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蔣都料撕下塊石炙羊裏脊肉，扔進嘴裏，邊嚼邊說，一麵輕佻，一麵不屑：“咱大隋天家的女人，當然美貌動人，能迷倒幾個汗王，有什麼稀奇？蠻子的皇孫公主，哪兒能和我們的公主比？咳咳……那個死活要在家裏蓋亭台樓閣的公主，長得就實在不敢恭維。”
    楊亮俊臉一沉，冷冷道：“奧射設的女兒燕設公主？哼！她給義成公主提鞋子也不配！”
    郭都料輕輕拍自己的大腿，笑起來，帶點酸味，帶點猥瑣：“嗬嗬！兄弟也見過她？哎呀！人家再醜，好歹也是個公主哪！……嘿嘿，老哥看你長得比那個夏侯家的小將軍還要神氣，若給公主看到了，說不定啊，駙馬爺就是你不是他啦！”
    楊亮緊緊皺起眉頭，做不解狀：“恩，小弟也聽說點了他們倆的事，奧射設的汗位不是丟在咱漢人公主手上？他女兒怎麼會迷上了夏侯小將軍？”
    蔣都料連連搖頭，眼神到處打溜，語氣中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隔岸觀火：“這個突厥公主啊，她在咱義成公主的熏陶下長大，對咱漢人的東西喜歡到不得了，這不，最近還鬧著要把房子蓋成漢宮的式樣、偷偷在家裏穿漢裝，你說吧，她看到夏侯家的小將軍，還不連祖宗都忘了？……”
    隨著他嘮嘮叨叨的敘說，楊亮令狐等人才聽明白了，原來對待戰俘，突厥人素來傷者斃掉，生者分給皇族功臣為奴。
    夏侯遠被抓獲時身受重傷，本該被直接宰掉，卻被燕設公主撿了回府做家奴，還命漢醫為他療傷。
    頡利可汗曾為燕設公主這種種行徑大發雷霆，後得到義成公主的勸說，礙於和她父親奧射設的心病，才不予追究，隻眼開隻眼閉。
    說到這裏，郭都料忍不住插嘴：“那陣子，我們都親眼看著那醜公主開始先是時常到家奴們住的屋子去，後來，夏侯家的公子就搬進了西邊的客房，還分了幾個奴仆過去服侍！……最近更是連走路的派頭都不一樣了！沒想到……做男人，也要長得好！蔣都料，咱要是有人家一半的風流，還用苦苦熬這麼多年？哈哈！”
    這幹笑聲出賣了他心中的妒忌和羨慕，楊亮不由得有點反感，隨手給他添上杯酒，忍著要嘲笑他的衝動，笑著說：“郭都料站得高，望得遠，胸襟廣闊，早把世間繁華看作了浮雲，哪兒會像那些人，看到個把公主，就忘記了榮辱氣節？”
    蔣都料鼓起眼睛，嘴角白沫成堆：“沒用的！郭兄弟，人家姓夏侯的什麼家底？我們這等手藝人，長成潘安也沒用！反正我們安心看戲吧！”
    郭都料用牙簽挑著牙縫，擺出一副鐵板神算的架勢：“嗨！嘿嘿！……蠻子的軟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何況是……這個公主的軟飯！”
    “所以人家才三番四次裝模作樣假惺惺要逃跑麼！哈哈！”兩人說到這裏，齊聲哈哈大笑。
    令狐等人裝著低頭喝酒吃肉，聽到這裏都靜靜交換目光，大家都替夏侯遠捏把汗：這件事要是傳了回去，夏侯一族就麻煩大了！
    接下來，這兩個人越喝越興起，他們出入公主的府邸，似乎對這件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開始用男人間的口吻去描繪夏侯遠和燕設公主的郎情妾意，言語漸漸不堪入耳。
    楊亮很好脾氣地陪著他們說笑喝酒，不時點撥幾句，讓他們不知不覺說出很多關於燕設公主的詳情。
    令狐被這兩個唾沫橫飛的男人搞得有點心煩意亂，按道理他不怕聽這類低級笑話，可今夜隨風就坐在旁邊，他很不願意讓隨風聽到這兩人的對話。
    他斜眼偷看隨風，隻見她神色凝重，無意識地邊撕下肉幹望嘴裏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忙輕柔地按住她的手，小小聲說：“傻瓜！這肉又幹又木，有什麼好吃？還塞了一嘴！很餓麼？那也要先喝口水！”
    隨風回過神來，咳嗽幾下，轉念一想，偷笑著問：“令狐，小七，你們男人就是這樣閑聊的？好恐怖也！”
    七郎再不開心也笑出來：“嗬嗬！阿風，你和阿碧不也時常點評古今俊男才子？還有，這個燕設公主，不也是看到個美男，便什麼都忘了？”
    隨風環視一下他們三個，伸伸舌頭：“我都忘了，我有你們三個聚寶盆！嗬嗬，什麼時候你們當上了駙馬、乘龍快婿之類的，可別忘了兄弟我！”
    七郎兩眼瞧天，嘴角朝地，說：“小李家的天仙們，最好留在天宮裏享福。”
    隨風捂著嘴笑：“隻怕長安的天仙們等不到了，這裏的公主們怎麼會放過你們？你們放心！隻要你們‘苟富貴，不相忘’，我一定替你們保守秘密，成全你們。”
    令狐眨眨眼，用情深款款的眼神看著隨風，笑眯眯道：“阿風放心！我不會忘了你！我們齊享富貴！有我的，必有你的那份……”
    隨風輕輕點點他的鼻子，奸奸地笑：“三個之中，我最看好你啦！番邦女子，何曾見過象你這樣油嘴滑舌、眼睛會說話的人物？嗯……大有前途，太有前途。”
    令狐摸摸鼻子，一陣苦笑：“阿風，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駙馬是全天下最慘的男人，你不是不知道吧？我令狐這輩子寧願做和尚，也不娶皇家的女兒……不管她是漢是胡。唉！鵬程，這家夥怎麼想的？這叛國的罪名，要害死他們全族。”
    七郎密切關注身邊的動靜，清楚看到楊亮和那兩個男人還在很投入地閑聊，三個人看起來都快要醉了，那個蔣都料麵色緋紅、郭都料越喝臉色越白，兩個人都相當亢奮，不停說話，由於話題敏感，總是低聲說，大聲笑。
    聽到令狐的話，七郎愁雲上麵，壓低聲音說：“鵬程，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