默。
    林海抓起放在麵前茶幾上的一個大蘋果，吃了起來。隔著黃天的放成長條的雙腿，把頭枕在沙發靠背上。
    “哎！你有喜歡的女生沒有！”黃天用膝蓋頂了頂林海的屁股問道。
    “有！”林海很幹脆地答到。
    “誰？！”黃天從沙發上立刻彈起身體，瞪著眼睛問到。
    “不告訴你。”林海仍隻是把他的大蘋果送進他殷紅瑩潤的嘴唇裏。
    黃天看了林海一會兒，猛地起身，一把奪過林海手裏的蘋果，大口地順著林海咬過的地方吃下去：林海哼了一聲，又順手去拿放在茶幾上的另外一個蘋果。黃天眼疾手快，搶在林海之先拿在手裏；林海去搶，黃天對著蘋果就開了一個大洞，然後，遞給林海：
    “吃吧。”
    “你怎麼又犯精神病！”林海叫著，拿眼狠瞪著黃天，起身退到旁邊的沙發上，又不理黃天了。
    黃天起身，跟了過來，一把把林海從沙發上抱起來：
    “你說不說，不說，我給你扔海裏去！”
    林海順手一把揪住黃天胸前的衣服，用挑釁的眼神望著黃天：
    “快走！我們現在就走！你要不把我仍進去，你就不是人！”
    黃天看著連叫囂都帶著溫柔的林海。
    黃天低下頭，咬咬林海的耳朵：
    “快說！不然，我把你的耳朵咬下來！”
    林海隻覺得耳朵癢癢的，熱熱的，一陣難以忍耐的酥麻，就笑著劇烈地掙紮起來。
    黃天死死地抱住林海：
    “快說！快說！不說我還咬！”黃天催促著。
    “我說！別再咬了！”林海忙笑著求饒。
    林海看著黃天，笑了：
    “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哪有功夫喜歡別人。”
    短時間的沉默。
    隨後，黃天直直地看著林海的眼睛，緩緩地說：
    “我就在你眼前晃！”
    學期開學的時候，花凡轉學了；黃天同學的第一次異性戀情就這樣草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