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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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上的星子月亮都出來了,一個很晴朗的夜晚。林海站在露天的陽台上,倚著欄杆,仰頭望著深藍色的夜空。這裏的天空一年四季都非常幹淨清澈,星星,月亮看起來也格外的清晰明亮。
今天是農曆的十六,幽藍的天幕上是一輪灑著清輝的滿月。
這會兒,林海覺得心裏有些隱隱的不安,黃天這一整天都沒有過來——黃天每天都要過來一趟的,而今天,連個電話都沒有。去年,他和黃天都考上了高中,倆人雖不在同一所學校,但每天早上6點半開始上早自習,晚上8點半下晚自習的作息時間是一樣的,時間緊得叫人無法喘息;即使這樣,黃天也要趁著午飯或晚飯一點點可憐的時間來和林海見一麵,趁著沒人,和他纏綿一會兒,更何況現在是放暑假。這兩天,林海幾乎要給黃天纏死了。
林海望了望黃天家的方向——隔著許多棵高大的老銀杏樹——隱約看見黃天家一樓的燈亮著,聽不見什麼聲息;林海又站著看了一會兒,轉身回到屋裏。想著上床睡覺,可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安;想打個電話問問,又覺得不妥當:下午在自家的樓上看見黃叔回來了,別是父子兩個又鬧了起來;林海想還是親自去看看的好。時間還不算太晚,林海就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母親已睡下了。
兩家不過二十幾米的距離。黃天家一樓客廳的燈大亮著,又沒有拉窗簾,這使得站在外麵的林海可以毫不費力地把裏麵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黃天的父親黃三強冷著一張臉,橫眉立目地端坐在沙發上,正看著一張報紙;對麵,是黃天的大哥黃昊和媽媽李素梅並排坐著。黃昊抿著嘴唇,眼睛緊盯著眼前的地麵,雖然是一動不動,眼睛裏卻全是不安的神色,他不時地抬眼偷偷溜一眼父親;李素梅用手掩麵——好像是在哭泣的樣子;獨不見黃天。
林海立刻感到:出了什麼事,而且,一定與黃天有關。同時有好幾個很不好的念頭齊齊地衝進林海的腦袋裏。
林海把自己移到黃天父親的一側,當然是為了避免被黃叔看見;然後,開始不停地衝黃昊揮胳膊,希望他能看見自己。林海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是很難被發現的;可是林海卻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響——窗子是開著的,隻隔著紗窗,沒有別的辦法。林海的兩條胳膊輪番地揮,累得都快抬不起來,林海幹脆把臉貼到紗窗上,焦急地等著被黃昊發現。終於,黃昊看見了他,二人用目光迅速交流了一下,黃昊站了起來。
“幹什麼去!”黃三強冷硬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
林海嚇了一跳,立刻蹲下,藏身在窗底下。
“爸,我胸口有點兒悶,出去吹吹風,這就進來。”黃昊怯怯的聲音。
黃昊出來,又回頭隔著紗窗向屋裏看了看:父親仍低頭看著報紙;黃昊這才一把抓過仍貓著腰的林海,二人高抬腿,輕落步地走了一段路,然後跑了起來,一直跑到了足夠安全的距離,在一棵老銀杏樹下停下來:
老銀杏樹繁茂的枝葉遮住了月光,黑漆漆的,兩人誰也看不清誰。
“怎麼了,黃天呢?”林海急促喘氣的聲音。
“被我爸關在二樓北麵的小倉庫裏了!一天一夜了!快點兒!你回家給他拿點兒吃的,拿點兒水來,他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那屋的窗子開著,你拿什麼把東西送上去!快點兒!這一整天也沒聽到那屋裏有一點兒動靜,也不知道人怎麼樣了!”黃昊焦急而又無可奈何的聲音聽得林海也跟著急起來。
“到底怎麼了!?”
“沒功夫細說了,你快去吧!”
林海急急地往家裏跑。林海知道:一定是黃天又做了什麼惹翻了黃叔——以黃叔的脾氣,把黃天打死林海都不會奇怪;關他禁閉,餓他幾天,算是輕的了。
林海卷了二大張烙餅,拿飯盒裝了——林海想多拿些,可再也裝不下了;又用自己的水壺滿滿地接了一壺涼水,把蓋擰緊。林海把它們裝在了書包裏;林海又細心地拿了一支筆和幾張紙。
林海找出家裏一根有三四米長的棒子,連同書包,來到黃天家的後麵。借著月光,林海舉起木棒,極輕地敲了敲黃天被關的屋子的窗——那屋子此刻是一片漆黑,沒有一絲的聲響。
黃天很快出現在窗口——灰頭土臉的,樣子已經很慘了;清清朗朗的滿月下,黃天看見了林海。黃天明顯地激動起來,用力地向林海揮手,臉上蕩出難抑的笑容。
林海忙示意黃天不要出聲,拿木棍頂著書包帶,小心翼翼地送上去;書包在木棒上晃晃悠悠的,差點兒掉下來,黃天把上身兒探出窗外,伸長胳膊把書包抓住。
黃天靜靜地看了林海一會兒——仿佛隻一天沒見的林海真有了什麼變化似的。黃天打開書包,就在窗口,仰頭將一壺水全部灌下去,喝得幾乎換不過氣來——他整整三十個小時沒喝過水了。接著,他把烙餅也全部吞下。
林海就那麼仰著脖子看著他。
黃天把空空的飯盒和水壺又裝進書包裏,怕直接仍到地上發出聲音,林海又舉起木棒,把書包接了下來。
黃天站在窗口,看著林海,滿眼睛的話。林海看出黃天想說什麼,忙又打手勢阻止了他,指指燈火通明的客廳。
林海拿出書包夾層裏的筆和紙:
“你怎麼樣了,還要點兒什麼,我這就給你送過來。”
寫完,裝進書包裏用木棍遞上去。
黃天打開來看了看,也寫起字來。
二人一上一下,很費事兒地交流著:
“不用了,我沒事兒,死不了。你這一天都做了點什麼?”
“你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還來管我。你再待一宿,明天我想辦法把你救出去。”
“你不會是想劫獄吧!嗬嗬!你能打過我爸嗎?!他可是法西斯!對付他,隻可智取,不能強攻的!”
“真是的!李姨和昊哥都急得不得了,你還在這兒貧!”
“我早晚有一天要聯合我媽、我大哥、二哥起義!消滅法西斯殘暴獨裁統治!”
“你現在這副樣子還想著起義呢,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說吧!不跟你說了,讓黃叔看見就糟了,我走了,你再忍耐一宿。”
黃天看著林海笑,林海則有些憂傷地看著黃天。
林海走了一段路,回過頭去,影影綽綽的,林海看見黃天還在窗口站著。
林海又跑了回來,掏出紙筆:
“我去給你拿本書來,省得你一個人待著寂寞;你想看什麼?”
“不用了,這屋裏沒有燈。”
林海有些難過地望著正笑著看著他的黃天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黑漆漆的屋子裏。
“我陪你一會兒吧。”
黃天一下一下地彎曲大拇指,笑著向林海表示感謝。
月光下,倆人就那麼一上一下地對望著。
他們不敢說話。
“你想辦法上來吧,讓我好好親親你。”
林海一把揉皺那張紙,狠狠地拋向黃天,並做了“你個精神病”的口型;黃天一把接住,把紙展開,斜眼兒看了看林海,然後對著那張紙親吻了起來。
林海恨得直咬牙,用手指點著黃天,做口型繼續罵他。
不知親了多少下,黃天忽然用力地團起紙,抬手居然把紙塞到嘴巴裏,吃了;邊緩緩地用力嚼著,邊深深地目光看著林海。
林海無可奈何地用雙手遮住了臉,毫無辦法。
黃天的舉止言談變得越來越怪異;上次,他們做愛的時候,渾身濕漉漉的黃天抱著林海赤裸的身體,和林海商量著:媳婦兒,咱倆結婚吧。結果是黃天的屁股上挨了林海幾個大巴掌。
一夜林海都沒怎麼睡好。4點多鍾天已大亮,林海起來,還想著怎麼救黃天才好。在這方麵兒,林海不是有智慧的人;林海想:如果被關起來的是自己,黃天一定會有辦法救他。
林海把窗子打開,想透口氣,卻一眼看見黃昊正仰著頭向這裏看呢。
“上來吧,我下去給你開門。”林海很輕聲地說著。
怕吵醒林海的母親,二人輕手輕腳地上了樓。
“到底怎麼回事兒?”林海問道。
黃昊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原來,黃三強昨兒傍晚突然回來;剛一進客廳,就看見黃天光著被海邊的烈日曬得通紅的膀子,仰麵朝天,螃蟹一般伸著長胳膊長腿,酣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呢,等黃昊急急地去把弟弟拽起來,已經晚了——黃三強已經不高興了。黃昊看出不好,忙跟父親說:
“爸,小天剛遊泳回來,累壞了;說等著吃完飯上樓洗澡,這一會兒的功夫就累得睡著了。”
被哥哥生拉硬拽的黃天睡得迷迷登登的,很不滿意地撥開哥哥的手,大聲地叫了一句:
“誰呀!幹什麼!睡覺呢!”
還沒等黃昊有進一步動作,隻聽黃三強一聲斷喝:
“黃天!”
黃天一個激靈,立即睜開眼睛。
黃天終於看清了麵前沉著一張黑臉的人是父親。
剛走沒兩天,怎麼又回來了。林海在心裏念叨著。
“爸,你回來了。”黃天勉強直了直身體,無精打采地跟父親打著招呼。
黃昊忙拿起黃天軟塌塌堆在地板上的襯衫,給弟弟穿上,幫忙把扣子給他扣好。
黃三強冷冷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二個兒子。
這時,黃媽媽拎著菜籃子從廚房出來,已看出情勢又有些不對頭,就忙笑著對黃天說:
“你倆好好跟你爸說會兒話,我去買菜,一會兒就回來!”
媽媽說完,不放心地看看丈夫,看看小兒子。臨出去,又給大兒子使了一個眼色,黃昊匆匆地點了點頭。
父親獨坐在麵東的沙發上,黃昊和黃天坐在父親的對麵。黃昊明顯的如坐針氈,不安地溜一眼父親,看一眼弟弟;而黃天卻宣戰似地把背踏踏實實地靠在後背上,並沒看父親——他是故意不看的。
黃三強和黃天簡直是一對犯衝的冤家。媽媽,大哥,二哥,都絕對服從著父親;偏黃天,心裏總像是有一口堵著的氣,隨時隨地的和父親對抗著。每次,黃天都是鼻青臉腫地敗下陣來,卻總是不服,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他的每一次以卵擊石,都嚇得家人膽戰心驚;黃天卻總是瞪著他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透著發自心底的信息——走著瞧,我不會停止抗爭。
黃天到底挨了父親的多少打,誰也記不清了。
“爸,這次回來能多待幾天吧。”黃昊緊張地笑著,問著臉色陰沉的父親。
父親隻是點點頭,並沒有回答大兒子提出的問題。
黃昊尷尬地坐著。
“黃天,你高二分文理科,你打算學文還是理!”在黃天的記憶裏,父親的聲音從來都是如此,從來都沒有一絲的溫柔;不像是提問,而像是對做錯了事情的人的責問。
“還沒想好。”黃天幹脆地回答著父親。
黃昊緊張地伸出手,偷偷地捏了捏弟弟的手。
黃天用平靜無波的眼神看了一眼大哥。
“學理科吧;理科的軍校、專業多。”父親的聲音已有些不對了;顯然,黃天的那四個字讓父親聽得非常的不高興,若不是強忍著火,恐怕早已經發作了。
“爸,大學又不是隻有軍校;幹嗎非得考軍校不可,除了當兵,就沒有別的好工作了嗎?”
這話聽在父親哥哥的耳朵裏,就是明顯地抵觸。
“不當兵!你打算幹什麼!”父親的聲調提高到讓兄弟二人都感到了危險即將來臨的程度。
黃昊忙拉住弟弟的手:
“小天,聽爸的話!考軍校吧!當軍人挺好的!”
黃天一下抽出自己的手。
“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考慮!我不是小孩子了!”
黃昊毫無辦法地看著即將演化成戰爭的父子二人的交流。
這對父子,從來都是話不投機,一句話,就能讓戰爭爆發。
“不是小孩子!你都懂些什麼!這不是你能任性胡鬧的事!報理科!然後考軍校!”
這是上級在發怒時對下級發部命令的聲音。
黃天站了起來,很平靜地看了一眼父親:
“爸,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說了算。”說完,抬腳準備上樓去了。
剛轉過身去,卻看見麵前的大哥猛地站起來,向前一步到自己的身側,舉起胳膊——黃天立刻意識到:大哥是在攔父親。黃天回頭的空兒,隻聽見一聲悶響,大哥已被父親打倒在了沙發上!
戰鬥如黃昊所料的開始了。
父親厲聲命令黃昊:
“去一邊兒麵壁!再攔!就一起打!”
父親開始對黃天左右開弓拳打腳踢——黃天當然的不敢躲。邊打,父親邊大吼著曆數黃天從小到大的種種“罪行”。黃天仍是一副平常父親打他時候的樣子:不哭,不動,滿臉毫不服軟的倔強。當然,他這個樣子都隻是讓父親越打越生氣,越打越下狠手!
父親從牆角兒拿過一根粗粗的紮得結結實實的笤帚,揮舞著,狠命地往黃天身上抽打!
黃昊眼裏含著淚水,站在牆角,又急又痛,可就是不敢動一下。
連續不斷地抽打讓劇痛下的黃天有些站立不穩,但他仍努力地站直身體,仍是那桀驁不馴眼神,毫不妥協屈服的表情。
站在牆角的黃昊終於無法忍受,冒著預知的巨大危險,衝過來,抱住弟弟的身體:
“爸!求求你,別打了!”
黃昊滿臉的淚水。
父親看了看大兒子:
“回去站著!”
黃昊不動,抱住黃天,滿眼哀求的眼神望著父親。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父親暴怒的聲音聽得黃昊膽戰心驚。可他仍沒有動——那一刻,他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父親一把將黃昊從黃天的身上撕扯下來,推到一邊兒,手裏的笤帚仍毫不猶豫地揮向黃天!黃昊又衝過來,拚命地用身體替弟弟抵擋住盛怒之下的父親狠命落下來的笤帚;難以忍受的巨痛,隻幾下,黃昊就有些撐不住了;抱著已有些搖搖晃晃的黃天,兄弟二人一起摔倒在了地板上。
父親終於住了手,他拖起黃天,上了二樓,黃天狼狽不堪,幾乎是半爬著,被父親弄上了樓,關進了一間陰暗的,堆滿破爛什物的小倉庫。
“…………,我爸下了狠心,說要關他三天三夜,還說誰要再求情,就一起關進去;誰敢給他吃的喝的,就把小天關到餓死為止;我和我媽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你說,這是什麼不能好好說的事兒嗎!一定要鬧到這種地步!”
黃昊蹙眉歎息著。
黃昊是長得很漂亮的人,不像黃天,滿臉刀削斧刻的線條,滿眼桀驁不馴的神色;黃昊性情溫柔隨和,林海從來沒看見他發過脾氣;黃天小時候總是惡作劇似地欺負這個大他八歲的怎麼被弟弟捉弄也不會生氣的哥哥,林海也因此很羨慕黃天,跟著黃天一樣叫黃昊“大哥”。林海很喜歡看他的昊哥笑的樣子——黃昊笑起來麵容非常的溫柔。子承父業,他也做了軍人;從軍校回來,直接做了排長。
“昊哥,我想了個辦法,不知行不行。”林海看著他的昊哥,沒什麼信心地說著。
太陽升起很高了。林海約摸黃家吃完了早飯,就過來了。
黃三強,黃昊,李素梅,三人都在客廳裏坐著。一種與昨天比較起來絲毫也沒有緩和的氣氛彌漫在整個房間內。
林海微笑著走了進來;林海並不是很怕他的黃叔。在林海的眼裏,黃叔絕對是比爸爸要親切和藹的人,黃叔那樣對黃天,實在是因為黃天過於頑劣的原故。
“黃叔,李嬸,昊哥。”林海笑著,挨個地打過了招呼;很平靜的聲音,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黃昊先起來說了話:
“林海,坐吧,找黃天嗎?有什麼事?”
這時,媽媽也不得不收拾了一下臉上亂糟糟的表情,招呼起這個小客人來。與黃天長在了林海家不同,林海是不大過黃天這邊兒來的。黃天動不動就在林海家吃吃喝喝,黃媽媽早跟林媽媽表示了過意不去之情。
“林海來了,找黃天有事?他沒在家,出去了,有什麼事你就說,等他回來我告訴他!”
林海在心裏略略地笑了一下。
這時,他的黃叔也開了腔,隨便地問了林海幾句閑話,林海坐著,一句一句地回答著。
“噢,李嬸,你告訴黃天一聲,上次他跟我說,要跟我一起去上英語補習課,老師我找好了,今天下午2點開始上課。昨兒我一天都沒看見他,你替我告訴他一聲,我在家等他,1點半我們一起走。”
林海用的是很平靜的,聽的人都不會懷疑的聲音。
黃媽媽看了黃爸爸一眼,忙答應了下來。
林海告辭,黃昊送了出來。
“黃叔會放他出來吧?”
“應該會吧,關了兩天了,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
林海回到家,站在二樓的露台上看黃天家這邊的動靜。沒過多長時間,黃叔就穿著整齊的軍裝,腰板拔得挺直,邁著大步,上了停在家門口的一輛吉普車,走了。
林海忙又趕過來。
二樓的衛生間裏,黃昊正給黃天擦拭身體。雖然黃天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卻是一身的青紫,不能著溫水,黃昊隻能用涼水浸過的毛巾給黃天一點點地擦。黃天脫得精赤條條,兩隻胳膊高高抬起拄在牆壁上,垂著頭。雖然大哥擦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他,可黃天還是因為一陣陣強烈的痛感而皺著眉。
黃天痛,黃昊也跟著痛。他盯著黃天肌膚上一片片的傷痕,想說黃天幾句,又想抱怨父親幾句,卻說誰也說不出口,隻難過得紅了眼角。
黃天回過頭,看見大哥的樣子,笑了笑:
“我又不是姑娘,打幾下又打不壞,你至於嗎。”
黃昊看著若無其事的弟弟,滿心裏說不出的委屈,眼淚汪汪的;他打心眼裏最最喜歡的人就是他這個最小的弟弟,總想把他護在自己的羽翼裏,永遠保護他;可是,他總是感到自己的無力,就像昨天,父親打弟弟的時候;還有,現在,若兄弟二人真的打起架來,他恐怕也早就打不過這個身體強健的弟弟了;可就算這樣,他也一直都想著保護他,不想看見他受一點委屈傷害。
黃天微笑著看著哥哥:
“你別這樣,我又沒什麼事兒。”
哥哥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低頭繼續給他擦拭。
林海上來的時候喊了一句,黃天就在衛生間裏大聲地應他,讓他進屋等一會兒。
黃天很快地穿上衣服出來了。
“怎麼不坐下。”黃天看著站在那裏看他的林海說道。
林海沒動,看著黃昊跟著黃天進來,二人相對點了點頭。
“躺下好好歇歇吧。”黃昊邊說邊去打開床上的毛毯。
林海看了看黃天黃昊,慢慢地往外走,黃天一把抓住林海的胳膊:
“你幹什麼,剛來就要走?”
“你兩天沒好好睡覺了,快好好睡一覺吧,我下午再來。”
黃天把頭轉過去對著黃昊:
“大哥,你不用輔了,我不想睡,坐著就行。”說完,坐在了沙發上。
林海想拔出被黃天攥住的手,剛一用力,立即被黃天用更大的力氣製止住;林海看了一眼黃天,黃天也正抬著頭,用迫人的眼神定定地看著他。林海笑了笑:
“餓了兩天,你怎麼還這麼大的力氣。”
黃昊看了看黃天和林海交鋒著的手。
黃天用手指輕輕地撓了撓林海的手心,林海會意,笑著鬆了手。
黃媽媽上來,托了一大盤子吃的東西。林海才剛剛坐下,又站了起來,黃媽媽跟林海笑著點頭打招呼:
“要不是你,真不知黃天給關到什麼時候呢!”邊說著,邊把托盤放到了茶幾上。
李素梅是個奉行“家醜不可外揚”原則的女人;卻偏偏遇到了這樣一對兒冤家父子,常常鬧得家裏雞飛狗跳;自己也沒有能力去遮遮蓋蓋,怕丟臉也不行了。
林海笑了。
黃天從盤子裏撿了個包子,遞給林海:
“我吃完飯了。”
“陪我再吃點兒。”
林海想推掉,可看著黃天的樣子又不好拒絕,就接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黃昊和黃媽媽,陪黃天吃了起來。
黃媽媽和黃昊一直看到他們吃完,收拾了東西,先後出去了。黃天起身關上了門。
黃天把林海拉起來,拖著他快步走向屋子東南的牆角,黃天一下把林海用力地抵在牆角,雙手捧起林海的臉,迫不急待地吻了上去。林海用雙手勾住黃天的脖子。
黃天邊野蠻地親吻著林海,邊抓過林海的身體來,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身上,用力地揉搓起來。
林海又被弄得生痛,可現在不是拒絕抗議的時候,林海隻能忍受著黃天的狂風暴雨。
黃天熱的唇舌在林海雪白的頸項上迷醉的舔舐著;在林海的意料之中,黃天的舔舐很快就變成了越來越用力地吮咬。
痛與快意的混雜裏,林海終於低聲呻吟了出來。
沒法再繼續了,因為樓下忽然傳來腳步聲;二人迅速分開,相互看了一看,林海快步走到沙發上坐好,黃天不甘而又無奈地把身體靠在了牆上,垂下頭,微微喘息著,拿眼瞟著林海。
進來的是媽媽,她端著一大盤的水果。
兩人分坐在茶幾的兩側,邊吃水果邊說話兒。媽媽到旁邊的衛生間給黃天洗他剛脫換下來的衣服。
“你到底學文還是理?”林海一邊咬著西瓜,一邊問著黃天。
“等你爸回來你問問,定了告訴我一聲,咱們學一樣的。”
林海看著黃天,他明白黃天的意思。
黃天伸出手,輕輕地撫了撫林海的臉。
黃天回頭看看門,也許在5秒鍾之內沒有危險,於是迅速地從沙發上欠起身,伸長脖子,對著林海的嘴唇,再一次貪婪地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