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完結)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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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鼓起勇氣,撥通他的電話。
“你好。”那邊答。
“……”
“喂?”
“是我,沒什麼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晚安。”
“……”
“再見。”我掛上電話。
下著冷雨的天,我在人群中行走,急行回家,像所有該在這個時間趕回家中的人一樣。雨下得很慢,沒有帶傘,走出地鐵,迎麵打來的冷雨讓我猛打一個冷顫。雨下大了,靜站在地鐵站口等候雨小,卻不見老天有將它變小的趨勢。
身邊一個漂亮的紅衣女子,打著自己的手機,我敢肯定我見過她。
“喂,雨下得特別大,我沒帶傘,你過來接我吧。”電話那頭顯然給了她滿足的答案,她的幸福表情堆上滿臉。
真巧,我的手機也響了。
“抱歉,彌月,我不能來接你了,你自己叫出租吧。”洛瑉說罷便掛了電話。
我低頭看著腳底的鞋,將手機放進內衣口袋,低頭走進雨裏,後麵尾隨的,是看也不必的驚愕目光。
雨水打在臉上,我將眼睛微微眯起來。冷的雨,絕對是冷的雨,打在臉上能瞬間涼到心裏。我想疾步快走,卻怎麼都失去動力,自己愛自己。
我決定慢些,慢慢地在從地鐵到家的路上行走著。雨水打在臉上,流到口裏,有一絲鹹,有些溫暖。我看到街上從身邊擦身而過的車子,也能看見車裏坐著的人,但是近近的,卻看不到車子裏人的表情。他們在笑,我確定,他們在笑。我隻知道我現在被冷的雨包圍著,寂寞的皮膚也浸濕了,等著有條幹燥的毛巾包裹著。雨小了一些,我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少卿。
“我快到家了,打傘接我。”我說,該慶幸,他住在我家附近。
“行,你等著。”少卿總是在這種最自然的時候,及時地出現。
“他沒有去接你?”他問。
“沒有,他……臨時有事。”我回答。
他歎息,把傘架到我的頭頂。
“我沒事,回家洗個澡就好了。”我說。
我還是病倒了,少卿上班了,我自己在家裏休息。屋子裏極靜,應該是冷清,我能聽到冰箱啟動、停息的聲音。我的身體根本不受我支配,氣力消失。我想睜眼,但眼皮好沉,我是不是真的要死掉了,就這樣在家裏死去。
手機響了,我沒有去接。家裏的電話遂響,聲音很大,驚動了整個屋子的隙縫,我拿起電話,不語。
“喂,喂,是你麼?是你麼?說話。”他的聲音因為急促變得有些走音。
“……”
“你快說話,彌月,你怎麼了?快說話。”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著。
“……”
“你等著,我馬上到家。”他說他馬上到家,我聽到了,雖然我不能言語,卻可以思考,他說這裏是家。我溫熱的眼淚再次留了下來,他說這裏是家……
洛瑉進屋的時候,我努力睜了一下眼睛。
“你怎麼才來?”我的話自己飄出來,眼淚直瀉而下。那一時刻,我覺得委屈,說不出來的委屈。我第一次覺得,在他麵前我隻是一個孩子,受傷後,可以哭著埋怨的孩子。
他迅速給我披上衣服,把我背了起來,走出家門。進了電梯之後,我聽見電梯工驚叫的聲音。
被放在車子後座的時候,我渾身顫抖,他快速發動車子,我再也沒有力氣把眼睛睜開。
“彌月,聽我說話,別睡。”他大聲喊著我。我想那一時刻,他以為我會死去,他怕我離去,我能感覺得到。
“嗯,我冷。”
“我把暖風開到最大了,等一下,再忍一下,馬上就熱了,你別睡,你聽我說,你有聽沒聽見我說?”他有些語無倫次。
“我沒事,我隻是有點冷。”我邊說邊把頭垂下來,我真的沒有一點力氣。
“沒事就好,一會兒到了醫院你就會好的。”
我在朦朧中從背後看到他在用紙巾擦拭著臉,可能是車裏太熱了,這是我所記起的他在那天最後一個動作。
再醒來的時候,我被白色包裹著。
少卿說:“你醒了,他剛剛回家去了,說明天白天再來看你,讓我代他照顧你。”
我勉強笑著,這滿室的白色,讓我覺得輕飄飄得就像在天堂。我覺得自己很輕,能馬上就浮起來,被一些膠管拉著,它們之中一些透明的液體,隨著血液進入我的身體,但願它們不是眼淚。
“你這是何苦?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最應該愛惜自己了,幹嘛都別和自己過不去。他結婚了,你能怎麼辦呢?要不就和他快點分開,過自己的生活……我也可以……”少卿自言自語,最後那句說得很小聲,還一邊削著一個蘋果,蘋果皮已經斷得不成樣子。
“你削的技術太差了,還不如不削。”我調侃他,我隻是想讓他輕鬆些,並換個話題。
“你還有力氣和我貧嘴,你都一天一夜不曾進食了。”他說。
“我睡了一天?”我輕聲問。
“不是睡,是昏迷,大夫這樣說,說你要是再晚點來,都可能燒成腦膜炎,你進來的時候,燒到了41度。”他的嚇人表情,讓我想笑。
“這不是沒事了,他陪了我一天?”我問。
“是,我來的時候,他就在你身邊,剛剛才走,現在都十點半了,他要不走怎麼和老婆交代。”他道。
我轉眼不語,眼眶卻濕潤了,看到窗外的黑色夜空。外邊燈光耀眼,我根本看不到天上的星星。在這個城市裏,根本看不到星星。我的洛瑉呢?還是那個會在夜晚帶我去郊外陪我看星星的孩子麼?
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一睜眼便看到了洛瑉的臉。我拿出一個看上去不痛苦的表情,卻換來了他一臉的淚水。這個溫軟的男人,變得愛哭了。
我撫摸他的臉,那是一張有質感的臉,有胡渣,有細致的皮膚,還有柔軟的唇。
“我沒事,可以出院了。”
“對不起。”
“沒什麼,我沒事了,還要謝謝你。”
“對不起,寶貝,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說這個根本沒有什麼用。”他把頭埋在我的床上,我得以撫摸他的頭發。
“出院吧,我們回家去。”我說。
“好,我們回家。”
到家後,洛瑉去廚房做飯了,是他照著菜譜學的雞湯。當他把湯端上來的時候,我盯著這個可愛的男人,他多好啊。
他喂我,眼淚卻落進了湯裏,放下湯,他把我緊緊摟在懷裏。
晚上的時候,少卿又來陪我。
我說:“你可以回去了,我沒事,我不習慣和你一起睡。”
少卿了解我的性格,出去的時候幫我把牛奶熱好。
“這是他交代我的,讓我看著你喝完了再走。”
我微笑著喝完牛奶,電話鈴響。
“好些了麼?”洛瑉說。
“沒事了,挺好的。”我說。
“公司的同事都很關心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他由自地說著。妻子在他的身邊,讓他根本不能說實話。我苦笑著回應,像事先寫好的劇本。
“改天我去看你,你好好休息吧,吃了藥就睡。”
我默不作聲。
“喂,喂,電話怎麼了?”他問著。
“夠了,再見。”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我放下電話,我相信他會對著電話的忙音說完“再見”再掛上電話。
我平躺下,廁所的水箱有些漏水,開始嘀嗒個不停。我撫摸著自己的身體,被窩很暖和,雙人床很遼闊,隻因為與我相擁的人叫做“寂寞”。我摸到安眠藥瓶,拿出兩片咽下。
如此的生活,快讓我窒息了,我要個了結,這麼決定的時候我用手機給洛瑉發了一條短信:我不適合做情人,給你二十個月的時間,我等你。
身體內的血液被晚上飲過的酒,點到了一個溫熱的程度,以至於不小心被銳物劃了一下,竟就滴下血來,雖然不多,但一點一滴地卻不停止。
就讓它滴好了,反正毛細血管裏的血本來也不會很多。隻是很驚詫自己的皮膚,為何如此之薄,薄得被一些堅硬的東西,一碰就滴下血來。
約好了洛瑉去KTV唱歌,我喜歡唱歌這種娛樂活動,可以讓自己有些宣泄,累到不能再說話為止,更何況是與洛瑉一起唱。
將臉側向一邊,為了不讓他看到我眼中的淚水,為什麼很多人都在忙著去忘記的時候,我卻拚命想去記住些什麼,難道是怕我終老之時,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回憶,還是我怕這隔世的淚水,要留到來世的生命中去?如果是來世,那一定會很痛吧。
洛瑉的眼睛濕潤了,仿佛我的聲音就像催淚彈,將這個房間的水氣都聚集起來,吹到眼底和臉上,他摟住我,親吻我流下的淚水。
“鹹麼?”我問。
“苦的。”他說。
“它應該是甜的,因為它懂得去珍惜。”我說著親吻他的唇,覺得他的鼻子好高,隻能與他舌尖輕錯,淺嚐即止,這就夠了,真的。
難道,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