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世 祁煉  第四章 暗戰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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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霽聞言,剛露出笑顏的臉上又浮過幾分消沉,直直走到清雲殤麵前,頭頂發髻已散開,一陣風吹過,絲絲黑發掠過臉頰,幾乎看不清他的雙眸。
    “雲殤到底是何人?”
    “當朝國相,”來的路上便已打算與他攤牌,清雲殤亦無力再瞞下去,
    “國相…”刑霽一臉難以置信,口中喃喃重複著,“為何國相要瞞我這麼久,為何不讓皇上知道我是前朝將軍的兒子,這些不都是你告訴我的嗎?”
    “霽兒,我本無心隱瞞,隻是…”清雲殤頓了頓,又抬手撥開他雙鬢發絲,接著道,
    “帝王之家,太過複雜,你父親若在,亦不希望你卷入任何爭鬥,不要再問,我所做的一切,隻為保你周全,”
    “帝王之家與我有何幹係?什麼爭鬥,我不懂…”雖是少年,神色卻似成年人一般,依稀透出薛世嵐身上的清朗之氣,
    “不懂才好,等你成年我便將你送出宮,隨意騁遊天下,逍遙自在,豈不更好?”
    “既要將我送走,為何當初又要把我留下,”刑霽眼裏隱隱閃著光芒,緊緊握住雙手,又似之前那般一臉受傷的表情,
    清雲殤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的父親,死於承煬劍下,這樣的事實,怎能讓他知道。
    “霽兒以後都聽國相的話,再不亂跑了,不要送霽兒走…”刑霽雙眼通紅,上前攥住清雲殤的衣袖,第一次這般哀求他。刑霽似是懂得了什麼,沒有直呼其名,而是稱他為‘國相’。二人的關係,因著這句稱呼,生生隔遠了,
    “為何想留在這裏?”清雲殤拉開他的手,似是在自言自語,“這裏有什麼好…”
    “因為這裏有你,”
    清雲殤不禁低頭淺笑,搖了搖頭,又抬首問道,
    “我又有什麼好?”
    刑霽動了動唇,還未說出口,清雲殤麵上笑意忽地散去,走近他,一手扶上他的肩,齒間透著絲絲涼意,
    “霽兒,若想留在此處,以後什麼話當講,什麼話不當講,該有分寸,還有,不可讓人知道你是薛世嵐之子,明白了嗎?”
    “這樣就不會送霽兒走了?…”刑霽眼裏滿是期盼,直到清雲殤微微點頭,才眉宇舒展。
    “日後便喚我國相吧,若有事便差公公捎信給我,不要輕易離開閑雅居,我會來看你,”
    “霽兒知道了,”
    望著眼前的少年,清雲殤心中升起一絲惆悵,為何祁煉與刑霽,過了一世,依舊如此相像。有些情緣,當真是割不斷的嗎…
    那日過後,刑霽便再也沒有踏出閑雅居一步,如宮中隱士一般,漸漸被人遺忘,就連尉遲祁煉亦很快將那一麵之緣拋於腦後,再未提及。
    景炎十五年,炎炔遭逢大旱,一百六十日滴雨未下,莊稼剛露新苗便活活枯死。南方糧庫告急,若再不想辦法,隻怕災民一多,局勢愈發難以掌控。好在炎炔自前朝起一直國運昌隆,後經尉遲祁煉在位期間休養生息,少有戰亂,國庫糧食亦十分充裕。眼下隻要派遣官員將糧速速調運南下,便可解災民燃眉之急。
    隻是,蒼焰皇城距南疆酈城等饑荒較嚴重的地區少說也有兩千裏路程,長路漫漫,沿途必須先將糧用官船沿淮河,九江水運過去,然後再用人工拉著糧車橫跨巫山。一路跋山涉水,路途艱辛,非尋常官員能勝任。
    朝堂之上,眾臣均議論紛紛,不知皇上會派何人擔任此差。若能完成,自然是立了大功,若有差池,隻怕擔負的便不僅僅是皇命,更是南方百姓數十萬人性命安危。
    尉遲祁煉亦滿麵愁雲,手持朝臣們的上奏,踟躕不定。朝中能人雖多,卻都年輕氣盛,難當此重任。若論才幹,秉性,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淩軒逸。然,他身為驃騎營都統,肩負保衛皇城之職,不能輕易離開。
    而靖煬王奚吟風亦在千裏之外,等他趕到此處,隻怕災情告急,久拖不得。
    紫宸殿內頓時沒了聲響,大家都屏氣凝神,等待皇上旨意。清雲殤猶豫了一陣,甩開衣袖,剛要上前納諫,卻被義信侯鳳虞搶先一步。隻見他身著廣袖絳紫長袍,衣衫豔麗奪目,似一隻鳳凰。久居皇城,原先的少數民族服飾亦不見他穿了,自承煬死後便隨宮廷禮儀,隻著炎炔服飾。
    “啟稟皇上,臣有一人選推薦,”鳳虞早已成年,丹眸微挑,渾身透著華貴之氣,初入宮時那般童顏都已消無蹤跡,
    “義信侯所言是何人?”尉遲祁煉眼裏忽地閃爍一下,端正了身子,
    “前朝薛世嵐將軍之子,刑霽,”
    清雲殤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微微抬首望著鳳虞,猜不透他是何用意。
    “刑霽…”尉遲祁煉蹩眉想了一會,又望向清雲殤,“他不是薛將軍侄兒嗎?”
    “許是臣記錯,望皇上恕罪,”清雲殤隻覺胸口如波濤翻滾,手腳發涼,忙解釋道,
    “刑霽為人如何,朕從未知曉,隻怕如此重任,他亦無法擔當,”尉遲祁煉沒有深究,轉而望向鳳虞,看樣子當年那一麵,他已然忘了七八分。
    “虎父無犬子,況刑霽乃名門之後,入宮多年,並未受過封賞,叫人知道,怕是會埋怨我朝輕視人才,此等機會,正好可讓他一展身手,”
    “拿數十萬百姓救命糧來試一介臣子,豈不是太兒戲了?”清雲殤終於沉不住氣,上前冷聲道,
    “臣聽聞薛世嵐將軍勇猛無比,想是其子亦不會差太遠,莫不是國相信不過薛將軍,”鳳虞不依不饒,眼波從清雲殤臉上掃過,帶著幾分戲謔,
    “說起來,先帝與薛將軍本是同根生,可算是兄弟了,那麼刑霽與皇上,亦有些許淵源,”
    “什麼?!”尉遲祁煉在龍椅上驚叫起來,眉間頓時擠作一團,“此事為何史書沒有記載?”
    “不是不記,隻怕是不敢,”鳳虞眼含笑意,側首望著清雲殤,輕聲道,
    “國相,你說是不是?”
    “義信侯所言,臣不知,史書怎樣記載,豈是誰可以更改…”清雲殤不去看他,隻淡淡道,
    “說的是,普通人就算有天大的膽也不敢篡改曆史,而國相與我,亦是不用去看史書便能知曉過去的,這樣大的事,國相不會從未聽聞吧?”
    “皇上,運糧一事,牽涉眾多,刑霽尚年幼,不能擔此大任,還望皇上另擇良將,”清雲殤話鋒一轉,不去理會鳳虞的咄咄逼人,又將眾人思緒拉回正事上,
    “國相所言有理,豈能讓一個從未在朝堂上露過臉的人擔此重任,義信侯實在太過草率,”尉遲祁煉有些不滿,目光隻在鳳虞臉上停留一會兒便轉眉望向清雲殤,
    “臣憂心災情,的確有些欠考慮,那麼該派誰去才好?”鳳虞不再堅持己見,麵色恢複了往日淡定自若,正當此時,一個聲音於大殿中響起,
    “皇上若不棄,可派臣麾下將領瀛泱前去,此人隨臣為炎炔效力十年有餘,論文論武,與臣不相上下,”久久不發一語的淩軒逸忽然開口,神態甚是嚴肅,
    “瀛泱?可是驃騎營副將?”尉遲祁煉遲疑了一瞬才問出口,
    “正是,”淩軒逸拱手低頭,嘴角微蹩,這一細微的表情,隻有清雲殤看在眼裏,
    “眾卿認為呢?”
    “瀛泱雖是副將,能力卻勝過其他總兵,隻因當年執意追隨淩都統,才委身擔任副將,”清雲殤抬頭望著龍椅上的人,口中念念有詞,
    “此人在軍中亦有極高的威信,臣看來,當是極佳人選,”
    “義信侯怎麼看?”尉遲祁煉轉眉望了一眼鳳虞,
    “國相的眼光定然不會錯,”鳳虞委婉答道,麵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跋扈,
    “傳朕的旨意,驃騎營副將瀛泱三日後便率五千人馬運糧南下,不得有誤。”尉遲祁煉朝百官振振道。
    一場暗戰,終歸被製止住。
    清雲殤站在大殿內,望著擦身而過的鳳虞,輕歎一聲,
    “刑霽乃局外人,何必牽扯無辜?”
    “無辜?世上可有無辜之人?”鳳虞背對著他,嘴角微微上揚,
    “你到底恨我什麼…”清雲殤不禁蹩眉,這麼多年,始終不知此人心中所想,隻處處與自己作對,卻都點到為止,
    “恨什麼…似乎太多,此生都道不完,”鳳虞一回頭,凜冽的眼神掃過去,如霜雪般刺得直叫人隱隱作痛,
    “清雲殤,我前世未得的東西,今生定要得到,我要什麼,你知道,若想保住刑霽,就離尉遲祁煉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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